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 第8节 (第2/2页)
倪芝有些难堪,三两下胡乱往包里塞完了。
她低着头不吭声,缓过劲来,开始憷他刚才的语气和神态。
火锅店里她问得咄咄逼人,是他开门待客,总不敢将她如何。
自打出了火锅店,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的请客人吃红油抄手的老板,人狠话不多的男人才是,而且人到中年的阅历,绝不好糊弄,尤其是刚刚那个狠戾的眼神,倪芝几乎顶不住。
“访谈不用想了,还是建议你去汶川周边做课题,”陈烟桥语气淡淡地,“那我上去了。”
俯下身拿手电照了照,地上确实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倪芝这才起身。一抬眼就发现那边有个小门,透过小门能看见闪烁的招待所招牌,是离宿舍不远的,大学情侣开房常去的招待所。
她信步去了小门边上。
摸了一手铁锈,却还拉不开。
低头仔细看了眼,原来有道细细的门栓子是插着的。
原路返回时候又要经过陈烟桥家的楼下。
倪芝刚走到他楼道门口的前面,就见楼道口黑不溜秋的走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
倪芝下意识看了一眼,高大匀称,肩阔腰窄。
只不过他走路姿势稍显别扭,像个瘸子,他走到路灯下,同倪芝对视。
陈烟桥皱了眉,“你怎么还不走?”
她耸了耸肩,“迷路了。”
陈烟桥没了刚才的戾气,但看她的眼神又有些怀疑,还是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倪芝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
他拎的原来是个中空的铁桶,里面放了一根细铁棍,也攥在手里。
质量较差的塑料袋里,透出来里面装的纸钱和元宝。
目的地显而易见。
第7章 水晶鹅肠
纸张燃烧成灰烬飘散,被国人认为像纸钱进入阴间的方式,供亲人在另一个世界里用度。
哪怕到今日,不提倡封建迷信,大部分人也保留了这样传统的祭拜亡人方式。
所以倪芝看见陈烟桥拎的东西,压根没问他要去哪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向,“我跟你一起去。”
陈烟桥拧着眉,当然不同意,“不行。”
“你不给我去我也跟着。”
陈烟桥有点不耐烦,“你就这么闲?”
倪芝给点儿颜色开染坊,开始给他讲道理,“缅怀悼念和祭祀也是我研究范围。你想想,你烧纸总要念叨什么吧,她总听你一老男人念叨多没意思,而我就不一样了。”
陈烟桥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愣了愣,“你这是同意了?”
陈烟桥看她一眼,“不然呢,你非要跟着。”
他们出了小区,沿着铁道边上一路走。铁道地势越来越矮,因为前面是公路,铁道从公路底下穿过去,公路拱高了似架了一座桥。
桥上还有卖栗子的人,剩了不多,见到他们走过又赶紧吆喝两嗓子。
过了桥不远他们就在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民俗学里认为,十字路口和街头巷尾容易被想象是阴阳两界交口,烧纸最佳地段。
附近没什么行人。
陈烟桥把铁桶放在地上,“就这儿吧。”
他先从袋子里拿了束花出来,倪芝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向他表白的女人给的。
接着把纸钱一摞摞地拿出来。
每一摞纸钱都是捆好的,最上面放了纸,用毛笔写了字。
倪芝有些惊讶地凑上去看。
这一手字着实让人惊艳,书草书,隐有名家风骨。或许是因为知道他的名字,除了看出来写了农历日子,她只辨认出“奉送人:陈烟桥”,后面隐约是考妣,其他的他写得潦草她看不懂。
她这才想起来,想听他亲口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陈烟桥见她拿了一捆纸钱在看,“上面有。”
倪芝摇头,“看不懂。”
“陈烟桥。”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