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学生拖米累 少女求生难 (第2/2页)
鲁近初说:“这个文件,说明了,党中央及时发现了人民公社在发展中出现的问题,亡羊补牢,以后会好起来的。”
李秀芝说:“学习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修正草案》,我很感动。我们的国家这么大,前几年出了一些问题,我们的党已经看见了,正在着手解决。我相信,暂时困难一定能克服;我们新中国的光明的未来,一定能够到来!”
还有十几个同学发了言,都表示对这一文件衷心拥护,并提到了前些年的各种问题。
齐老师在总结的时候说:“同学们的发言,都很好,大家都认为这个修正草案,是正确的,科学的。前几年,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问题还很严重,我们要正确认识。人们相信,有英明的中国共产党,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克服;我们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公共食堂下放后的一天,罗璇家里来了一个妇女,罗璇不认识。她母亲说:“这是你的姨妈,快去煮南瓜饭,好好招待。”那位姨妈看看罗璇,鬼鬼祟祟地不知和母亲在嘀咕什么。
那姨妈走后,罗璇的母亲对她说:“你姨妈是来给你提亲的,她说那一家人,姓石,家里有一窖红苕,地里还有莲花白。叫你五月初八去看人。”那时罗璇刚满了17岁,惊得如五雷轰顶,说:“我不同意!”她母亲,提起响篙儿就乱打。嘴里骂道:“你翅膀儿硬了,谁叫你飞出去又飞回来?”罗璇气得坐在地上哭,五个手指都痉挛成了一堆,痛得在地上打滚,她母亲还不断地用响篙儿边打边说:“你装,你装,饿你三天,看你还装不装!”此后,只要罗璇说不同意,就要招来一顿毒打。邻居的大娘对罗璇说:“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早点嫁出去,兴许能脱离这个苦海。”罗璇被迫于六月十一日,到井研相亲。男方是一个初小生,比罗璇大7岁,叫石在田。对方要罗璇表态。罗璇看见两边的母亲如狼似虎般的眼睛,吓得不敢说话。石在田的母亲说,“不好意思说,就是同意了。就定于七月二十一日结婚吧。”
当时,罗璇想,我不去开证明,你有什么办法。谁知道她的母亲竟然去开回了证明,还给她办了户口迁移。这下罗璇真急了,就说:“我坚决不同意!”她的母亲就拳脚棍棒齐上,打得罗璇遍体鳞伤。邻居的大娘又来劝罗璇说:“就答应了吧,不然,你母亲每天把你当成玩具,想打就打,万一那一家人,对你又好呢?”罗璇绝望了,她想到了死,她又想到了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父亲和外婆,当时早已死了。她大哭道:“爹爹呀,外婆,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啊!我的命为什么这样苦啊!”罗璇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用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头,可是,只不过一分钟,又觉得太难受。她又想到了初中的老师和同学,想到了铁路校的老师和同学,想到了读高中的同学,她想,我才17岁,我不能死,到了那一家,我再想办法。
石家住在铁灌井,结婚的那天,石在田家里摆了一桌菜,没有荤腥,都是素菜,算是素婚。附近的人听说石家娶了一个从成都读书回来的姑娘,都背着背篼,扯着猪草来看。税务局的干部廖玉华以前下乡时认识了罗璇,送给她一块“皂之王”牌子的肥皂和两幅画。罗璇把这两幅画贴在了门上。罗璇和石在田不说一句话。石家有一个装谷子的大木柜,她晚上就在木柜子上睡,蚊子把她的手和脸上叮满了红点,象生了痱子一样,可她就是不到床上去睡。石在田的母亲,到外面说:“像个哑巴,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
出嫁不到一个月,到大队开会,罗璇认识了大队会计,罗璇便缠着会计,要办离婚证明。那会计说:“结婚才一个月,离什么婚!”罗璇就给他讲了自己的情况,说:“完全是我母亲包办的,我根本就没有同意过,我刚满17岁。”石在田家,开始阻拦,后来就同意了。原因是,这一家人,经常晚上出去偷粮食、偷砍树木去卖。一天晚上,他们还强迫罗璇也上山去帮着他们抬偷砍的树子。天又黑,路又陡,心里又怕,罗璇跌了好几跤。回家后,罗璇就说:“你们偷,偷,偷!我要去告你们!”这回他们怕了。不敢为难罗璇。一天晚上,正在睡觉的罗璇,被吵闹声惊醒,原来这一家的老二去偷队里保管室的麦种被抓住了,罗璇想出去,房门被锁上了。院子里来了十几个人。第二天早晨,这一家人的蔬菜、家禽被生产队拿了个精光。罗璇也向生产队讲了他们经常偷盗的情况。
双方都同意离婚,大队和公社都办了手续,还必须到区里去办离婚证。这一家人住的地方——铁灌井,和研城的长河公社交界,到井研只有10里路,却属周坡区,离周坡区政府所在地有40里路。罗璇走到区政府门外,已经是吃过午饭的时间了。走到院子里,正见一个年轻姑娘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埋着头走路。罗璇仔细一看,这不是五九初的凌淑贞吗?她就大喊:“凌淑贞,你怎么在这里?”凌淑贞停下脚步,扭头一看,迎过来说:“是罗璇呀,不是说你考上铁路校了吗?”罗璇拉着凌淑贞就泣不成声。凌淑贞惊愕地说:“怎么回事?”“我是来离婚的。”“你这么小的就结婚了?”罗璇说:“说来话长。”凌淑贞说:“到我屋里说,我在区里工作。”罗璇跟着凌淑贞到了她屋里。凌淑贞说:“请坐,还没有吃饭吧。我去打饭。”凌淑贞打饭去了,罗璇看这小屋,木板壁,一间小床,床上有蚊帐、被盖折叠得整齐,靠窗一张写字桌,上面放着些时事政治书。墙上贴着画。凌淑贞打来饭说:“没有菜了。倒了点酱油回来,你就将就吃吧。”罗璇接过饭,道过谢,边吃边讲自己的遭遇。凌淑贞听完,叹息说:“你这么小,就遇见这样的磨难。我支持你,坚决离!”
从此,罗璇为了离婚,在这40里山路上往来奔走。石在田要么不去,要么去了却不答应离。罗璇,要么是空跑一趟,要么是听区里调解。下雨天,打着光脚板,脚拇指上的皮都掉了。有一次,罗璇从区上回去,走到金紫,口渴得不行,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走进饭店。服务员问:“打多少饭,吃什么菜?”罗璇说:“我没有钱,能给我一碗凉水喝吗?”那人看了罗璇一眼说:“行。”于是给她舀来一碗开水。罗璇说:“谢谢。”喝了开水,罗璇走到金峰,在饭店的板凳上坐着歇气。一个中年人向她走来,罗璇一看,是石家的一个老辈子。他喊二伯。这位二伯也在区里一个单位工作。二伯是支持她离婚的。罗璇说:“二伯,去哪里?”二伯说:“你不容易,今天请你吃一顿便饭。”他对服务员说:“请打三两米的饭,来一个素菜,我明天拿粮票和钱来。”罗璇吃过饭说:“二伯,感谢你。”她二伯说:“谁能不遇见一点困难呢,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嘛。”
罗璇逐渐弄清了石在田不答应离婚,是怕罗璇要分他的东西。罗璇就给石在田说:“我不会分你的东西,法庭要判给我,我们答应下来,我全部还你,走的时候,请借一床被盖给我,我以后还你。”石在田这才答应离婚。区法庭判定离婚的时候,那位干部却说:“你这么小,我们不放心,要等你娘家的母亲来,答应离了,带你回娘家,我们才敢让你们离婚。”罗璇说:“我个子长得小,但快满18岁了,就是我妈包办,才酿成了我的这场悲剧,我要是回家,母亲逼我再嫁怎么办?我决不能再回去过挨打受骂的日子。”区法庭,这才发给了离婚证。罗璇终于获得自由了。她接过离婚证,忍不住号啕大哭。
罗璇虽然离了婚,住哪里,却成了大问题。她的户口在铁灌井,但石在田有五弟兄,只有大哥分家时分得的半间堂屋还空着,她就搬到那里去住,她借了一张床,一床烂被子,还有一口破锅。她的三嫂子,送了他一个泡菜坛的盖子,还有一个缺,拿来当碗用。她向队里借了点粮食,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他就每天早出晚归,挣工分吃饭。有一次,罗璇到井研赶集回来,见自己的床、被盖等东西都不见了。她去找到大哥,问:“谁搬走了我的东西?”他大哥说:“妈说,女人住堂屋不吉利。你已经不是这一家的人了,凭什么还住在我们石家!你的床,在草棚里。”罗璇知道,石在田的母亲,比她的母亲还横蛮不讲理,自己在铁灌井举目无亲,吵闹只有自己吃亏。只好去找自己的东西,竟然在离石在田家半里多路的草棚中。这种草棚,是守包谷和关鸡鹅鸭用的,立在荒地上,不到一人高,进门须低头。小棚子头上盖有稻草,可以遮雨;里面还有一张小床,可以睡觉;四面都是苞谷秆上下绑两根细竹子而做成的墙壁;门,就是一个空框。罗璇把床移了移,把东西捡顺,坐在棚里的床上,泪流满面。哭,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罗璇只得擦干眼泪,找来三个石头托起一口锅,到田里提水煮饭吃。
晚上很冷。罗璇先脱下棉衣盖在身上,再盖上被盖,然后蜷缩进被子里。月光白茫茫地照在身上,风从四面吹来,晚上冷得不能入睡。早晨起来一看,凡是自己的身子没有压着的地方,都被露水浸湿了。可是,连这样的窝棚,罗璇也只住了几天。一天,早饭后,石在田的弟兄和她的婆母,出现在了小棚外,他婆母说:“这个棚子,是我们石家盖的,我们要关鸭子。”罗璇说:“我的床和被子,放哪里?”“被子借给你,你带走,床和锅,我们要用!” “那我怎么办?”“你又不是我们石家的人,管你怎么办!”
罗璇见他们人多势众,只好捆起自己的被子提着三嫂子给的坛盖子走路。他想起了石家远房的一个大奶奶,人很慈祥,就去求她。那老人叹口气说:“作孽啊,你就住我家吧。”谁知才住了两天,老人就赶她走了,说:“本来我是要让你住的,石在田的母亲来找我了,这个队谁敢得罪她!我们家是要在这里长住的,你还是行行好,搬走吧。”罗璇听老奶奶这样说,只好又捆起被盖,提着三嫂子给的坛盖子,走人。
罗璇在溪边徘徊,怎么办?小溪对面两间草屋进入了她的视线。她去过这一家,这是一户地主,户主名叫余淑群,她男人在土改时吊死了,留下一儿两女。她家还有一间废弃的牛圈。罗璇决意去求求她。罗璇提着行李,找到了她,说:“大嫂,求你救救我。” 余淑群,四十来岁,长得瘦高,她吓得魂不附体,语无伦次地说:“敢,哪敢,我哪敢留留,留你。”罗璇说:“求大嫂了。我就住你们家废了的牛圈。石家的人如果找你,你就说是罗璇自己住进去的,我哪敢管她!”余淑群脸色惨白,她的两个女儿,都十五六岁了,说:“就让罗姐姐住吧。”余淑群沉默了好一阵,罗璇又说了许多好话,她才说:“就住吧。”
这个牛圈,三面有墙,前面只有半截墙,余淑群的孩子们帮着她打扫干净后,罗璇先在半截墙上加了半截玉米秆,然后去请示了队长,上山去砍来小柏树,绑了一间床。又用三元钱向一家孤儿三姐妹,买了一个柜子。锅灶,就用余淑群的,她们家煮了,罗璇再煮。罗璇这才算安顿下来。每一顿她只有8钱米,两把苞谷面。红苕出来之后,每顿有三四个红苕可吃。罗璇本来是很活泼的,喜欢唱歌跳舞,还会倒立、翻跟斗。生活虽然苦,但毕竟有了自由之身,栖居之所,渐渐的又显出了少女天真活泼的天性,生产队的人,都喜欢听她唱歌,请她教歌。罗璇就在这里步入了她人生的新里程,不久就成为了人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