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第2/2页)
娄岚急道:“义父.....义父....你说句话,说话啊!!!”
荔川王枯瘦的身体被血浸透,白衣蹁跹的娄世子哭得眼泪横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阿岚,别哭,这条命是义父欠娄家的,义父现在将他还给娄家。”他手虚抬,努力的想同小时候那样摸摸小阿岚的头。
“义父.....”娄岚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义父还是偏心,他欠娄家的就要死在自己剑下,让自己歉疚。
荔川王又道:“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如果有下辈子,我,我一定不捡你回来。”
娄岚终于有反应了,握住他的手急道:“不行,不行,哪辈子都要捡我回来,我是义父的儿子,永远都是!”
“可我觉得教不好你.....”
“没关系,我很听话的,一定很听话!”
“那你天黑了,记得回家......”
荔川王的手无力的垂下,双眼慢慢合上。娄岚直接吐血,这次是怎么止都止不住,像是想将全身的血都赔给地下的人。
灵茹吓得冲怀里掏出帕子去捂他的嘴,帕子被血浸透,啪嗒吧嗒的往下滴血。
他哭道:“你起来,我比任何人都强的,你起来,我记得回家的.....”
狼总是特别的忠诚,对于救过动物甚至可以用性命报答。
荔川王将狼崽子带回王府,取名娄岚——寓意他可以像山间的风和雾一般自由成长。
刚脱离狼群生活的娄岚总是什么都学不好。
穿衣总能将衣服弄破,鞋子总能掉。
吃饭总忍不住用手抓,喝水总忍不住伸舌头。
写字难看的像爪爬,读书总也记不住。那日,义父让他写自己的名字,他写了许久都写不好,甚至将砚台打破,毛笔弄断了。
义父一气之下打了他。
他很委屈:他是狼又不是人,为什要学这些?
当天他趁人不注意,从王府的狗洞里爬了出去,沿着街道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他要回去孤狼山.....
小狼崽子出了城,沿着官道走,从天明走到天黑,冬日的北风刮过,他冷得直打哆嗦,偏生这个时候还下起了大雨。
不大一会儿他就淋成了落汤鸡,眼睛根本睁不开,他想躲进草丛搭个窝,草丛里两只饿了许久的土狗对着他吐哈喇子。
小狼崽子起初还硬气的学着狼吼两声,期盼吓退那土狗,可人终究是人,怎么学狼叫,也还是人。
土狗裂开的嘴,像是恶意的嘲笑。
小狼崽子吓得‘呜呜’的哭,鞋子都跑掉了,好在他很会爬树,三两下就窜到了树上。
他在树上躲许久,刺骨的寒风将他吹得浑身僵硬,冬日本就缺少实物,土狗不想放弃到嘴的肥肉,怎么都不肯离去,甚至越聚越多,像是知道他下一刻就要掉下树似的。
事实上他也不负狗望,从树上直接掉了下去。
那是一堆的土狗啊,各个龇牙咧嘴,张大嘴巴等着接他。
小狼崽子怕急了,他都听到尖利的犬齿啃咬皮肉的声音了。
然而下一刻有人从天而降,将他接了个结实。
狼总是对气味特别敏感,更何况是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人。
他呜咽的叫了声:“义....父。”
义父这次并没有打他,也没有凶他,甚至帮他刚走了土狗,将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小狼崽子手上提着他给的灯笼,那灯笼一晃一晃的照着义父侧脸。
他侧脸柔,还带了淡淡的笑。
“小兔崽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自己一个人出来。”
他带着哭腔道:“我是小狼崽子,不是小兔崽子。”
那人又笑了。
“好,小狼崽子嗅觉不是很灵,下次天黑了,记得回家。”
天还下着小雨,雨水从他身上滴到义父身上,昏黄的灯笼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摇摇晃晃的走了一路。
他趴在那人宽阔的背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嘴里还嘟囔道:“义父,以后我乖的,天黑了一定记得回家。”
天光一点一点的下移,移动到荔川王已经做不出表情的脸,那张脸寡瘦枯黄,早已没了当年的模样。
娄岚哭着哭着突然失了声,嘴里的血还在流,灵茹急得眼泪直冒,喊道:“快,快请大夫。”
侍卫首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去找大夫,所有侍卫自动分成两排,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牧危站在荔川王身后,低头就成看见这张他很极了的脸。
他黑靴子溅上了两滴血,似乎是荔川王的,又似乎是娄岚的,似乎两个人的都有。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吩咐侍卫将昏迷的娄岚送回屋子,诊治一番后,告诉灵茹,世子伤了心肺,气血逆行,能不能醒过来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荔川王的丧事全程由牧危操办,族中的族老虽有微词,可谁也找不出另外一个比牧危更合适的了。
说到底,牧危才是老荔川王唯一的血脉,比如今棺材里的那位更正统。
冬日天总是阴沉沉的,王府里下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荔川王下葬那日,天下起了小雨。
昏迷七日的娄世子突然醒了,捧着灵牌严令牧危不准跟来。牧危站在王府的大门口冷笑,他本来也没打算捧着仇人的灵牌。
以为人死了债就消了!
可笑!
送葬的队伍排了占据了整条延华街,多数对这位荔川王已经没什么印象的百姓撑着伞在街上看热闹,披麻戴孝的娄世子,捧着灵位面无表情的从这群人身边经过。
直到送葬的队伍看不见了,颜玉栀才扯了一下牧危的手臂,“牧哥哥,我们进去吧。”
牧危点头,拉着她往里面走。
月影匆匆赶来,瞧见他急道:“主子,荔川全城的大夫我都请来了,你快去给瞧瞧。”
主子这几日虽然没有发疯病,可那日的情形委实将几人吓得不轻,这事不解决,始终是个心头大患。
颜玉栀亲自陪着牧危去了,正厅里已经收拾一新,丝毫看不出那日打斗的痕迹,三十几个大夫,有老又少,甚至还有女子。
挨个替牧危把了脉,又了解了一下大致的情况,才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商量了个把时辰硬是没个结果。
颜玉栀恼了,骂道:“你们怎么回事,能不能解给个准信?”
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头被推了出来,他讪笑两声,道:“这病当年老夫也给荔川王瞧过,当时并不知道种了毒,现在知道也没办法解。”
花影和月影急了,“为什没办法?”
“这乌石粉除了孤狼山只有王府有,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见过这东西,更遑论中毒了。要不公主和牧公子在荔川待久一些,我们再想想办法?”
三人都看向牧危,牧危摇头。
他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颜玉栀扫了一圈明显松了口气的大夫,道:“你们每人写一份大概可以解毒的方子给我,并且写明为什么要这样配,顺便标上姓谁名谁,家住哪里。”
三十几个人都面有菜色,碍于压迫,还是规规矩矩写了。三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像是会试的学子,较劲脑子的想方子,这不亚于写一片用词考究的文章,生怕有错漏之处。
颜玉栀满意的将三十几份药方单子收起来交给月影,“这个你收好,沿路再找大夫问问,看有没有办法。”
月影朝着她竖起大拇指:“还是夫人厉害。”
颜玉栀瞪大眼,“你叫我什么?”
“夫人啊!”
“什么夫人?”
月影理所当然:“你与主子拜堂成亲了,自然就是主子的妻子,我们理应喊你一声夫人。”
颜玉栀头凸,这几日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她转头看向牧危,牧危静静地与她对视,然后缓缓地点头,“月影说的对。”
颜玉栀:“......”
她突然一把拉起牧危往霜降苑走,月影要跟上,却被她瞪了一眼钉在原地。
他讪讪摸摸鼻子,“主子就是闷,这种事情还得让我帮忙说。”
花影剐了他一眼,冷声道:“就你聪明。”
颜玉栀直接将人拉到牧危屋子里,却惊觉发现他的屋子里被红绸铺满,床上喜被叠得整整齐齐,连枕头都是成双成对,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
她惊讶之余立马又拉着牧危往外走,“还是到我屋子里说吧。”
牧危没动,她回头,一下子被他带进怀里。
“公主如今已经嫁与我为妻,我的屋子就是你的屋子。”
她掰开他的手,试图与他讲道理:“这本就是你和易浅云合计设计本公主,我没有答应嫁给你。”
“是公主先设计我在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子是这样用的吗?
“反正我不承认。”
“是吗?”
牧危逼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退无可退,她跌坐在大红的喜被上,仰着脑袋气恼看他。
她的唇居然泛着少见的红,唇形微微上挑,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和挑衅。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头微微往下低。
一股压迫感让她轻微的颤抖,她一手撑着被子,一手撑着他胸口,身子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牧危轻笑,“给公主一个机会打消将你就地正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