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合伙人 第33节 (第2/2页)
郑传香已先替洪万好流泪,靠洪巧搀扶才能站稳,哆嗦着哭泣:“大妹,都说养儿防老,可你老豆养你们几个从没想过要回报,所有心血都分给你们了。你要让自己过得好他才开心嘛,这么稀里糊涂受人欺负,嫲嫲也觉得你在帮着外人扎我们心窝啊。”
洪悦心头脓血淋漓,她何尝不知自己正走着一条不归路,只为不容商榷的信念固执己见,眼中泪珠乱坠,语气还坚不可摧。
“就因为我已经亏欠你们太多,不能再对不起我的孩子,今后我会独立承担所有苦难,不会再让你们操心。”
她钻牛角尖的程度匪夷所思,洪万和不能坐视母亲和兄嫂心碎,张牙舞爪痛斥:“你让一个畜生做孩子的爸爸才更对不起他们,知不知道黄丹云在派出所是怎么说你的?他说你……说你……那些话太龌龊我都说不出口!总之你不想越过越惨就马上甩了那个畜生,你才30多岁,还能重新开始嘛。现在社会开放,离个婚无所谓。看你老爸也离过婚,后来不照样组建了幸福家庭。你要学他弃暗投明,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啊,傻女!”
他以大哥举例,没能骂醒洪悦,反使她坚定立场,决然道:“二叔你别说了,常言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似雁临风甘苦亲尝。该走哪条路我心里最有数,求你们别管了。”
长辈们岂容她自暴自弃,劝的劝,骂的骂,只洪爽洪巧不发言。后一个是胆子小,前一个是看出大姐另有隐情,出于谨慎才保持缄默。
曾淑琴见洪悦额头直冒虚汗,脸上阴云渐增,赶忙拉住激动的丈夫。
“大妹有身孕,你们先别说她了,逼出事情来就惨了!”
男人们无奈退后,郑传香上前抓住洪悦哭求:“大妹,女人遇人不淑,这辈子都不得昌盛,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洪悦愧疚无地,多看他们一眼,胸口就多一道裂伤,拉住奶奶的手用力握了握,哽咽无语。抽泣一阵招呼洪爽:“二妹,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到天台上去吧。其他人别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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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姐妹俩来到天台,洪悦关紧楼梯间的门,带洪爽到天台中央说话,尽量杜绝偷听。
“二妹,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动手打你,如果你很生气,现在可以打回来。”
洪爽有仇必报,这原则对爱戴的亲人例外,小时候姐姐对她的关爱照顾不比长辈们少,这些恩情远非一记耳光能够抵偿。
方才见洪悦四面楚歌,她不想再添砖加瓦指责,只求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尽全力解她的困厄。
“大姐,我不会怪你的。但是爸妈他们的意见我必须支持,你不能再原谅黄丹云了,他和那小三的话都靠不住,我怕你会被他们联手玩死啊!”
洪悦微微苦笑:“我早就不相信他了,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指望,他爱怎么鬼混都行,我眼不见心不烦。”
全家人的头疼都加到了洪爽身上,她抱住脑袋愁嚷:“你何苦这么作践自己呢?就算为了孩子也不用陪上一生的幸福吧!”
洪悦木然片刻,答非所问道:“刚才二叔说黄丹云在你们面前说我坏话,他说了什么?”
洪爽拒绝重复那些下流的混账话,谁知洪悦竟准确复述:“他是不是说我是破鞋,大学还堕过胎?”
她点明了黄丹云未曾陈述的时间点,赋予了言论真实性,洪爽登时呆若木鸡,眼睁睁看她平静地承认了这一“污蔑”。
“大二时我跟系上一位助教老师恋爱,后来才知道他有老婆。他提分手时我已经怀孕了,以为他会回心转意,起初不肯打掉孩子,还跑去他家找他父母,被他们赶了出来……”
那助教的妻子出身名门,是他事业的后盾,男人自然不肯为一个普通的女学生毁掉前程。和洪悦本是一场及时行乐的乱情,出了纰漏只想全身而退,联合校方向她施压,用开除、联系家长胁迫她堕胎。
“他们给我找了家医院做引产,孩子都6个月了,生下来还会动。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他们家雇了保姆照看我。那保姆人很好,对我很亲切,有一次喂我喝汤时说‘傻姑娘,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要是你妈妈知道你这样,心里该多难受。’,我没告诉她,我的妈妈早就不要我了,我就是因为从小被她抛弃,才会由自卑发展到自轻自贱,轻易就中了男人的圈套。”
姐姐的血泪自白如同蛛网一层层缠住洪爽,她错乱而迷茫,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衫。
“大姐,你竟然有过这种经历,怎么可能呢?我记得你上中学时最保守文静了,有男生给你写情书你都原封不动还给人家,怎么会去做第三者,还为男人打胎呢?”
洪悦继续流泪自首:“你根本不了解我,我的保守文静全是装出来的,不敢跟男生接触是因为自卑。从小我就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不配得到别人的宠爱。家里人对我好我都觉得是我欠他们的,心里好不自在好想逃啊。后来去南京上大学,遇到那个人,他一开始就好懂我的心思,经常开导安慰我,我以为他能理解我就会真心爱我,可结果全是谎言。”
她悔恨的泪水像酸雨落在洪爽心间,瞬间逼得她潸然泪下,小心翼翼扶住姐姐,像捧着一件布满裂痕的玻璃器皿。
“他有老婆还勾引女学生,这种人就是流氓骗子,你真不该相信他!”
她很想去南京找骗子算账,洪悦却说此事已了,她瞒着家里是怕他们伤心,并且错误是她一手铸成的,贻害至今也是咎由自取。
洪爽激烈否认:“不,大姐,就算你被人骗过,堕过胎,也没有对不起黄丹云啊。他有什么资格把这事当成把柄压迫你?你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为什么还不清醒?黄丹云和那个助教本质是一样的,他们都在玩弄欺骗你!”
她搅不动洪悦心中的死水,只听她认命说道:“自从堕胎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更配不上好男人了,不敢接受条件好的对象,以为找个条件差的就会珍惜我对我好。可是我看人的眼光就是这么糟糕,又选错了人,如果没有琳琳我也许早跟黄丹云离婚了。”
洪爽忙打断:“大人幸福小孩子才会跟着幸福,你为了琳琳委曲求全,最终只会害她陪你受苦!”
洪悦说她不懂:“爸妈离婚时你还小,什么都不记得,我却对那段可怕的生活深有体会。当时家里就像战场,大人们都像疯了一样天天吵架,动不动摔门砸东西,每次都吓得我往阁楼躲,晚上常常做恶梦,半夜哭醒后就再也不敢睡。爷爷嫲嫲和老豆还经常出去跟踪妈,有时三个人都不在家,我没有钥匙,放学回来进不了门,只好蹲在路边,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人管。比这更惨的是,有时他们出去还带上我,好几次老豆抱着我在街上找妈,哭着对我说妈不要我们了。有一次嫲嫲领我去一个舞厅,说妈在里面鬼混。门卫不让小孩子进去,嫲嫲就买了根冰棍让我站在门口等。我当时好害怕呀,根本顾不上吃东西,冰棍不久全化了,糖水流得满身都是……”
她等了很久夏蓓丽终于怒冲冲走出舞厅,见了她破口大骂:“洪家崽天生一副讨饭相!”,之后便扬长而去。
出生起母亲的嫌弃就如一日三餐从不缺席,把她逼至阴暗角落,正常的感情需求渐渐变成奢侈品,享受到他人的关爱就像在铺张浪费,带来万分的惶恐。
母爱缺失还只是灾难的一部分,那一时期的洪万好也常令她担惊受怕。
“有一次妈和老豆大吵了一架,老豆气得留遗书离家出走。爷爷和二叔去找他,嫲嫲和我都不识字,隔壁的赵五叔当着来看热闹的邻居帮我们念老豆的遗书。老豆在里面写道,他对不起爷爷嫲嫲还有我,这辈子不能补偿,等死后会在阴间保佑我们……”
洪爽不忍再听,痛哭着抱住泣不成声的姐姐:“大姐,别再说了!我知道你受苦了,可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该一直放在心上啊。”
洪悦也紧紧抱住这唯一与她血脉相同的亲妹妹,也只有她能分享自己囤积多年的苦衷。
“阿爽,父母离婚小孩真的会很惨啊,大姐这辈子都完了,不能让琳琳和肚子里的孩子变成第二个我,我想给他们幸福的家庭和童年,让他们无忧无虑长大,这种心情你理解吗?”
自觉无望的父母会将全部希冀寄托于子女,把他们的未来作为自身的轮回。实际是画地为牢,囚禁自新的可能,提前给无辜的孩子套上枷锁。
洪爽呜咽失声,姐姐的不幸仿佛怪兽一口口吞掉她的主见,感觉无论说什么都将对她构成新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