第一百零四回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馀痛触前情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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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贾雨村刚要过河,看见有人飞奔过来,跑到跟前,说道:
“老爷,刚才您进去的那座庙起火了!”
贾雨村回头一看,只见烈火冲天,飞灰漫天,遮蔽了视线。
雨村心想:
“这也太奇怪了,我才出来没走多远,这火是从哪儿来的呢?
难道是甄士隐在这里遭了劫难?”
他想要回去看看,又怕耽误了过河;
要是不回去,心里又不安宁。
想了想,便问道:
“你刚才看见那个老道士出来了没有?”
那人说道:
“小的本来跟着老爷出来,因为肚子疼,稍微走了一会儿。
回头就看见一片火光,原来是那座庙起火了,特意赶来禀报老爷。
没看见有人出来。”贾雨村心里虽然疑惑,但到底是个把名利放在心上的人,哪里肯回去查看,就对那人说:
“你在这里等火灭了,进去看看那老道在不在,然后回来禀报我。”
那人只好答应着在一旁伺候。
贾雨村过了河,仍旧去查勘事务,查了几处地方,遇到公馆就住下休息。
第二天,又走了一段路程,进了京城,众多衙役前来迎接,前呼后拥地走着。
贾雨村坐在轿子里,听见轿前开路的人在吵嚷。
雨村问是怎么回事,那开路的人拉了一个人过来,跪在轿前禀报道:
“这个人喝醉了酒,不知道回避,反倒冲了过来。
小的吆喝他,他却借着酒劲撒泼耍赖,躺在街中心,还说小的打了他。”
雨村便说道:
“我是管理这个地方的,你们都是我的子民,知道本府经过,喝了酒不知道退避,还敢撒野!”
那人说道:
“我喝酒花的是自己的钱,醉了躺在皇上的地上,就算是大人老爷也管不着。”
雨村生气地说道:
“这人目无法纪,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道:
“我叫醉金刚倪二。”
雨村听了很生气,叫人:“打这个金刚,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金刚!”
手下把倪二按倒在地,狠狠地抽了几鞭。
倪二疼得酒醒了,连忙求饶。
雨村在轿子里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么个金刚啊!我暂且不打你,叫人把你带进衙门,慢慢审问你。”
众衙役答应着,把倪二拴起来,拉着就走。
倪二哀求也没有用。
雨村进宫复旨回衙门,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街上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传说:
“倪二仗着有点力气,借着酒劲讹人,今天碰到贾大人手里,只怕不会轻易饶恕他。”
这话传到了倪二妻女的耳朵里。
那天夜里,她们果然一直等倪二没回家,他女儿便到各处赌场去找,那些赌徒都是这么说,他女儿急得哭了。
众人都说:
“你不用着急。那贾大人和荣府是一家。
荣府里有个什么二爷和你父亲关系好,你和你母亲去找他说个情,你父亲就能被放出来了。”
倪二的女儿听了,想了想:
“确实我父亲常说隔壁的贾二爷和他关系好,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赶忙回来,就和母亲说了。
母女俩便去找贾芸。
那天,贾芸正好在家,看见她们母女俩过来,便请她们坐下。
贾芸的母亲倒了茶。
倪家母女把倪二被贾大人抓走的事说了一遍:
“求二爷说情把人放出来”。
贾芸一口答应,说道:
“这不算什么,我到西府里说一声就能把人放了。
那贾大人全靠我家西府才做了这么大的官,只要打发个人去说一声就成了。”
倪家母女很高兴,回去就到牢里告诉了倪二,叫他不用着急,已经求了贾二爷,他满口答应,讨个情就能把人放出来。
倪二听了也挺高兴。
没想到贾芸自从那天给凤姐送礼被拒后,觉得不好意思再进荣府,也不常去了。
荣府的门房向来是看主子的态度行事的,主子让谁走动,谁才有面子。
要是主子比较重视,那人一来,门房就进去通报;
要是主子不太理会了,不管是本家亲戚还是什么人,门房一概不通报,把人支走就算了事。
那天贾芸到荣府说道:
“给琏二爷请安。”
门房说道:“二爷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们替您回禀吧。”
贾芸想要说“请二奶奶的安”,又怕门房厌烦,只好回家。
又被倪家母女催着,说道:
“二爷常说府上不管哪个衙门,说一声谁敢不依。
如今还是府里的一家,又不是什么大事,这点情都讨不来,那二爷也太没本事了。”
贾芸脸上挂不住,嘴里还逞强说道:
“昨天我们家里有事,没派人去说,今天说了肯定能把人放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倪家母女只好相信他的话。
哪知道贾芸最近连荣府大门都进不去,绕到后面,想进园子找宝玉,没想到园门都锁着,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
他心里想着:
“那年倪二借银子给我,我买了香料送给凤姐,才派我去种树。
如今我没钱去打点,就被拒之门外了。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拿着太爷留下的公中银钱在外放高利贷,我们穷本家想借一两银子都不行。
她还以为能保一辈子不穷呢,却不知道外头名声已经很不好了。
我不说也就罢了;要是说起来,人命官司不知道有多少!”
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家,只见倪家母女都在等着。
贾芸无话可说,便说道:“西府里已经派人去说了,只是贾大人不答应。
你们还得求我们家奴才周瑞的亲戚冷子兴才行。”
倪家母女听了,说道:
“二爷这样有体面的爷们都不管用,要是奴才,就更不管用了。”
贾芸觉得不好意思,心里着急道:
“你们不知道,如今的奴才比主子厉害多了!”
倪家母女听了也没办法,只好冷笑几声说道:
“这倒难为二爷白跑了这几天,等我们家那口子出来再道谢吧。”
说完出来,另外托人把倪二弄了出来,倪二只挨了几板子,也没判什么罪。
倪二回到家,他妻女把贾家不肯说情的事说了一遍。
倪二正在喝酒,一听就生气,要去找贾芸,说道:
“这个小杂种,没良心的东西!
当初他没饭吃,想到府里谋个差事,多亏我倪二爷帮了他。
如今我出了事,他却不管!
好啊,要是我倪二闹起来,连两府都别想干净!”
他妻女连忙劝道:
“哎呀!你又喝多了,就这么没天没地的,前几天不是喝醉了闹事,挨了打,伤还没好呢,你又要闹。”
倪二说道:
“挨了打就怕他不成?
就怕抓不到把柄!
我在监牢里的时候,倒认识了好几个有义气的朋友,听他们说起来,不光城里姓贾的多,外省姓贾的也不少。
前几天监牢里收了好几个贾家的家人。
我还说这里贾家小一辈和奴才们虽然不好,他们老一辈的还好,怎么犯了事呢?
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和这里贾家是一家,都住在外省,审明白了,押解进来问罪的,我这才放心。
要说贾二这小子,他忘恩负义,我就和几个朋友说他家怎么仗势欺人,怎么剥削百姓,怎么强娶有夫之妇,叫他们嚷嚷出去,风声传到都老爷耳朵里,这一闹起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倪二金刚的厉害!”
他老婆说:
“你喝了酒,快去睡吧!
他又强占谁家女人了?
没这回事,你别瞎说了。”
倪二说道:
“你们在家里,哪里知道外头的事?
前年我在赌场碰见小张,说他老婆被贾家霸占了,他还和我商量怎么办。
我劝了他,这事才平息了。
但不知道这小张如今去哪儿了,这两年都没见着。
要是碰到他,我倪二出个主意,叫贾老二死给我看,好好孝敬孝敬我倪二太爷才行。
你们倒不理我了!”
说完,倒身躺下,嘴里还咕咕嘟嘟地说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妻女只当他是说醉话,也没理他。
第二天一大早,倪二又去赌场了,暂且不提。
且说雨村回到家,休息了一夜,把路上遇见甄士隐的事告诉了夫人。
他夫人埋怨他: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
万一烧死了,可不是咱们没良心嘛!”
说着,掉下泪来。
雨村说道:
“他已经是方外之人了,不肯和咱们在一起。”
正说着,外面传进话来,禀报说:
“前几天老爷吩咐去查看火烧庙情况的人回来了,要回话。”
雨村走了出来。
那衙役行礼请安后,回禀道:
“小的奉老爷的命令回去,还没等火灭,就冒着大火进去找那个道士,哪知道他打坐的地方大多被烧毁了。
小的想着那道士肯定被烧死了。
那烧毁的墙和屋子往后倒塌,道士的影子都没了,只有一个蒲团,一个瓢,还好好的。
小的到处找他的尸首,连骨头都没找到一点儿。
小的怕老爷不信,想把这蒲团、瓢拿回来做个证物,小的这么一拿,哪知道都变成灰了。”
雨村听完,心里明白了,知道甄士隐已经成仙而去,便把那衙役打发走了。
回到房里,他没提甄士隐火化的事,怕家里女眷不懂,徒增悲伤,只说没见到人,想必是他先走了。
雨村出来,独自坐在书房,正要仔细想想甄士隐的话,忽然有家人来传报说:
“内廷传旨,要交看事件。”
雨村急忙上轿进宫,只听见有人说道:
“今天贾存周从江西粮道任上被参奏回来,在朝廷内谢罪。”
雨村急忙赶到内阁,见过各位大人,看了关于海疆事务办理不善的旨意,出来后马上找到贾政,先是说了些为他抱屈的话,然后又道喜,问道:“一路上还好吗?”
贾政也把分别之后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雨村问道:“谢罪的奏本递上去了吗?”
贾政说道:“已经递上去了,等皇上用膳后下来看看旨意吧。”
正说着,只听里面传出旨意叫贾政,贾政马上进去。
和贾政关系密切的各位大人都在里面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贾政出来,只见他满头大汗。
众人迎上去,问道:“有什么旨意?”
贾政吐了吐舌头说道: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承蒙各位大人关心,幸好没什么大事。”
众人问道:“旨意问了些什么?”
贾政说道:
“旨意问的是云南私带神枪一案。
奏本上写明是原任太师贾化的家人干的,皇上一时记起我们先祖的名字,就问了起来。
我赶紧磕头奏明先祖的名字是贾代化,皇上就笑了,还降旨说:
‘之前外放兵部,后来降为府尹的,不也叫贾化吗?’”
当时雨村也在旁边,吓了一跳,便问贾政:
“老先生是怎么回奏的?”
贾政说:“我就慢慢奏道:‘原任太师贾化是云南人,现任府尹贾某是浙江湖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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