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第98节 (第2/2页)
黎上拿过那牌子,看了空心处,没有镶嵌的卡扣,复望向陆爻:“所以这是谁家的牌子?”
陆爻摇首:“我不清楚,但迟兮知道。”
“后面那半句你可以不用说。”薛冰寕没好气,迟兮都死了多少年了,他知道,是能告诉他们还是能怎么的?
辛珊思忍俊不禁。
黎上将铜牌放回桌上:“血滴应是由另外一人拿着。江湖上接头,有暗号也有信物。这个铜牌,八成是个接头的信物。”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陆爻努力回想,印象里是有见过这个牌子,但在哪见着的…很模糊。不应该呀,他闭起两眼。
先不管铜牌,风笑指向十一枚印章:“这十一人就是二十年前孤山和戚家在绝煞楼挂牌要杀的人。”
辛珊思凝目:“如果揣着印章的就是他们本人,那是不是意味着绝煞楼被骗了…亦或也参与在其中?”
“绝煞楼的规矩,想要得钱,必须拿挂牌上人的尸或头颅来换,而且楼里有专门的验货人。”若印章真是由本人揣着的,那黎上倾向于后者,绝煞楼也参与了残害黎家。
“绝煞楼在风舵城…”陆爻两眼睁开条缝:“十一岁那年,我在风舵城发了水痘子,烧热了几天,应该就是那几天里见过一眼铜牌。”
“你十一岁…”尺剑眼一转:“那不就是二十年前,几月?”
这个他很清楚:“九月。”
“这铜牌会不会是绝煞楼的?”辛珊思倾身,点点牌上的刀剑,又点点自刀剑上滴落的一滴血:“杀人不沾血。”
黎上问陆爻:“泰顺四年,你跟迟兮去风舵城做什么?”
“具体不清楚,我只记得迟兮是接到了一封信后才拐道去往风舵城。”陆爻两手揉脸:“等我水痘好了,他就带着我离开了。”
“绝煞楼的东家是谁?”辛珊思问。
尺剑摇首:“不知道,只晓得那楼竖起来有四十多年快五十年了。”
“这个我知道一点。”陆耀祖出声:“迟兮带走陆爻前,我跟迟兮吃了顿酒,好奇过绝煞楼。迟兮那人嘴紧得很,他只透露他和他师父,是绝煞楼建立的见证人。
绝煞楼不止一个东家,而是三个。需要信物和见证人出面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变更东家。迟兮还笑说,绝煞楼的三位东家是世人绝对想不到的三个人。”
啪…陆爻拍案而起:“我想起来了。”推开板凳,急急跑向门口,拉门出去,没多大会他拿着一只旧布袋子来,将袋里东西全都倒在桌上。铜钱啊针线啊没什么光泽的珠子还有…一粒水滴形的小小鸡血石。他捡了石,对准形状往铜牌那个洞眼上一放,轻轻一摁。石落洞眼,正正好。
陆耀祖脸色不好,看着桌上那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陆爻拾起铜子:“十五年前我给自己算完一卦后,便再没翻过迟兮的布袋子。要不是今天看到这铜牌,我都想不起来它。”
实在是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枚鸡血石就比黄豆粒大一小圈。二十三枚铜钱,也都是迟兮给人算卦用的。
第80章
“你丢了我那么些银子, 怎就没把他这就布袋子丢了?”陆耀祖不承认自己是酸了。
这不是在说正经事吗?陆爻笑笑,脚往尺剑边上移移:“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陆耀祖不想跟他啰嗦, 看向拿起铜牌的黎上:“绝煞楼是在蒙元烈登基那年建立的, 那时蒙人入主中原还不足十年,世道乱极。不说蒙人屠戮、压迫咱们汉人,就是汉人内里也多凶恶。”他快七十了, 但对少时的一些经历仍记忆犹新,“米粮贵、铁器贵什么都贵, 独独人命贱。”
“米粮为果腹,果腹为活着。铁器为防身为种地为…”辛珊思觉讽刺得很但又理解:“所有都是为了活下去,可偏偏人命却成了最不值钱的。”乱世苦的就是清贫百姓。
“绝煞绝煞…”黎上嘴里轻念,感悟着这两字。
“绝煞楼刚建成的时候,哪有现在的气派?”陆耀祖回忆着过去:“一间小楼, 逼仄得很,七八个人往屋里一站, 转个身都要拐着两三个人。”扭头跟陆爻说,“还没咱家堂屋宽敞,也就是有个二层。”回头看过几人,“一开始,楼里根本没生意,空闲了足半年, 才有人上门, 挂了块牌子, 要灭虎牙山王虎寨子。
王虎寨子, 虎牙山、岭州西那一带的老人都知道,烧杀抢掠, 可谓无恶不作。起初,这牌子被挂上的时候,江湖上有人笑话有人在观望。但半月后的一个夜里,王虎寨子被人…”手刀在脖上划了划,“抹了。”
“王虎寨子之后是江平东的食人谷,食人谷二十八恶人的尸身是白日里运抵风舵城外。绝煞楼的第一任大掌柜谈河亲自出城查的尸。”这不是什么隐秘,凤笑道:“接着是幽州西河幽谷十三皮匠,这十三皮匠做假面讲究细腻,只用从稚童身上剥下来的人皮。”
“王虎寨子被灭,食人谷恶人遭拔舌,河幽谷皮匠被剥皮,这三桩事让绝煞楼扬了名,从此不愁生意。”黎上用铜牌逗着怀里的小人。黎久久小爪子一下两下地去抓去够。
“是不愁生意,但绝煞楼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陆耀祖点到:“迟兮跟他师父都是僧人,两人之所以会愿意为绝煞楼的建立做见证,是因绝煞楼的宗旨在于绝煞。”
辛珊思微笑:“开始是惩恶,后来楼建大建高了,就渐渐变了味。”
“对。”陆耀祖叹声,满含惋惜:“起初,绝煞楼对生意框得很严,不沾官家,不犯寻常百姓,不碰良善,楼里挂牌上无一不是大奸大恶。曾经我闯荡江湖的时候,只要到风舵城,是必去绝煞楼转转,看看挂牌。”
“只是随着世道慢慢平稳,楼里的挂牌也一点一点地发生了变化。”辛珊思看着陆老爷子:“挂牌上的名字,不再只是大奸大恶,多了一些小奸小恶,再过个几年,绝煞楼势力、底气足了,只要有人出银子,寻常人都可上挂牌。他们唯一不敢犯的,便是官家。”
陆耀祖有些落寞,点了点首:“二十六年前,陆爻爹娘被贼所害。我得信归来报仇后从此退隐江湖。那时绝煞楼还没变。因为敬服,才有泰顺元年我借醉问迟兮。当时,迟兮提及绝煞楼还有些自得。”
“所以绝煞楼的转变是在泰顺元年后?”薛冰寕问。
这点,若非今日老爷子提及,风笑都没意识到。
陆耀祖肯定:“泰顺二年初,裕阳一个周姓富户家嫡子上了挂牌。那嫡子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嘴坏了点,说话不留情面。他被杀后,周家的家业全落庶子手里了。”
“这至多算小恶吧?”尺剑问。
陆耀祖颔首:“陆爻说起发水痘子,也叫我想起一事。泰顺四年十月,迟兮有来信告知我陆爻发水痘并已恢复。我没多担心,只那信结尾的一句感慨有些难懂,让我一直忘不了。时移世易,难守初衷,悲哉。”
点点桌子,陆爻道:“我发完水痘后的一段日子,迟兮话少了许多,有时一天都不开句口。我以为他是照顾我累着了,毕竟他年事已高,八十余了!”
辛珊思凝眉:“以惩大奸除大恶,将绝煞楼的局面打开。得侠义拥护,绝煞楼安稳做大,羽翼丰满了再慢慢转变。这背后的人,手段真是高明。”
将铜牌放到桌上,黎上抱着小嘴往下瘪的闺女进了里间,从藤篮里拿了珠链给她玩,走出坐回到位上:“四十八年前,不说迟兮的师父,就迟兮,已经名盛。能请他们做见证,那建绝煞楼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辛珊思认同:“建绝煞楼的初衷是为了绝煞,那三个东家里面至少有一个是真心为世态安平。”
要他是绝煞楼的主子,建了半年没开张…黎上看向陆老爷子:“您知道灭王虎寨子的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