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老 (第2/2页)
阿四没听出柳长青的话中话,单纯的以为他说的只是生意“生意有赚有赔,您把后路全断了,万一...要是赔了怎么办?”
“我看上的生意不会赔。”柳长青笑意不减,目光温柔的落在屋外“如果真有什么,那大家就一起倾家荡产好了。”
马车在雪地里疾行,景启靠着窗啃凉馒头,只觉胃里冷的厉害,这会子十分想念一碗滚滚的热汤,他将脑袋探出窗外,对山丹喊道“还有多久才到?”
山丹驾着车,头也不回的回喊了一句“快了!最多一个时辰!”
南箕坐在一侧看书,气定神宁道“早就劝你开春了去也行,你非得要冒雪前行,自作孽不可活啊!”
“边关战事素来不稳定,真等开春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景启伸手到窗外,雪花扑落在他手心,砸的指间生疼,他缩回了手,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南箕“这书有什么好看的,你这都捧好几天了,要上京赶考怎么着!”
南箕翻着书,慢条斯理道“皇上有令,要我苦读,说是日后有大用。”
“有用?”景启凑了过去,南箕啪的一下合起了书,动作利落迅速,景启只隐约瞧到里面似乎写了驭夫两个字。
南箕“皇上有令,不许你看。”
“为什么?”景启用余光偷瞄,南箕将书藏到身后,就是不给他看,气的景启狠咬一口冷馒头“你看你看,什么好东西!送我我都不稀罕。”
南箕翻开了书,淡淡道“好酸啊!你这馒头是搀醋和的面吧!把脚拿下去!”
景启嘚瑟的跷着二郎腿,小几被他晃得咯吱响“我不管你,你也甭管我,看不惯可以不看!”
南箕本不想管他,但那厮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货,二郎腿翘着翘着就伸到南箕身边,南箕正想说什么,那厮的脚一勾,把书夺了去,南箕反应迅速伸手去捞,却被那厮另一只脚踹在胸口上,直接踩压在车厢上。
景启踩着人,得意的晃了晃书,刚要打开只听一声破空传来,与此同时书被整个贯穿,双锋挝穿过书直逼他眉间,离他只有一指距离。
景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抬头对上了那双锐利冷峻的眸,他冲人笑的谄媚,狗腿的将书捧了回去。
南箕看了看胸口,景启立刻缩回了脚,虽然脚是收回了,但那乌黑的鞋底印却留在南箕胸口,景启咽了咽口水,盯着目光带来的压力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擦,鞋底印越擦越黑,景启的手越擦越颤。
“这件是新的。”南箕已经开始活动手腕了“我刚穿不到一天。”
景启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脑袋“我...我跟你闹着玩的....别生气嘛.....欸欸欸别打.....啊!”
山丹灌了口酒,侧耳听着车厢里乒乒乓乓响的热闹,牛瘪被惨叫声惊醒,下意识握住了刀“有杀气!敌袭!”
“敌你个头!睡你的吧!”
山丹下巴一歪,冲车厢里点了点“玩着呢!”
牛瘪放下心来,抱着胳膊靠在一旁打哈欠,他昨天铲了一晚上的雪,这会子且困着呢“这俩人可真不闲着.....有着精力不如去铲雪.....”
车厢热闹了一路,山丹在外听得开心,尤其是有惨叫声传来的身后,高兴的他咧嘴偷笑,好几次差点撞树,一到地方山丹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来。
“将军,军师,到了!”
军师生得瘦弱,车厢里又没有武器,他赤手空拳的肯定打不过将军,这会子一定鼻青脸肿,且狼狈着呢!
先下来的南箕,山丹偷偷瞄了,见人神态自如,步伐如常,除了衣裳脏点皱点外没什么异常,他心中正奇怪时,车厢里突然滚下个什么东西,山丹没来得及看,一旁的牛瘪脸色突变嗷的一声就扑了过去。
“将军?!”
山丹和牛瘪一人架起一条胳膊,将人拎了起来,将军被揍的意识模糊,嘴里也哼哼唧唧,不晓得在说什么,有没有内伤他们不知道,外伤很显眼,都在脸上。
牛瘪和山丹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的看向南箕潇洒离去的背影。
这都是军师打的?
牛瘪“还真不能”
山丹“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会吃大亏!
“过来!”
前面的阎王喊了人,但牛瘪他们谁也不敢去,山丹急中生智,抓了把雪就往景启脸上糊,景启冰的一激灵,刚一回神就被两人推了出去。
“将军,军师喊您呢!”
将军顶着一张青紫的大脸踉踉跄跄跌到人跟前,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倒是先说了话“来了爷!”
军师冷了脸下巴一点,命令道“带路。”
“是!”
景启和南箕走在前面,山丹和牛瘪走在后面,牛瘪在马车上补了觉,这会子神清气爽,正精神着,他伸着懒腰,看着将军和军师,突然咂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突然有人捣了他胳膊一下,山丹好奇问他“想什么呢?脸都拧成了麻花了。”
“今天怎么看将军怎么不顺眼。”
“哪儿不顺眼了?”
“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牛瘪性子直,说话也不藏着掖着“还有点狗腿子的感觉,”
虽然话直,但点评的相当到位。
山丹冲牛瘪竖起了大拇指“今天你且观察着,只要军师在,将军这腰杆就直不起来了。”
“为啥?”
将军虽然年轻,但在牛瘪眼里是铁打的硬汉,就是在皇帝面前,将军都不曾弯下腰,凭什么要在军师一个文弱....军师也不算太文弱,凭什么要在军师面前软了腰肢!
“我也说不明白”山丹耸肩道“这话还是老羌之前跟我说的,他说这叫....一物降一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啥意思?”
牛瘪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山丹长着一张智慧的脸,但也是个肚子里没墨的,牛瘪这一问付之冬雪,没谁能帮他解答。
雪深路滑四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前进的速度很慢,细风不时从枝头穿过,刮落一层细雪,人在树下走自是被这小细雪洒了一肩,牛瘪和山丹起初不在意,直到后来肩上的雪灌进了脖子里,冻得两人骂骂咧咧,只好停下拍雪,再抬眸时将军和军师已经走远。
军师穿的是素衣,几乎与雪色相融不好认,庆幸的是景启穿的是银红色的常服,很显眼好找,两人追了过去,一时追的急,牛瘪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撞到了树上,枝头积雪纷落,四人一起白了头。
景启冻得直哆嗦“牛瘪!”
他自己冻得跳脚,但却在第一时间帮南箕拍掉身上的雪,南箕看着景启顶着一头雪,突然笑出了声,景启见人脸色好转,饶有兴趣的问“阿箕笑什么?”
“我想起来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注
南箕看着景启说“我们这算不算一同偕老?”
已经拍掉的雪又被景启团了起来,一大团圆滚滚的雪被景启高高举起,郑重的放在南箕头上,景启对他点头“算,以后也会的。”
虽然说的话让人感动,但那雪被景启团的孩子一样大,南箕顶着雪,看起来甚是滑稽。
景启扭头指着山丹和牛瘪,命令道“你们把雪拍干净,不许跟我们一同偕老!”
山丹和牛瘪目瞪口呆的目送两人离开,半晌才缓过劲来。
牛瘪“将军成傻子了。”
“嗯。”山丹拍着身上的雪,目光凝滞在南箕头顶的大雪团上“军师也傻了。”
注: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取自佚名击鼓《诗经.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