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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庸章帝伈梦忘生桥,澂尚书奉旨修水 (第2/2页)

章帝终于上了朝,在朝便是这一事,青黑眼里,显出一点点笑意。

却骤然将手放在嘴上捂了,猛咳几声。

右相见了连忙叫全成将人扶回殿里,只与众人说了退朝,便让太监引着进了偏殿。

彼时,浮笙在府里沏了茶,案几上放了圣旨一道,明晃晃的很是惹眼,兰湘在一旁侍候,却不知所以。

主公每逢有心事时,便喜在房里搭个小炉烧水沏茶,在冒腾腾的水汽里计较事情。

今日也如此,可事情都行进得顺利,何以用来思索?

浮笙在炉上端了茶壶往茶杯里倒水,水冲着茶叶在杯里打旋。

浮笙在眼里仔细看了看,那水涡旋成圆消散,只留一点茶沫子上水面微转着。

浮笙走了眼神,问,“朝服玉鉴可送来了?”

“是,婢子去取来。”

兰湘应了声福礼下去,浮笙侧手一扬,那圣旨便浮在空中打开来。

里头是与她封了个户部尚书,要她顺着先前占卜的事,令各州兴修水利,以稳龙气,推助修成大道云云说辞。

在尾卷特意把陇州句台县提了一提,与她说那里有件宝贵的东西在,请托她一同带回来。

浮笙看章帝说的隐晦,只说是件东西,余下甚么也不说,更没个标头可寻。

浮笙怕是那陈姓的要理她,便用笔在上做了朱批,扔进炉里烧了干净。

兰湘进来让收拾了东西,便与浮笙穿了朝服,束了冠,见托盘里剩一件帔带。

挑来一看,是蟠螭衔珠飞云纹饰帔(皇子爵门所用帔饰,可与绶相连用,合称帔绶。)

浮笙收回手,张了两臂阖眼继续计较,“佩上罢。”

“是。”

竹默在外叫人收掇好东西,与下人们讲了规矩,浮笙便收拾当了。

三人便乘了马车在大监司(专职官员换置降升交礼换鉴印之地)换了鉴印,看那修水利工程的告示已在贴了,便即日赶往陇城罅界山。

罅界山乃虞朝最高山,高耸入云,其上冰封千年而不融。

这山原来是方巨石,沧海桑田,终化作中空的天柱,山顶裹千层冰雪,山腰却是开了一座山,顶上便是一眼广池,池之水巧为万河之源。

这山便是牢巫山,仅两条河流在此蜿蜒而行,却极深,一眼望去,水如幽碧玉石,深不可测。

陇城地域广大,自成一州,虽与京城相隔远甚,却也如京城一般繁华。

相传乃为祾狐(九尾狐)一族衍生之地,聚天地之灵气,蕴养其城。

中有方山界,与罅界山齐名,名唤胤泽丘,山中灵药遍地,两河交汇成湖,却也是凶险之地。

浮笙与郡守作了招呼,便与兰湘,竹默两人从胤泽丘开始记录地形水脉,以备年双之后兴土修治。

这天蝉叫得亲热,日里屋中放了冰盆也不大顶事,热得叫人发躁。

默竹如今是大管事,早晨里外出理事,只得日午回来歇上一番。

歇了又出去,年前差人把镇里一个大坑引水修了条河道,坑中便养了鱼虾,这季时正值收渔。

早有几家本州的定了要瞧。

兰湘眼线广,便勘察作了细较,不想一个年来回便办得明了细致。

也不需两个年头。

浮笙房里开着桃花,案上摆了四方镇尺,其间是一份舆图。

浮笙手里执了笔,在计较好的山道上添了几笔,将河流描在图上。

又作了记标取摘在集子里作明注,如今这幅,正是陇城地界的舆图,其他的早派竹默送与劭卿在各州郡发了,手快的也叮铛地开工了。

兰湘进来换了茶点,抬眼见天上的光亮温下来,便把屋里窗格都打开,与浮笙叮咐了几句,便唤人准备饭食汤水,待主公歇下来伺候。

“主公,陈先生会谈大成,顺朝国相与先生递了合约,愿以三座城池,换与我朝百年通商。”

兰湘把了茶水在一旁与浮笙说了事。

浮笙下笔如疾,又在陇城山腰上(罅界山)添了一笔,道:“城池便消了,国相只需扶持贵国贤人及位即可,通商之事乃各国之愿,你来我往,皆是清意的。

且我朝为主道商,自是不能小气。”

兰湘点头将话记下,折了箭镞作信筒,将纸片卷好了放置。

又唤了只海东青来衔了箭镞便消了影在院里。

浮笙提了笔尾,随性在架木上挂了,兰湘上前与她换了长服,寻一件青色对襟直裰与她穿好,又束了玉竹雕镂碧冠,再唤人取漱盂净手洗面,方去正厅用餐食。

浮笙在桌上坐了,兰湘便取了箸子布菜,浮笙用的饭食不多,两个菜加一道汤便可果腹。

浮笙虽妖,却与澂夫子一同用素食,从不用荤食。

浮笙只用半碗便不用了,兰湘劝不动,只等竹默归来用。

夜里发热,浮笙在房里撑着眼看盛开的桃花,榻上枕边是金边紫檀木盒,浮笙抚了抚。

眼中却显乏了,浮笙将衣裳褪下来,随意在榻上躺了,便睡去。

兰湘才将门推了进来,细细将衣裳理好在一边,替浮笙卸了玉冠,盖了衾被。

又在床边抹了安神香,才阖门出去。

翌日仍是太阳,兰湘提早进了主院,主公今日定会早醒,她是知晓的。

兰湘让下人端了濑盂,自己上前问安,却不见动静,告声怒罪便推了门,进了内室见衣物都不在了,使折了回,带着下人回去。

浮笙是住过那定事县一堆硬石,却未曾见过如此寒酸的草屋,好似由几十捆草垛围成一般,由四根朽木堪堪撑好了立着。

浮笙走了近看,这攒顶的小房被一丛栅栏围好。

后头却是大小相像两间,相像的简陋。

“公子见笑了,这里小生的下舍,这栅栏却不是防贼的。

是小生用了防小兽的,小生僻寒,便是乞也不屑的。”

书生模样,穿一件褐色麻衣,墨发散了一半在肩,取了些束在顶上。

书生见身着华服的小公子对着自己的草房一打量,心里沉了沉。

浮笙转身看他,他的面容与那位却实相像,不过他是多份沉静温雅。

“公子的居生别致,在下眼贪便多看了。”

浮笙扬着眉眼问他,“公子贵讳?”

那书生上前开了栅门,“小生姓少辛,单名昀,公子进来坐。”

浮笙随少辛昀坐了,见他提了茶壶来,摆了两只木杯斟了茶给她。

“少辛氏,倒是个鲜为人知的姓氏,在下萧堂子惕,来陇城是寻井盐而来。”

茶色很是好看,浮笙端来呷了一口,顿时口中一阵茶香,入口微苦细品生甜。

浮笙点点头,放了茶水,见太子昀仍垂首品茶。

他身后是一面粗纸糊的屏风,上头却画了一幅山居晚秋图,里头两个老头望几个小孙子闹得欢,执着蒲葵扇在旁煮茶闲话。

一旁是几个木板子搭作书架,一列正典中竟插了两本志异书,七八册有余的《德雅》集篇,却都是手抄的,脚页下是稚嫩的署名。

“公子浑身贵气,哪里是市井人模样?”浮笙问。

太子昀拱了首,复垂头打量衣服,谈了语气,缓缓道,“家道中落罢了,也无甚可惜。”

“你可知晓我是谁?”

浮笙心里明细,便不与他做多了说,起了身将那志异的书翻了两翻,又把那《德雅》取了一本来看,下头几十个青稚的署名并在一起。

太子昀起身揖手,“见过尚书大人。”

浮笙只轻轻瞥眼,“堂堂太子,拜我做甚么?”

浮笙放了书,便四里看了有,还是觉着这书更好,屏风也不错。

“尚书大人言重,我非那高楼里供俸的储君,天家与我不过是惊雷而过,弃我不过是那敝履一般,可曾记得?

自年前来此,我便磨去了棱角,天家之事,与我已无甚可恋,尚书……”

“不,太子殿下,此讲错意。

殿下胸有丘壑,自是早有打算,殿下嘉慧,于此事却多疑,这与陛下大相径庭。

陛下昏庸自知,便将十二岁的殿下赶出宫去,既免了遭其他皇子毒手,又使你初心未泯。

陛下虽昏庸,但他有情,相信殿下早有所觉。”

浮笙右面便是一处缺口,那缺口将外头的景色收束在内里,几个稚童揪着破烂的衣裳,挤在一处对着这边的草屋窃窃私语。

侧耳听了听,“夫子今天怎么了,为何不出来?”

“定是有事绊住了。”

“怎么会?夫子相里除了在房里便是与阿叔们做活计,可一路上也未见夫子一面呐!”

“不如去瞅瞅?”

“那怎么行?夫子说了君子要识仪!”

太子昀木着脸问,“尚书大人是父皇派来的?”

“怎么会?陛下与我说道,他有件宝贵的东西在先前不慎丢了,要我寻回来,好好辅侍。”

“太子昀,拜见恩师!”

太子的骤然明白,撩了服便跪下来,“学生曾听闻尊师乃状元封条出身,定是不似学生这般的,请尊师助学生!”

太子昀抬头,却见浮笙不知何时在手心中放了枚玉簪,沉默不语。

太子昀又磕了两头,浮笙才将人扶起,转了身,徐徐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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