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诛岸贾赵氏复兴 (第2/2页)
厉公重赏甲士,将三郤的尸首在朝门示众三日,才允许收葬。郤氏家族在朝中为官的,暂且免死,全部罢官归田。任命胥童为上军元帅,取代郤锜的职位;任命夷羊五为新军元帅,取代郤犨的职位;任命清沸魋为新军副将,取代郤至的职位。楚公子熊茷被释放回国。
胥童位列卿大夫后,栾书、荀偃羞于与他共事,常常称病不出。胥童依仗晋侯的宠幸,并不在意。
一天,厉公与胥童到嬖臣匠丽氏家中游玩,匠丽氏家在太阴山之南,离绛城二十多里,厉公在那里住了三晚未归。荀偃私下对栾书说:“国君的无道,您是知道的,我们称病不朝,眼下虽能苟安,他日胥童等人起疑,又诬陷我们心怀怨恨,恐怕三郤的灾祸,最终也难以避免。不可不虑啊!”
栾书说:“那怎么办?” 荀偃说:“大臣之道,应以国家社稷为重,国君为轻。如今百万军队在您掌握之中,如果采取非常手段,另立贤君,谁敢不从?” 栾书说:“事情一定能成功吗?” 荀偃说:“龙在深渊时,无人能窥探;等它离开深渊到了陆地,小孩都能制服它。国君在匠丽氏游玩,三宿不返,这就如同离开深渊的龙,还有什么疑虑呢?” 栾书叹息道:“我世代忠于晋家,今日为了国家存亡,出此不得已之计,后世必定会指责我弑君叛逆,我也无法辩解了!”
于是商议后假装病愈,要见晋侯议事,预先派牙将程滑率领三百甲士,埋伏在太阴山左右。二人到匠丽氏拜见厉公,奏道:“主公放弃朝政出游,三日不归,臣民失望,臣等特来迎驾回朝!” 厉公无奈,只得起身回宫。
胥童在前引导,栾书、荀偃在后跟随,行至太阴山下,一声炮响,伏兵齐起,程滑先将胥童砍死,厉公大惊,从车上跌落下来,栾书、荀偃吩咐甲士将厉公擒住,屯兵于太阴山下,把厉公囚禁在军中。栾书说:“范、韩二氏,将来恐怕会有异议,应该假传君命召他们来。” 荀偃说:“好!” 于是派两辆飞车,分别召士匄、韩厥二将。使者到士匄家,士匄问:“主公召我何事?” 使者无法回答,士匄说:“事情可疑!” 立即派心腹左右,打听韩厥是否前往,韩厥先以病推辞,士匄说:“智者所见略同啊!”
栾书见士匄、韩厥都不来,问荀偃:“此事如何?” 荀偃说:“您已骑虎难下,还想下来吗?” 栾书点头会意。当晚,命程滑给厉公献上毒酒,厉公饮后身亡。随即在军中殡殓,葬于翼城东门之外。士匄、韩厥突然听说国君去世,一齐出城奔丧,也不问国君死因。
葬事完毕后,栾书召集诸大夫商议立君之事。荀偃说:“三郤之死,胥童曾诬陷说要扶立孙周,这是谶语。灵公死于桃园,襄公便绝后,这是天意。应当前往迎接孙周为君。” 群臣都很高兴。
栾书于是派荀偃前往京师,迎接孙周为君。
孙周当时十四岁,生得聪明过人,志向谋略出众。见荀偃来迎,询问详情,当天便辞别单襄公,与荀偃回晋。行到清原这个地方,栾书、荀偃、士匄、韩厥一班卿大夫,都聚集在此迎接。孙周开口说:“我漂泊在他国,本不指望还乡,岂敢奢望为君?但君主之所以尊贵,是因为命令出自君主。若只是有名无实,不如没有君主。你们肯听从我的命令,就在今日;若不然,听凭你们另事他人,我不能空有君主之名,重蹈州蒲的覆辙。”
栾书等都战栗着再次跪拜说:“群臣愿得贤君侍奉,怎敢不从命!” 退下后,栾书对诸臣说:“新君与旧君不同,应当小心侍奉。”
孙周进入绛城,在太庙朝拜,继承晋侯之位,这就是晋悼公。即位第二天,就当面斥责夷羊五、清沸魋等人逢迎国君作恶之罪,命左右将他们推出朝门斩首,他们的家族都被逐出境外。又将厉公之死,归罪于程滑,将他在集市车裂。吓得栾书终夜难眠,第二天,便告老辞官,推荐韩厥代替自己。不久,栾书因惊忧成疾去世。悼公一向听闻韩厥贤能,任命他为中军元帅,取代栾书的职位。
韩厥借口谢恩,私下向悼公奏道:“臣等都仰仗先世之功,得以侍奉君侯左右。然而先世之功,没有比赵氏更大的:赵衰辅佐文公,赵盾辅佐襄公,都能竭尽忠诚,树立威望,奠定霸业。不幸灵公失政,宠信奸臣屠岸贾,谋杀赵盾,赵盾出逃才得免一死。灵公遭遇兵变,被弑于桃园,景公继位后,又宠信屠岸贾,岸贾欺赵盾已死,假称赵氏弑君叛逆,追治其罪,灭绝赵宗,臣民愤恨不平,至今仍有怨言。天幸赵氏有遗孤赵武尚在,主公如今赏功罚罪,大力整治晋国朝政,既然已经惩处夷羊五等人,怎能不追念赵氏之功呢?”
悼公说:“此事我也听先辈说过,如今赵氏在哪里?” 韩厥回答:“当时岸贾搜寻赵氏孤儿极为急迫,赵盾的门客公孙杵臼、程婴,杵臼假装抱着遗孤,甘愿受死,以救赵武;程婴将赵武藏匿于盂山,至今已十五年了!” 悼公说:“你可为我将他们召回!” 韩厥奏道:“岸贾尚在朝中,主公必须秘密行事!” 悼公说:“我知道了。”
韩厥辞出宫门,亲自驾车,前往盂山迎接赵武。程婴驾车,当初从故绛城逃出,今日从新绛城进入,城郭都已不同,不禁感伤不已。韩厥引赵武进入内宫,朝见悼公,悼公事先藏于宫中,诈称有病。
次日,韩厥率百官入宫问安,屠岸贾也在其中。悼公说:“你们知道我的病吗?只因为功劳簿上有一件事不明,所以心中不快。” 众大夫叩首问道:“不知功劳簿上哪件事不明?” 悼公说:“赵衰、赵盾,两世为国家立功,怎能忍心断绝他们的宗族祭祀?” 众人齐声应道:“赵氏灭族,已在十五年前,如今主公虽追念其功,却无人可立。”
悼公便呼唤赵武出来,遍拜诸将。诸将问:“这位小郎君是谁?” 韩厥说:“这就是所谓的孤儿赵武。以前所诛杀的赵氏孤儿,乃是门客程婴之子。” 屠岸贾此时吓得魂不附体,如痴如醉一般,拜伏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悼公说:“此事都是岸贾所为,今日若不诛杀岸贾家族,如何能慰藉赵氏冤魂于地下?” 喝令左右:“将屠岸贾绑出斩首!” 随即命韩厥同赵武,领兵包围屠岸贾的住宅,无论老幼全部杀尽。赵武取来屠岸贾之首,祭祀于赵朔之墓。国人无不拍手称快。
有诗叹道:
岸贾当时灭赵氏,今朝赵氏灭屠家。
只争十五年前后,怨怨仇仇报不差!
晋悼公诛杀屠岸贾后,便在朝堂召见赵武,为他举行加冠之礼,任命为司寇,取代屠岸贾的职位。将赵氏以前的田地俸禄,全部归还给他。又听闻程婴之义,想任用他为军正。程婴说:“当初我不死,是因为赵氏孤儿尚未成人。如今赵氏已复官报仇,我怎能自贪富贵,让公孙杵臼独自赴死?我将到地下报答杵臼。” 于是自刎而亡。
赵武抚其尸痛哭,向晋侯请求,将程婴厚葬,与公孙杵臼同葬于云中山,称为 “二义” 冢。赵武为他们服齐衰之丧三年,以报答其恩义。有诗为证:
阴谷深藏十五年,裤中儿报祖宗冤。
程婴杵臼称双义,一死何须问后先?
再说悼公既立赵武,便派人到宋国召回赵胜,将邯郸之地归还给他。又大力整顿群臣之位,尊崇贤者,任用能者,录用前功,赦免小罪,百官众多,各尽其职。且说几个有名的官员:韩厥为中军元帅,士匄为副;荀罃为上军元帅,荀偃为副;栾黡为下军元帅,士鲂为副;赵武为新军元帅,魏相为副;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为副;魏绛为中军司马,张老为候奄,韩无忌掌公族大夫,士渥浊为太傅,贾辛为司空,栾纠为亲军戎御,荀宾为车右将军,程郑为赞仆,铎遏寇为舆尉,籍偃为舆司马。
百官完备后,大力整治国政,减免拖欠的赋税,减轻百姓负担,救济贫困,减少劳役,振兴废弃的事业,体恤鳏寡孤独之人,百姓大为喜悦。宋国、鲁国等国听闻,纷纷前来朝拜。唯有郑成公因楚王为他射伤眼睛,心怀感激,不肯臣服于晋。
楚共王听闻晋厉公被弑,喜形于色,正思量着复仇之举。又听说新君继位,赏善罚恶,任用贤才,图谋大治,朝廷清正,内外归心,晋国霸业即将复兴,不觉喜忧参半,立即召集群臣商议,想要扰乱中原,使晋国不能成就霸业。
令尹婴齐束手无策。
公子壬夫进言说:“中原各国中,唯有宋国爵位尊贵、国家广大,况且其国介于晋、吴之间。如今若想扰乱晋国霸业,必从宋国开始。如今宋国大夫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五人,与右师华元不和,现今出逃在楚国。若资助他们兵力,让他们讨伐宋国,取得宋国城邑后,就封给他们,这是以敌攻敌之计。晋国若不救援,就会失去诸侯;若救援宋国,必定会攻打鱼石,我们便可坐观成败,这也是一策。”
共王于是采纳他的计谋,立即任命壬夫为大将,用鱼石等人作向导,统领大军讨伐宋国。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