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椅子坟 (第2/2页)
“可是,只有明公去才行嘛!”林干事要急死了,这么一点小事,怎么变得这么棘手呢!
“道观是爱华婆住的,你来找明公有什么用!”胡月仙感到奇怪,她和敏之晚饭后才去过道观,没说不让进,也不见爱华婆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这个小林干事,真是没事找事,一定是镇政府那边得罪了道观,又来麻烦明公!”
“哎。等等等等,月仙,等等,你还要帮我问问啊,到底是不是明天扫墓嘛!”
“说了八百遍了,去,当然去。清明节不扫墓难不成去扫大街啊?下雪下冰雹也得去!”胡月仙披着衣服把问事儿的人推了出去,一边推还一边说:“要真能见到熊啊狼啊野猪的,大不了多吃个熊掌,多件狼皮袄子嘛!”
华良福还是将信将疑,不肯走。“月仙,熊和狼是国家保护动物,杀不得的!好多墓都在深山里,要真遇上了狼啊,熊的,那可和我怕们平时打的野猪不一样哦,你让我去见一见明公嘛!”
“去去去!不和你们说了嘛,明公已经睡了,要不我给你叫起来!”
二人沉默了。
门“吱嘎”一声关上了。
竹林里华良福和林干事两人面面相觑。
“良福叔,我听说,明公中午不是在祠堂说了么,明天华氏照旧扫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嘛?”
“林通啊,你不知道,陆家有个在公安局上班的小子说了,确实看到了熊和狼的脚印,不只一头呢,就在乌龟山上。明天咱们当家人都去大祠堂,留下些孩子女人和老人们,怎么放心哪!有什么万一,荒山野岭,跑都跑不了。”华良福忧心忡忡地说。
林干事这才想起来,今年又是一个甲子年,听家里地老人说,华氏每个六十年要重修宗祠,新做家谱,这是格外重要的一年。明年他们的扫墓和林家不同,一家的主家长男长子长孙都要跟着族长去几十里公里外的华氏祖坟祭祖。
“那确实得注意着点。”
“是啊,近的,你也知道,那小女孩,我看铁定就是被什么给叼走了,等着瞧吧,远的,就说怡青,也是在那一带,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尸骨都没个影儿,你说不是野兽……”
说道这里,一阵阴风袭来,吹动竹叶沙沙作响。二人不禁打了个寒噤,华良福立刻住嘴,他险些解开这个园子最痛的一层伤疤。好在林通年纪比华敏之还小,又不是个多舌的人,对这段往事几乎不知情。他连忙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什么,爱华婆又怎么啦?”
“哦,这事儿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警察不是在找那孩子吗,想去赤海那道观里看一看有什么线索,爱华婆婆死活不让进。”
“找孩子和道观有什么关系,傻孩子,那道观是能随便进的?不懂事,瞎胡闹。”
“唉,良福叔,话不能这么说,那人家警察办案,就得查,就得找嘛,不然干站着凭空就能想出线索来?不可能呀。而且人家都是文化人,文职干部,有组织有纪律的,例行公事看一圈就好了嘛,不冒犯神仙。就算不小心冒犯了,神仙知道是为了查案救人来得,那也会谅解的!”
“哦哦,你一说警察,我就以为是陆家那样的嘛,强盗样,没素质,那还不冲撞了神仙,铁定不行。”
“不一样,陆家,那也配叫警察,就一□□……”林干事小声嘀咕道。
“那你找明公嘛,花婆子听明公的话,钥匙也在明公那儿。”
“你不都看见了,找了,没用。”林干事沮丧地说。
“啊?”
“明公说,道观名义上不属于华家,不归他管,钥匙也丢了。这些年谁打理,谁才有话语权。”
“这就没办法了,花婆子古怪得很,你要说不肯,那谁都没办法。”
“良福叔,你说的简单,我可怎么办啊。要不,明天只能要么踢门,要么翻墙进去了。”
“可不敢!”华良福说话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林通啊,这事可干不得,先不说咱们,道观是你能强闯的地吗?就说花婆子,那年纪少说也比你爷大了,你们对老人,能动粗吗?你小子小心点啊!遭报应的!”
“我没那个意思!”唉!这可怎么办,硬不硬闯的,也不是他说了算啊!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结果,要是如意,那功劳也不会落到他身上;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绝对得他来背!我可太特马惨了!林通在心里哀嚎。
“良福叔,我觉得明公这几天有点奇怪诶,在咱们这儿出了车祸,是不是又得说起修路,开发度假村的事了啊?”
华良福在黑暗中皱了皱眉,“何止是这几天啊!”
他们边说边往下走,各怀心事。
过了一会儿,潜园二座院中,里屋的灯“咔“地一声亮了起来。
“月仙。”、
胡月仙连忙把衣服穿好,脖子上和袖子上地纽扣系好,蹲下把一脚蹬的布鞋也穿好。
“明公,您叫我?”
“刚才来的是谁?”
“太公家的良福,过来问明天去不去扫墓呢。我和他说了,和往常一样,没有变的。”
“嗯。”华明鹤放下手里的一叠文件,在桌上理好,放进抽屉里,“下次说话别太粗,语气缓一点,不要太冲。”
胡月仙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自己嗓门是大了点儿,她是从鹤顶山上下来的人,虽说在华家呆了二十年,性子收了很多,但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哎。”她应道。
“明儿你起得早些,再去请点元宝和黄纸来,解怨经和安乐文还有的话,也请几卷回来。家里还有红伞吗?”
“有的,明德堂还有两把。”华老太太说。
“明天也带上一把。祠堂门口的土……那家人姓什么?”
“二嫂说,姓戴。”
“那不必奉土了,请庙祝写张符吧。”
胡月仙听得一头雾水,红伞?安乐文?姓戴?她向华老太太投去疑惑的目光。华老太太正坐在塌上绣花,停了针线,在腰处比了比,做了个孩子个头的手势。胡月仙恍然大悟,明公这是要给那孩子筑个衣冠冢,保她灵与肉的安宁呢。她的内心一下子备受感动,眼前的老人,更像一尊神了。
“好。”
“等等。”
“明公,还有什么事?”
“严格来说,熊和狼并不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当然,不同的种类有不同的保护措施。但任何故意伤害和枪杀行为都是违法的。”华明鹤突然说道。
胡月仙一只脚在门槛内,一只脚在门槛外,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什么话把另一只脚跨出去再讲。行要端,立要正。”华明鹤又说。
胡月仙连忙收回一只脚朝外走,一直走到花厅前的石榴树下,她才恢复自然的神态。潜园里的明公就是这样,在她心目中时而是神时而是人,时而还是个一根筋的老秀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