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孔子却齐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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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齐景公见晋国不能讨伐楚国,人心离散,取代晋国称霸的念头愈发急切,于是纠合卫国、郑国,自称盟主。
鲁昭公之前被季孙意如驱逐,景公谋划送他回国复位,意如坚决拒绝,昭公转而求助晋国,晋国荀跞收受了意如的贿赂,也没有接纳昭公,昭公客死他乡。意如于是废掉太子衍以及同母弟弟务人,而拥立庶子宋为国君,这就是鲁定公。因为季氏与荀跞互通贿赂,所以鲁国事奉晋国而不事奉齐国。
齐侯大怒,任用世臣国夏为将领,屡次侵犯鲁国边境,鲁国无力回击。不久,季孙意如去世,他的儿子季斯继位,就是季康子。
说起季、孟、叔三家,自昭公在位时,已将鲁国一分为三,各自任用家臣处理政务,鲁国国君不再有公室的臣子。于是家臣又窃取了三大夫的权力,肆意妄为,欺凌主上。如今季孙斯、孟孙无忌、叔孙州仇,虽然三家鼎立,但邑宰各自占据他们的城邑,据为己有,三家的号令无法施行,无可奈何。
季氏的宗邑叫费,邑宰是公山不狃;孟氏的宗邑叫成,邑宰是公敛阳;叔氏的宗邑叫郈,邑宰是公若藐。这三处城垣,都是三家自己增筑的,极其坚固厚实,与曲阜都城一样。
在这三个邑宰中,唯有公山不狃尤为强横,他还有一个家臣,姓阳名虎字货,生得肩膀高耸、额头宽阔,身长九尺有余,勇力过人,智谋百出。季斯起初把他当作心腹,让他担任家宰,后来他渐渐独揽季氏的家政,擅作威福,季氏反而被他控制,无可奈何。季氏对内被家臣所制,对外受齐国侵凌,束手无策。
当时又有少正卯,为人博闻强记,能言善辩,在鲁国号称 “闻人”,三家都很倚重他。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言辞阴阳怪气,见到三家就称颂他们辅佐国君、匡扶国家的功劳,见到阳虎等人又假托强公室、抑私家的说法,让他们挟持鲁侯来命令三家,挑拨得上下关系如同水火,而人们都喜爱他的能言善辩,没有察觉他的奸诈。
单说孟孙无忌,是仲孙貜的儿子,仲孙蔑的孙子。仲孙貜在位时,仰慕鲁国孔仲尼的名声,让他的儿子跟从孔子学习礼仪。
那孔仲尼名丘,他的父亲叔梁纥曾担任邹邑大夫,就是当年偪阳之战中手托悬门的勇士。叔梁纥娶了鲁国施氏之女,生了很多女儿却没有儿子,他的妾生了一个儿子叫孟皮,脚有残疾成了废人。于是向颜氏求婚,颜氏有五个女儿,都未许配人家,怀疑叔梁纥年老,对女儿们说:“谁愿意嫁给邹邑大夫?” 女儿们都不回应,最小的女儿叫徵在,站出来回答说:“女子的道义,在家从父,只听从父亲的命令,有什么可问的?” 颜氏对她的回答感到惊奇,就把徵在许配给了叔梁纥。
嫁给叔梁纥后,夫妇二人担心没有儿子,一起到尼山的山谷中祈祷。徵在上山时,草木的叶子都向上竖起;祈祷完毕下山时,草木的叶子都下垂。这天夜里,徵在梦见黑帝召见她,嘱咐说:“你将有一个圣子,如果生产必定在空桑之中。” 醒来后就有了身孕。
一天,徵在恍惚中好像在做梦,看见五个老人站在庭院里,自称是 “五星之精”,戏弄一只野兽,像小牛却长着一只角,身上的花纹如同龙鳞,向徵在伏下,口中吐出玉尺,上面有文字:“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 徵在心中知道这是奇异之事,用绣带系在兽角上然后它就离开了。
徵在把此事告诉叔梁纥,叔梁纥说:“这只兽一定是麒麟。” 到了产期,徵在问:“有没有叫空桑的地方?” 叔梁纥说:“南山有空洞,洞中有石门却没有水,俗称也叫空桑。” 徵在说:“我要去那里生产。” 叔梁纥问她原因,徵在就讲述了之前的梦境,于是带着卧具到空洞中。这天夜里,有两条苍龙从天上降下,守在山的左右,又有两位神女手捧香露在空中,为徵在沐浴,许久才离去,徵在于是生下孔子。石门中忽然有清泉流出,自然温暖,沐浴完毕泉水就干涸了。
如今曲阜县南二十八里,俗称女陵山,就是空桑。
孔子生得相貌奇异,牛唇虎掌,肩膀高耸、脊背如龟,海口辅喉,头顶中间凹陷四周隆起如反宇,父亲叔梁纥说:“这个孩子秉承了尼山的灵气。” 因此取名叫丘,字仲尼。仲尼出生不久叔梁纥就去世了,由徵在养育他。长大后,身长九尺六寸,人们称他为 “长人”。孔子有圣德,好学不倦,周游列国,弟子遍布天下,各国国君无不敬慕他的名声,但被权贵们所忌恨,最终没有能任用他的。
当时孔子正在鲁国。无忌对季斯说:“想要平定内外的变乱,非用孔子不可。” 季斯召见孔子,与他交谈了一整天,如同置身于江海之中,看不到边际,季斯起身去更衣,忽然有费邑的人来报告说:“打井的人得到一个土罐,里面有一只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季斯想试探孔子的学问,嘱咐来人不要声张,入座后,对孔子说:“有人在土中打井得到一只狗,这是什么东西呢?” 孔子说:“依我看,这一定是羊,不是狗!” 季斯惊问原因,孔子说:“我听说山中的怪物叫夔魍魉,水中的怪物叫龙罔象,土中的怪物叫羵羊,如今在打井时得到,是在土中,那肯定是羊了!” 季斯说:“为什么叫羵羊呢?” 孔子说:“不是雌的也不是雄的,只有形状。” 季斯于是召来费邑的人询问,果然是不成雌雄的,于是大惊说:“仲尼的学问,果然无人能及。” 于是任用孔子为中都宰。
这件事传到楚国,楚昭王派人给孔子送去礼物,询问他渡江所得到的东西,孔子回答使者说:“那东西叫萍实,可以剖开吃!” 使者说:“您怎么知道呢?” 孔子说:“我曾在楚国问路,听到小孩唱谣说:‘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尝之甜如蜜。’因此知道。” 使者说:“可以经常得到吗?” 孔子说:“萍是漂浮无根的东西,却能结成实,即使千百年也不容易得到,这是离散后又聚合,衰败后又复兴的征兆,可以为楚王祝贺了!” 使者回去报告昭王,昭王赞叹佩服不已。
孔子在中都治理得很好,各地都派人来观摩他的政教,把它当作法则。
鲁定公知道孔子贤能,征召他为司空。
周敬王十九年,阳虎想扰乱鲁国并独揽朝政,知道叔孙辄不受叔孙氏宠爱,而与费邑宰公山不狃关系密切,于是与二人商议,想用计先杀季孙,然后除掉仲叔,让公山不狃取代季斯的位置,让叔孙辄取代叔孙州仇的位置,自己取代孟孙无忌的位置。
阳虎仰慕孔子的贤能,想把他招揽到门下,作为自己的助力,派人劝说孔子来见他。孔子不从,阳虎就送给他一只蒸熟的小猪,孔子说:“阳虎是想引诱我去道谢从而见我!” 让弟子等阳虎外出时,把名帖留在门上就回来了,阳虎最终没能使孔子屈服。
孔子秘密地对无忌说:“阳虎必定会作乱,作乱必定先从季氏开始,你预先做好防备,才可免祸!” 无忌假装在南门之外修筑房屋,树立栅栏,聚集木材,挑选三百名强壮勇敢的牧人和马夫作为雇工,名义上是兴工,实际上是防备叛乱;又告诉成邑宰公敛阳让他修缮铠甲待命,如果有消息传来,星夜赶来救援。
这年秋八月,鲁国将举行禘祭,阳虎请求在禘祭的第二天在蒲圃宴请季孙,无忌听说后说:“阳虎宴请季孙,事情可疑!” 于是派人疾驰告诉公敛阳,约定在中午率领甲士从东门到南门,一路观察变故。
到了宴请那天,阳虎亲自到季氏家门,请季斯登车,阳虎在前面引路,阳虎的堂弟阳越在后面跟随,左右都是阳氏的党羽,只有驾车的林楚世代是季氏门下的食客,季斯心中怀疑有变故,私下对林楚说:“你能把我的车赶到孟氏那里吗?” 林楚点头会意,走到大路,林楚突然挽住缰绳转向南方,用马鞭连续抽打马匹,马受惊狂奔,阳越望见,大喊:“拉住缰绳!” 林楚不应,又加鞭抽打,马跑得更快,阳越大怒,弯弓射林楚没有射中,也抽打自己的马,因心急马鞭掉落,阳越去拾马鞭时,季氏的车已远去。季斯出南门,径直进入孟氏的宅院,关闭栅栏,高呼:“孟孙救我!” 无忌派三百名壮士,手持弓箭埋伏在栅栏门内等待。不一会儿,阳越赶到,率领他的党羽攻打栅栏,三百人从栅栏内射箭,射中者纷纷倒下,阳越身中数箭而死。
且说阳虎走到东门,回头不见季孙,于是掉转车头沿原路返回,走到大路,问路人说:“看到相国的车了吗?” 路人说:“马受惊了,已出南门了!” 话未说完,阳越的败兵也到了,才知道阳越已被射死,季孙已躲入孟氏新宫。
阳虎大怒,驱使他的党羽急忙赶往公宫,劫持定公出宫,在路上遇到叔孙州仇,一并劫持了他,征发公宫的甲士与叔孙氏的家众,一起在南门攻打孟氏。无忌率领三百人奋力抵抗,阳虎命令放火焚烧栅栏,季斯非常害怕,无忌让人看太阳,说:“成邑的军队就要到了,不必担心!” 话未说完,只见东角上一员猛将,领兵呼啸而来,大叫:“不要侵犯我的主人!公敛阳在此!” 阳虎大怒,便挥舞长戈,迎住公敛阳厮杀,二将各施本领,大战五十多个回合,阳虎精神愈发抖擞,公敛阳渐渐力不从心,叔孙州仇突然从后面呼喊:“阳虎败了!”
随即率领他的家众,簇拥着定公向西逃走,公室的士兵也跟着他们,无忌带领壮士打开栅栏杀出,季氏的家臣苫越也率领甲士赶到,阳虎孤立无援,倒戈而逃,进入欢阳关据守。
三家合兵攻打欢阳关,阳虎抵挡不住,命令放火焚烧莱门,鲁国军队躲避火势后退,阳虎冒火逃出,于是逃奔齐国。
阳虎见到景公,把所占据的欢阳之田献给景公,想借兵讨伐鲁国。大夫鲍国进言说:“鲁国正在任用孔某,不可与之为敌,不如抓住阳虎归还他的田地,来讨好孔某。” 景公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把阳虎囚禁在西部边境,阳虎用酒灌醉看守,乘坐有帷盖的车子逃奔宋国。
宋国让他住在匡地,阳虎虐待匡地的人,匡人想杀他。他又逃奔晋国,在赵鞅手下做臣子,此事暂且不表。宋代儒者评论阳虎作为陪臣却谋划杀害他的家主,固然是大逆不道,但季氏放逐他的国君,独揽鲁国朝政,家臣在一旁觊觎,已非一日,如今效仿他的所作所为,是天理报应的常理,不足为怪。有诗说:
当时季氏凌孤主,今日家臣叛主君。
自作忠奸还自受,前车音响后车闻。
又有人说鲁国自惠公时起,僭越使用天子的礼乐,此后三桓之家,舞蹈八佾,歌奏《雍》诗撤膳,大夫眼中没有诸侯,所以家臣眼中也没有大夫,悖逆之事接连不断,由来已久。有诗说:
九成干戚舞团团,借问何人启僭端?
要使国中无叛逆,重将礼乐问《周官》。
齐景公失去了阳虎,又担心鲁国人责怪他接纳叛臣,于是派人送信给鲁定公,说明阳虎逃奔宋国的缘故,就约鲁侯在齐、鲁边界的夹谷山前,举行乘车之会,以通两国之好,永远停止战争。
定公收到信,立即召来三家商议。孟孙无忌说:“齐国人多诈,主公不可轻易前往。” 季孙斯说:“齐国屡次对我国用兵,如今想修好,怎么能拒绝呢?”
定公说:“我如果去,谁来保驾?” 无忌说:“非我的老师孔某不可!” 定公立即召见孔子,把相礼之事交给他。乘车已经备好,定公将要出发,孔子上奏说:“我听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文武之事,不可分离。古时诸侯出国,必定配备官员随从,宋襄公会盟盂地之事可作借鉴,请配备左右司马,以防不测!” 定公听从了他的话,于是派大夫申句须为右司马,乐颀为左司马,各率领兵车五百辆,远远跟从,又命大夫兹无还率领兵车三百辆,在离会所十里处安营扎寨。
到达夹谷后,齐景公先到,设立了坛位,是三层土阶,制度简略。齐侯的营帐在坛的右边,鲁侯的营帐在坛的左边,孔子听说齐国的兵卫很多,也命令申句须、乐颀紧紧相随。当时齐大夫黎弥以善谋着称,自梁邱据死后,景公特别宠信他。
这天夜里,黎弥叩帐求见,景公召他进入,问:“你有什么事,深夜来此?” 黎弥上奏说:“齐、鲁互为仇敌,已非一日,只因为孔某贤圣,在鲁国执政,恐怕他日后危害齐国,所以举行今日之会。我看孔某为人,知礼而无勇,不熟悉战争之事,明天主公在会礼结束后,请奏四方之乐来娱乐鲁君,然后派莱夷三百人假扮乐工,击鼓呐喊上前,趁机抓住鲁侯,并擒住孔某,我会集合兵车,从坛下杀散鲁国人,那时鲁国君臣的性命,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任凭主公如何处置,难道不比用兵侵伐更好吗?” 景公说:“此事是否可行应当与相国商议。” 黎弥说:“相国一向与孔某有交情,如果让他知道,此事必定不成,我请求独自承担!” 景公说:“我听你的,你要仔细!” 黎弥自己去暗中约莱兵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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