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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等通知弟兄情谊重,离茅舍母亲嘱咐殷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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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学考试之后,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是最为难熬的。文刚虽然胸有成竹,但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到手,什么变数都有,难免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天文刚和弟妹们出去捡柴回来,各背着提着干柴干草,走到同房子的叔伯哥哥廖发祥房子外的小水池边,就听见母亲白翼坤在高声骂人。村主席邱正益正从院子里匆匆出来,满脸的尴尬,中伟招呼他,也不搭理,昂着头,一阵风似的卷过去了。文刚进到院子,见他的妈妈正站在地坝里,一脸的风云。文刚问:“妈妈,怎么了?” 文刚姊妹把柴草倒在后门的阶沿上出来,只听白翼坤愤愤地说:“邱正益给廖发祥说‘我问了张子平,廖文刚成绩怎么样,张主任说,不见得。’读了书,还不是要回乡搞生产;地主陈有奎不是满腹诗书吗,现在怎样?’我听不得这些陋馊话,就说他是见识短浅。邱正益竟说‘我见识短浅当主席,廖幺娘读了那么多书不也还是‘一瓢浇三窝’吗?’我说:‘没有知书识理的毛主席、朱总司令,你这种人,能当主席?你不是见识短浅,会把我弄去斗争?’”

大嫂邱云霞从屋里出来,笑着说:“大哥只是在摆闲龙门阵,幺娘就认了真。”

白翼坤说:“村主席能胡摆这样的闲龙门阵?这些话,没有脑筋的人听了,就可以断送人家儿女的一生!”

文刚说:“妈妈说得对。鼓励读书,聪明;阻挠读书,愚蠢!大家都不读书,汽车谁去开?飞机谁去造?国家怎么强大?我们的周校长在毕业典礼上就对我们说,‘国家需要高级人才,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国家要强大,要靠高水平科学家的发明创造!’”翼坤说:“你们听听,当村主席,连小学生的见识都不如!我的老三,就是有出息。谁敢阻挠老三读书,老子就骂得他四脚朝天!”白翼坤,这时46岁,精神得很,说话像敲锣一样响亮。

白翼坤这一家,除了文辉已经结婚,有床单独睡以外,家里还有两张床。一张床,是紫云睡的。其余五姊妹,老二中伟、老三文刚,老四春晴,老五国忠,老六祥宁都和母亲挤在一床睡。这五个孩子,那时中伟将满14岁,文刚12岁,春晴10岁,国忠4岁,祥宁两岁。他们要挤着一起睡,一是大家年龄相差不远,姊妹情谊重,好玩;二是每晚上都要听妈妈讲故事。白翼坤的故事很多,有的故事,孩子们已经听了三四遍了,还缠着要妈妈讲。比如《说唐》、《薛刚反唐》,孩子们都是百听不厌。只要白翼坤讲故事,连两岁的祥宁、4岁的国忠,也会静静地躺在床上听。

白翼坤这家人,还有一个传统,就是喜欢唱歌,而且大家的声音都很好,调子唱得准,节奏感也强。可以说,除了廖紫云,人人都唱得字正腔圆。白翼坤给孩子们说:“这可是祖传。我们白家世代是船工,川江号子,唱得惊山映水,老了,就去打围鼓。我祖祖就是敲边鼓的。你们舅舅也是音乐老师。”孩子们从小就向母亲学会了《苏武牧羊》、岳飞的《满江红》、《日本鬼子的大炮亡毁了我的家》、《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黄河大合唱里的《河边对口唱》等等。还学会了川剧,会唱《四郎探母》中的一些唱段。老大文辉,学会了吹笛子,吹洞箫,让弟妹们学会了唱曹雪芹的《红豆词》、美国歌曲《念故乡》。廖文刚读书以后,又学会了很多歌曲。这一家,老的教少的,大的教小的,许多歌,全家都会唱。因此,孩子们睡在床上的另一个节目,就是唱歌。一年四季,这个草房里、院子里,都会飘出嘹亮的歌声。正因为这个原因,过年过节,这个院子里,一定会坐满人,来听廖家唱歌,听廖幺娘(村民都这样叫白翼坤)摆龙门阵。

这天晚上,天气很热,吃过晚饭,中伟和文刚熏过蚊子,洗了澡,就抬出一个大簸箕,“叭”的一声放在院坝里,五姊妹就挤着往簸箕里面躺,他们躺好后,就一边数天上的星星,一边唱歌。他们唱累了,见母亲白翼坤收拾完毕,已坐在梅子树下,摇大篾扇了,就缠着她讲故事。白翼坤说:“文刚要读中学了,我就讲三个专心读书的故事给你们听。文刚很聪明,但再聪明的人,也必须努力、专心。”廖文刚说:“妈妈说得对,我上课是很专心的。”白翼坤说:“小学,课堂专心就够了,中学,大学,可就还得增加时间。”廖中伟说:“妈,还是讲故事吧。这些,说给文刚一个人听就行了。”白翼坤说:“你们几个是听不懂这些的,我就给你们讲苏秦头悬梁、锥刺股和孙康映雪、车胤囊萤的故事。这是我还没有给你们讲过的。”孩子们都高兴极了,一齐拍起手来。等讲完车胤囊萤的故事,孩子们就注意着菜园地里,见有萤火虫轻盈地飘过,廖文刚就说:“妈妈,我去逮亮火虫,你给我做一个小口袋!”白翼昆说:“现在还要什么小口袋,我给你一个小瓶子,装过安神补心丸的。”五姊妹一听,都来了精神,立即从大簸箕里翻起,跟着文刚向菜园地、竹林坝边跑去。白翼坤一边进屋拿瓶子,一边回头大声说:“春晴牵好祥宁,大家靠右手边走!”

孩子们到了竹林里,看白毛冲里,到处流萤明灭,不时又有飞到这边竹林里来的。廖中伟手执一把竹扒,看见飞得低的,就轻轻地挡下。廖文刚接过母亲递来的玻璃瓶,一个一个地装进瓶子里。一会儿就逮着6只。五姊妹像得了宝贝似的,簇拥着回到院子里。廖文刚马上进屋拿出一本书来,把瓶子对着字,埋着头仔细看,一片模糊。廖文刚说:“这怕不行,哪里能看清字?”白翼坤说:“可能萤火虫要多才行。”五姊妹一听,又跑到竹林边上去捉,一会儿又捉了五只。廖文刚又把瓶子对着字,这回稍好一点了。他说:“这样看书可费劲了。”白翼坤说:“故事嘛,就是要你学习人家刻苦读书的精神,哪里一定要逮亮火虫来照明呢?”

廖文刚问:“亮火虫吃什么?”白翼坤说:“听你外公说,萤火虫是生自腐草,给它找些腐烂的草试试。”廖文刚说:“不加盖子,怕飞了;加上盖子,怕闷死了,怎么办?”白翼坤想了想说:“开个窗子,老三去把锥子针拿来。”廖文刚去屋里,伸手进鞋篼里摸了一阵,出屋来把锥针交给了他母亲,白翼坤接在手里说:“给我瓶子。”几姊妹又把瓶子交给妈妈。又围着白翼坤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趁着月光,在瓶盖上钻了五个小洞。廖文刚抢过瓶子说:“谢谢妈妈!”白翼坤高兴地说:“读了点书,就是不同!”廖文刚和廖中伟又去草丛根下,用手抓了些腐草放进瓶里去。夜深了,五姊妹拿到床上去,看了又看,才睡觉。

天刚蒙蒙亮,白翼坤就叫醒中伟和文刚、春晴:“快去把大山顶上的豇豆摘回来!”

三姊妹立即起床,洗了冷水脸,二哥中伟背起背篓,三人一同上了山。这时的山上,草上都是露珠,头上有淡淡的雾气。苞谷已经收了,苞谷秆,除了四周边上爬有豇豆藤的以外,都已经砍了,剩下满眼都是的红苕藤,铺天盖地的一片绿。苞谷秆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豇豆,还开着许多淡绿色的小花,一股股清香味不时飘来。中伟说:“只摘粗的,细的后天早晨来摘。”三姊妹都动手摘起来。他们从地的这一头,直摘到大山顶的边上。已经满满一背了。这时,周寺沟里,稻谷一片金黄,一股凉风从断桥河方向吹来,带着稻谷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中伟见山畔的酸枣熟了,黄澄澄的,透着清香,可是,没有带搭钩之类,只有干瞪眼,嘴里都冒出了清口水。廖文刚忽然闻到一股菌子香,说:“附近有豆鸡菇。”廖中伟说:“我背着豇豆先回家,你们仔细找,我回去拿搭钩来,这么好的酸枣不吃,那可不行!”

廖文刚就和春晴,按香寻菌,他们把黄荆笼拨开、伸进头去,仔细搜寻,找了一笼又一笼,终于在靠近崖边的黄荆丛中看见了,三株,很粗壮,有半尺高,很像三把小伞。春晴说:“我来,要仔细,轻轻地采。”她小心翼翼地一一采出,三株都完好无损。这时,中伟拿着搭钩,飞跑而来,看见春晴拿着三朵菌子,高兴地说:“运气好。”中伟走到崖边上,用搭钩折下一段丫枝,上面有几十个酸枣,三姊妹边走边吃。最多吃三个,就酸得再也不敢吃了。拿回家之后,全院子的人,都酸得愁眉苦脸又喜笑颜开。他们把菌子交给母亲,早饭就美美地吃了一顿豆鸡菇汤。

廖文刚虽然觉得自己考得不错,但录取通知书久久没来,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路过苕地边时,经常搞一个预测,从眼前这里数起,到这块地数完,是双数,就能考起,是单数,就考不起。结果,都是双数。这天往回走时,文刚心里默想,这回变化一下,数到地头,如果是单数就能考起。他数到地头,竟然是99,他高兴地说:“一定能考上!”

二哥说:“那还用说!”

漫长的暑假里,除了找柴、抬水之外,廖文刚就和二哥中伟、四妹春晴一起扯庄稼地里的草和理红苕藤——红苕的藤子,老停在一个地方,就会长出须根,生出些小红苕,整窝的红苕就长不大,会严重影响产量,因此,每季红苕都要理藤三次以上。这种“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把每一窝红苕的所有藤子,用手轻轻提起,扯断所有的须根,理顺,整齐地放到到红苕埂上,让断了的须根都露在外头晒——地里的事做完了,就领着春晴、国忠、祥宁到处玩耍。

一天,正是雨后天晴,阳光明媚,空气特别清新,他们五姊妹走到竹林外的大路边,就嗅到了“的瓜”的清香。这里说的“的瓜”,是一种野生植物,断桥的每一块地边的坡上,都长满了这种植物,赤黑色的根,紧紧爬在坡上。细的,比竹筷还粗;粗的,比拇指稍细;叶子碧绿,有拇指那么大,像涂了一层油,比较硬朗。根上紧挨泥巴,长着许多比樱桃大的果子,红色的皮,乳白色的瓤,比枇杷还香甜,和草莓味近似。翔宁只有两岁,还不会刨,其他四位,都爬到坡上,低头刨起来。一会儿就装满了妈妈缝在衣服上的小口袋。

翔宁刚满两岁,还不会说话,只顾伸手哇哇地叫着,廖文刚找两个大的,在衣服上擦擦泥,就递给他吃。廖中伟把大家采的“的瓜”搜集拢,装在扯来的几片青菜叶上,到浸水崖边去洗。只要下过透雨,这里的崖畔一人高处,就会有两股浸水,从白善泥中涌出,清花渌亮,文刚弟兄要负责全家人的吃水,他们就在这里,剖竹剔节为水槽接水,整个雨季,几乎都用不着到水井里去抬水了。中伟就着水槽,把“的瓜”一个一个冲洗得干干净净,放到菜叶上,又包了十来颗,说:“国忠,给妈妈送去。”

文刚说:“你给妈妈说,请你老人家尝尝。”

国忠捧在手里,直往家里跑。见了母亲说:“二哥包的,三哥说‘你给妈说,请人家你老人尝尝。’”。

翼坤高兴得合不拢嘴,说:“有孝心,有孝心!是‘请你老人家尝尝’。”

国忠又回到浸水崖边,说:“妈妈说,有孝心,有孝心。”

文刚说:“伯伯、妈妈,养我们好不容易,头发都白了,我们长大了,好的都要给妈妈吃,给伯伯吃。”

文刚姊妹吃过“的瓜”,太阳快要当顶了,晒得背上火辣辣的。国忠和祥宁都脱得一丝不挂。他们见崖下的浸水,在路边聚成一团,清亮得能见到水底雪白的泥。这水只有不到二尺深。这时,五姊妹都信步走到了水里,感受水中的凉爽。

玩了一会儿,只两岁的祥宁,一跤滑倒,没入了水中,中伟、文刚慌忙抓住臂膀提出了水面。祥宁呛得不断地咳、大声地哭。文刚把他抱在怀里,说:“不哭,不哭。马上就好了。”

中伟说:“可不能给妈说!要挨骂的。”几姊妹都统一了口径。又去刨了几颗“的瓜”,把祥宁哄得不哭了,又在水里把祥宁洗得干干净净,才抱着回家。

母亲白翼坤正在宽大的阶沿上切猪草,翔宁竟然跑过去,就哇哇地说着,给母亲比划,还一下跪在地下,做起大张着嘴喝水的样子,并做起咳嗽的样子。

白翼坤一看,说:“是不是祥宁跌进水里了?”中伟慌忙说:“没有,没有!”“没有?小孩儿可不会撒谎,你们以为祥宁不会说话,就来骗我?”

文刚说:“祥宁真聪明,比得还真像,他自己滑进水里,我和二哥马上就把他抓起来了。”

白翼坤说:“带小孩儿,就不要到水边去,到了田边河边池子边,就要把他紧紧抓住!他自己滑进水里,也是领的人的责任!”

文刚说:“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白翼坤说:“老二就是不老实,在老娘面前撒谎!”

过后,中伟埋怨文刚说:“你这个叛徒,我们统一了口径的,你为什么要承认?”

文刚说:“祥宁都已经比划清楚了,可不能埋没了祥宁的聪明。再说,老老实实说最好。妈妈要骂,就等她骂,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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