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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西岭万妖尽俯首 (第2/2页)

眼眉也不敢抬起的金褛裙迅速思量着,倘若劳烦祭礼圣人出手,帮金刚山打发了前来闹事的不速之客,做个顺水人情,日后风皇山染指紫脂云母,也能省得金翅族人再发牢骚。

果真如她所料,祭礼圣人神情轻蔑的打量戚灵了一番,放声笑道:“哈哈,我当是格虎、宝华城人族呢,居然是个南瞻部洲的小瘟种。”

戚灵微微歪着脑袋。

她问玄松魂,瘟种是何意。

玄松魂迟愣了一下,才讲“瘟种”是西牛贺洲森严品阶中,最低阶妖兽对南瞻人的蔑称俚语,他们当中有传言,南瞻人活在见不得光处,爱吃残羹冷食,指甲缝中寄养蛆虫,年年生瘟病,故此得名瘟种,这原本是个低级妖兽间流传的冷笑话,若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妖族,几乎不会知晓,不过这种词汇从风皇祠一个祭君嘴里蹦出来,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戚灵无可奈何笑了笑,对那男人道:“圣人好见识。”

祭礼立即手掩口鼻,眼神闪露鄙夷之色,扭脸对大阐道:“无疑了,无疑了。话中藏着刀枪,明褒暗贬!这瘟种,交给我处置怎么样?本座走遍西牛大洲,游历千个部落,见识过不下三百种酷刑,今日略施一二,给诸位长老开眼,也可以逼迫这瘟种的同伙,快些释放了咱们族中晚辈。”

大阐嘶了口气,左右张望,以目光询问另外的三名议事长老,得到的答复也不出意料,既然圣人开口,金翅族也均没有异议。

在场群妖轰然叫好,这些品秩极高的西岭大妖,早就听闻祭礼圣人有风咒护身,在西岭地界说一不二,出了名的不好惹,所以在场群妖对戚灵更加留意,睁大眼睛想要一睹白白净净的南瞻女人将会遭受什么苦楚,毕竟被风刃斩削过得血肉之躯,连汗毛都找不出根完整的。

戚灵放眼四顾,说道:“金刚山缺少待客之道,竟然毫无礼数可言,与上古时候的蛮荒妖族何异呢?”

一个金翅族扈从喝道:“你这不晓事的人族女子怎么颠倒是非。不是你率先滋扰我族人的么,这算哪门子客人?在金刚山,能被尊为客人的,那只有风皇山来的圣人们,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大厅之内,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祭礼确认身处至高至崇的气场当中,心满意足点了点头,装出纡尊降贵的姿态,和声细语道:“好吧,南瞻女人。我是个好脾气,可以先问问你,为何冲撞金刚山?”

戚灵故作歉然,说道:“这位圣人,我要赶往九玄三极宫,途中与金翅族人误生嫌隙,仅是误会而已。我此来山中,只是要问一问,能否寻条道路,送我和几位朋友穿山过境而已。”

大厅之内一阵哄笑。

祭礼也绷不住脸,笑了笑道:“送?我没听错罢。”

不过祭礼转脸又蹙起眉头,不愿再多费唇舌,指着戚灵放声喝道:“天不降福,未开其智。你这疯女人,南瞻蝼蚁,太放肆了,跪下——”

戚灵仍在解释,“当然,我不会白受尔等恩惠。”

祭礼阴沉着脸道:“你说了算吗。”

满堂大妖,怒目而视,被祭礼煽风点火之后,更加火冒三丈,戚灵打心眼里真不喜欢这场面,扭转脸庞,那个金翅族扈从,轻轻抬腕,朝他招了招手。

紧接着戚灵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客随主便,主人说了算。”

骤然间,那金翅族人背后为一股巨力所推,滚到戚灵膝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祭礼见势不妙,冷哼一声,风裘衣领慑然竖起,疾风霎起。

一团灰影涌向戚灵,刮擦着青石地面,石屑四溅。

灰影扑在戚灵身上。

鬓发也不曾摇动。

过了半晌,犹然没什么动静。

“圣人做了什么?”

在场群妖瞥见地砖撕裂,心中惊疑不定。

祭礼心中也有一丝惴然,他攒紧拳头,恬着脸道:“本尊治理西岭,积威深重,也向来以德服人。令你跪下,本打算饶你性命,如此看来,南瞻部洲生灵不识好歹,太令我失望了,那你的生死,就只能交给风灵去裁决。”

对于他的絮絮叨叨,戚灵压根不愿搭理,将目光移向被迫跪倒在地的金翅族扈从,若无其事的将袍袖往扈从头颅顶挪移,不多时又收了回来。

这名金翅族人神情顿时萎靡不振,变毛变色之余,就剩下满脸惊讶和恐惧,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在戚灵掌心下,根本动弹不得。

不曾想随着戚灵袍袖撤走,他表情复杂的挠了挠头,望向大阐与几位长老。

满堂讶然。

转眼之际,戚灵掌下这位金翅族扈从的金翅羽毛,悉数成了皎润的月白色。

噔。

一位金翅族议事长老瘫软一跪。

祭礼猛然回看,双目瞪圆道:“迂露长老,你……你做什么?”

噔。

紧接着,另一名长老也跪了下来。

“尔等是神智不清了么,因何对此女下跪!”祭礼圣人嗔怪着,忽的一把扣住大阐长老手腕,生怕他也中邪跪倒,“这是疯了不成,还是中了什么南瞻道法?”

祭礼牢牢盯着大阐双目,他抓的越紧,金翅族大阐长老越不知所措,祭礼气急败坏道:“我让这女人跪下,你们怎么……乱套了。”

大阐长老低着头,祭礼瞧不见他神色,只是听见长老“啊”的一声叫唤出来,紧接着伏身倒在祭礼肩上,颤抖指向戚灵,一把年纪却情不自禁放声大哭。

这哭声不亚于耳畔惊雷,这种阵势,也让祭礼彻底看蒙了。

这位游历西洲天下百年的风皇祠祭君,还从未见过这种道术,四位长老在族中年纪最长,修为也最深,若要抵御西牛贺洲五十余种魅惑、催眠、慑心、致幻的咒术,那完全不在话下,怎么反而在自家圣堂里栽了跟头,若他们是别有计划,在演绎做戏,那么真一丝破绽也没有。

眼看四位长老齐跪,余下的金翅族人立即呆住。

满堂大妖更是吓了一跳,惊骇之余,不得不扪心自问,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要陪着跪吗?

祭礼叱问戚灵道:“瘟种女人!不论你做了什么,眼下犯下大错。”

大阐急忙扑上,一把捂住祭礼的嘴,“不要对她无礼!”

祭礼脸色越来越难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大阐脸色惨白道:“圣……你糊涂啊,糊涂!这还不够明显吗?翅啊,翅啊!”

祭礼瞥了眼翅色变白那名金翅族人,略作思忖。

翅色由金而白,并非中毒染蛊,也绝不像被某种法门催化,看这族人模样,虽然双眼发直,但不像有一丝伤痛在身,那么这月白色羽翼,又有什么寓意?

祭礼越往深处想,越觉惊心动魄。

传言上古之时,金翅族还不叫这个名字,反而名叫“白羽族”。

那时候族中之人天生月白色羽翼,在这金刚山中自由自在的过活。

直到某一日,有族人捉到龙族俘虏,效仿其他妖兽生啖了血肉,竟觉得美味直钻脑髓,一发而不可收拾,而龙族命运,也因白羽族的饕餮之瘾,不得不用“江河日下”四字来形容。

所谓有益则有弊。

白羽族人发觉,啖食龙族血肉后,体魄血脉会变得无比强壮,然而毛发羽翼,会逐渐异变,成为淡鹅黄色,就连所诞子嗣也无可幸免。

但这并未削减他们对龙族的极度狂热。

直到有一位族中长老,浑身上下隐隐发酸,便去问医者是何征兆,可没等多时,竟浑身焚起烈焰而死。

医者甚至将此症状记录于《西岭巫话》中:

此疾自风皇去后,无人可解。究其根源,乃因食龙日久,毒素堆叠体内无法排出,病发之日,浑身滚烫,血脉炙热,如吞烙铁,虽冷水寒冰亦不能慰。患者渴求清凉处,多飞至金刚山顶,然终因五内如焚,凄惨万分无可自抑,甘愿坠崖,自求速死。

祭礼回忆起此中关节,不禁打了个冷颤,“对啊!从前金翅族人可都是白色翅膀啊?那么时隔千年,翅色又由金转白,意味着什么呢?”

大阐不再搭理他,连滚带爬走下台阶,抱住那名被戚灵单掌灌顶的白羽族人仔细问询:“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白羽族人难以置信回道:“回长老,我……血脉清凉至极!我?我就好似躺在微风里酣睡,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总之畅快极了。”

大阐连忙转跪在戚灵裙前,望着她的脸庞举着枯瘦手爪道:“四洲之内!十方生灵!古往今来!唯有一人!唯有她,可解我金翅族体内之毒!敢问女圣尊,又是如何布恩施惠,搭救了这孩子?!”

戚灵大感宽慰,想了想,微笑道:“我只是印象中,觉得手中的风,能够拔除尔等积毒,忍不住就想要试一试,果真还是如此呀,千年以来,不曾改变。”

台阶上,祭礼骇然万分,将视线停留在戚灵脸上,不禁退缩了两步。

其实这位圣人看得出,戚灵所使手法确实是如假包换的风灵之力,可这股风灵不仅胜过他一筹,反而未免太正宗了!风皇祠的风灵,从来都只是衍生出百种术法伤人,几时曾会医人?即便风皇祠三大祭君联手,那也压根无法做到替金翅族人祛毒,这个南瞻面貌的女人,到底从哪偷学来了如此本领?祭礼开始妒火中烧,紧握双拳,愤闷神色溢于言表。

名叫迂露的长老原本神色忸怩,此刻突然朝着祭礼放声喝止,“能够为金翅族拔毒的风灵之力?古今唯有一人而已!是她啊……”

大阐长老神情恍惚,呼吸困难,问戚灵道:“敢问姑娘,你和我说,你和老朽说,你想要什么,我族人都能倾囊相赠,万万求你,我求求你拯救我族血脉啊!再过不出五百年,这龙族荼毒,就能让金翅族人死绝了啊!”

戚灵见他一把年岁,连忙道:“长老,你可以先起身。”

这个时候的圣堂内,除了祭礼之外,已经没有妖族姿势是站着的了。

大阐长老面容憔悴,仿佛肩上千斤重担突然间被卸了下来,他痴痴道:“老朽想先问一问你的名姓!”

戚灵迟疑了一下,“我……是风……”

她语调细弱,杳不可闻。

大阐瞪大双目,咽了口气,小心翼翼问:“姑娘,你说,你是什么风?”

戚灵娥眉轻舒,叹道:“我呀,去时是秋风,来时是春风。吾名,长戚。”

金刚山,声如雷动。

白酉呈打坐姿势,在金翅族人平赢身上,紧闭双目。

他突然间听到群妖尖叫不绝,心中一凛,暗自担心起戚灵来。

他索性放弃平赢,纵身浮在高处,放眼凝望。

金刚山顶有五处烽火台,狼烟燃起,整座山头烟云避天。

西岭远山,各处纷纷焚起烽火,彼此呼应连绵不绝。

万余妖族身影,出现在林泉沟壑之间。

白酉眉梢一挑,“戚灵啊戚灵,你捅了马蜂窝么?还是说,你……”

无数妖兽涌入金刚山后,这座擎天巨峰也顿时显得处处窄小,山道间根本容纳不下如此多的妖兽立足,偶有妖兽被挤得滚落山涧,也不顾狼狈之态,爬行着向金刚山主峰挪动。

白酉“咦”了一声,微微探着身子,想弄清楚状况。

然而妖声鼎沸,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在吵嚷着什么,最后由于水泄不通,这些妖兽们索性原地跪了下来。

白酉似乎印证了心中某个想法,整个人彻底呆立,“长戚。”

一个女子身影,从金翅族圣堂走出,临崖而立。

山谷中,万妖收敛了往日的暴虐狞笑,也不敢嚎呼高喝。

天地间静的出奇,万籁俱寂,唯余风声。

徐健却耐不住性子,跑到医馆外,冲着白酉“阿巴阿巴”问个不停。

白酉低头望向他,愣了半晌,喃喃道:“西岭万妖尽俯首,长跪十里拜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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