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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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黛玉到了潇湘馆门口,紫鹃的一句话,让她触动更深,一时间吐出血来,几乎晕倒。
幸亏有秋纹一起,两人搀扶着黛玉回到屋里。
秋纹离开后,紫鹃和雪雁守在旁边,见她渐渐地苏醒过来,黛玉问紫鹃道:
“你们守着我哭什么呢?”
紫鹃见她说话清醒,这才放下心,说道:
“姑娘刚才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把我们吓得没了主意,所以哭了。”
黛玉苦笑着说:“我哪能就这么死了呢!”
话还没说完,又喘作一团。
原来黛玉因为今天听到宝玉和宝钗的事情,这本是她多年来的心病,一时又急又怒,所以迷失了本性。
等回来吐了这口血,心中却渐渐地明白过来,之前发生的事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这会儿见紫鹃哭,才隐隐约约想起傻大姐说的话。
此时她反倒不伤心了,只求快点死去,以了结这段情债。
紫鹃和雪雁只能守在旁边,想要告诉别人,又怕像上次一样,被凤姐说他们大惊小怪。
哪知秋纹回去时,神情慌张。
正值贾母午睡醒来,看到她这副模样,便问:“怎么了?”
秋纹吓得赶紧把刚才的事情回禀了一遍。
贾母大惊道:“这还得了!”
连忙派人叫王夫人和凤姐过来,把事情告诉了婆媳俩。
凤姐道:“我都交代好了,这是谁走漏了风声呢?这可更难办了!”
贾母道:“先别管那些,先去看看,黛玉怎么样了。”
说着,便起身带着王夫人、凤姐等人去看望。
只见黛玉脸色雪白,毫无血色,神情昏沉,气息微弱。
过了半天,又咳嗽了一阵,丫头递上痰盒,吐出来的都是痰中带血。
大家都慌了。只见黛玉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贾母在旁边,便喘着气说:“老太太,您白疼我了!”
贾母一听这话,十分难受,便道:“好孩子,你好好养病,别怕!”
黛玉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外面丫头进来回禀凤姐说:“大夫来了。”
于是大家稍微回避。王大夫和贾琏进来,诊了脉,说道:
“还不妨事。这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所以神气不定。
如今要用收敛阴气、止血的药,才有希望好起来。”
王大夫说完,和贾琏出去开药方、取药了。
贾母看黛玉气色不好,便出来告诉凤姐等人道:
“我看这孩子的病,不是我咒她,只怕很难好。
你们也该替她准备准备,冲冲喜。
或许好了,大家不都省心吗?
就算不好,也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咱们家里这两天正有事呢。”
凤姐答应了。
贾母又问了紫鹃半天,到底也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
贾母心里只是纳闷,说道:
“孩子们从小在一起玩,关系好是有的。
如今大了,懂了人事,就该有所分别,这才是做女孩儿的本分,我才心里疼她。
要是她心里有别的想法,成了什么人了呢!
我可就白疼她了。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放心。”
于是回到房中,又叫袭人来问。
袭人把之前回禀王夫人的话,以及刚才黛玉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贾母说道:
“我方才看她还不至于糊涂,这我就不明白了。
咱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没有,这心病可是万万有不得的。
林丫头要是不是因为这个病,我花多少钱都愿意治;
要是因为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思管了。”
凤姐说道:
“林妹妹的事,老太太倒不必操心,反正有她二哥哥天天陪着大夫瞧看。
倒是姑妈那边的事要紧。
今天早上听说,房子差不多就妥当了。
不如老太太、太太到姑妈那边去,我也跟着去,商量商量。
只是有一件,姑妈家里有宝妹妹在,说话不方便,不如索性请姑妈晚上过来,咱们一夜把事情都说清楚,就好办了。”
贾母、王夫人都说:“你说得对。今天晚了,明天饭后,咱们娘儿几个就过去。”
说着,贾母吃了晚饭。凤姐和王夫人各自回房,暂且不提。
且说第二天凤姐吃了早饭过来,便想试试宝玉,走进里间说道:
“宝兄弟大喜啊!老爷已经选了吉日,要给你娶亲了。
你高兴不高兴?”
宝玉听了,只是盯着凤姐笑,微微点点头。
凤姐笑道:“给你娶林妹妹过来,好不好?”
宝玉却大笑起来。
凤姐看着他,也摸不透他是明白还是糊涂,便又问道:
“老爷说,你好了才给你娶林妹妹;
要是还是这么傻,就不给你娶了。”
宝玉忽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傻,你才傻呢。”
说着,便站起来说道:
“我去瞧瞧林妹妹,让她放心。”
凤姐急忙扶住他,说道:
“林妹妹早知道了。她如今要做新媳妇了,自然害羞,不肯见你。”
宝玉道:“娶过来,她到底见不见我?”
凤姐又好笑,又着急,心想:
“袭人的话没错。
一提林妹妹,虽说还是说些疯话,却好像明白些了。
要是真明白了,将来不是林妹妹,这事儿穿帮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便强忍着笑说道:“你好好儿的她就见你,要是疯疯癫癫的,她就不见你了。”
宝玉说道:
“我有一颗心,前儿已经交给林妹妹了。
她要是过来,肯定会给我带回来,还放在我肚子里头。”
凤姐听着这全是疯话,便出来看着贾母笑。
贾母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便说道:
“我早听见了。
如今先别管他,让袭人好好安慰他。
咱们走吧。”
说着,王夫人也来了。
大家到了薛姨妈那里,只说是惦记这边的事,过来看看。
薛姨妈感激不尽,说了些薛蟠的情况。
喝了茶,薛姨妈正要让人告诉宝钗,凤姐连忙拦住,说:
“姑妈不必告诉宝妹妹。”
又向薛姨妈赔着笑说:
“老太太这次来,一来是看姑妈,二来也有句要紧的话,特地请姑妈到那边商议。”
薛姨妈听了,点点头说:“好的。”
于是大家又说了些闲话,便回来了。
当晚,薛姨妈果然过来,见过贾母后,到王夫人屋里,不免说起王子腾,大家落了一回泪。
薛姨妈便问道:
“刚才我到老太太那里,宝哥儿出来请安,还好好的,不过稍微瘦了些,怎么你们说得那么严重?”
凤姐便道: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是老太太担心。
如今老爷又要起身去外地任职,不知道几年才回来。
老太太的意思,一是让老爷看着宝兄弟成了家,好放心;
二是给宝兄弟冲冲喜,借大妹妹的金锁压压邪气,说不定病就好了。”
薛姨妈心里也愿意,只是担心宝钗受委屈,便说道:
“也行,只是大家还得从长计议。”
王夫人便照着凤姐的话跟薛姨妈说,只说道:
“姨太太这会儿家里没人,不如把嫁妆一概免去。
明天就打发蝌儿去告诉蟠儿,这边一边过门,一边想法子处理他的官司。”
完全没提宝玉的心思。
又说道:
“姨太太既然结了亲,娶过来,早一天是一天,大家也早一天放心。”
正说着,只见贾母派鸳鸯过来探信。
薛姨妈虽然怕宝钗受委屈,可也没办法,又见这样的情形,只得满口答应。
鸳鸯回去回禀了贾母。贾母也很高兴,又叫鸳鸯过来求薛姨妈跟宝钗说明缘由,别让她受委屈。
薛姨妈也答应了,便议定凤姐夫妇做媒人。
大家散去。王夫人姊妹俩不免又聊了半夜。
第二天,薛姨妈回家,把这边的话详细告诉了宝钗,还说:“我已经答应了。”
宝钗先是低头不语,后来便暗自落泪。
薛姨妈好言劝慰,解释了许多。
宝钗回到自己房里,宝琴跟着去解闷儿。
薛姨妈这才告诉薛蝌,叫他:“明天起身,一是打听案件审理的事,二是给你哥哥带个信儿。你快去快回。”
薛蝌去了四天,回来回复薛姨妈道:
“哥哥的事,上司已经判定是误杀,一审问就要上奏朝廷了,叫咱们预备赎罪的银子。
妹妹的事,哥哥说:‘妈妈做主很好。赶着办又省了不少银子,叫妈妈不用等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薛姨妈听了,一来薛蟠可以回家,二来宝钗的事也能解决,心里踏实了许多。
只是看着宝钗心里好像不太愿意,“虽说如此,她是个女儿家,向来孝顺守礼,知道我答应了,她也不会说什么。”
便叫薛蝌:
“准备泥金庚帖,填上八字,马上派人送到琏二爷那边去,再问过礼的日子,你好准备。
本来咱们不打算惊动亲友,哥哥的那些朋友,照你说的,都是些不靠谱的人;
亲戚呢,就是贾、王两家,如今贾家是男方,王家没人在京城。
史姑娘定亲的事,她家没请咱们,咱们也不用通知。
倒是把张德辉请来,托他照料些,他是上了年纪的人,到底懂事。”
薛蝌领命,派人送帖过去。
第二天,贾琏过来见薛姨妈,请安后,便说:
“明天就是个好日子,今天过来回禀姨太太,明天就过礼吧。
只求姨太太别挑毛病。”
说着,捧过通书来。
薛姨妈也谦逊了几句,点头答应。
贾琏赶忙回去,回禀贾政。
贾政便道:
“你回禀老太太,既然不叫亲友们知道,诸事能简便就简便些。
要是东西方面,请老太太过目就行了,不必告诉我。”
贾琏答应,进去把话回明贾母。
这里王夫人叫了凤姐,让人把过礼的物品都拿给贾母看,并叫袭人告诉宝玉。
宝玉又笑嘻嘻地说:
“这里送到园里,回来园里又送到这里。
咱们的人送,咱们的人收,何必呢?”
贾母、王夫人听了,都高兴地说:
“说他糊涂,他今天怎么这么明白呢?”
鸳鸯等忍不住好笑,只得上来一件一件地指给贾母看,说:
“这是金项圈,这是金珠首饰,共八十件。
这是妆蟒四十匹。
这是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
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
外面没预备羊酒,这是折羊酒的银子。”
贾母看了,都说好,轻声对凤姐说:
“你去告诉姨太太,这不是虚礼,求姨太太等蟠儿出来,慢慢找人给她妹妹做嫁妆就行。
结婚那天的被褥,还是咱们这里代办了吧。”
凤姐答应着出来,叫贾琏先过去,又叫周瑞、旺儿等人,吩咐他们:
“不必走大门,从园里以前开的便门送过去,我随后就到。
这门离潇湘馆还远,要是别处的人看见了,嘱咐他们别在潇湘馆里提起。”
众人答应着,送礼去了。
宝玉信以为真,心里十分高兴,精神也觉得好了些,只是说话还是有些疯傻。
过礼回来的人都不指名道姓地说,所以上下人等虽然都知道,只因凤姐吩咐,都不敢走漏风声。
且说黛玉虽然服药,可病情却日益加重。
紫鹃等人在旁边苦苦相劝,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说了。
姑娘的心事,我们都明白。
至于那些意外的事,是绝对不会有的。
姑娘要是不信,就从宝玉的身体来说,他病得这么重,怎么能成亲呢?
姑娘别听那些瞎话,自己安心保重才好。”
黛玉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又咳嗽了几声,吐出好多血来。
紫鹃等人看她气息微弱,明知劝不住,只能守着流泪,每天去三四趟告诉贾母。
鸳鸯猜测贾母近来疼黛玉的心比以前差了些,所以不常去回禀。
况且贾母这几天心思都在宝钗、宝玉身上,没听到黛玉的消息,也不太提起,只是请太医给她调治。
黛玉向来有病,从贾母起,直到姊妹们的下人,都常来问候。
如今见贾府上下人等都不过来,连一个问候的人都没有,睁开眼,只有紫鹃一人。
她自料必死无疑,便挣扎着对紫鹃说:
“妹妹,你是我最知心的人,虽说老太太派你服侍我这几年,但我把你当作我的亲妹妹。”
说到这里,气又接不上来。
紫鹃听了,一阵心酸,早已哭得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黛玉又一边喘一边说:
“紫鹃妹妹,我躺着不舒服,你扶我起来靠着坐坐才好。”
紫鹃道:“姑娘身体不好,起来又要折腾了。”
黛玉听了,闭上眼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要起来,紫鹃没办法,只得和雪雁把她扶起,两边用软枕靠住,自己则倚在旁边。
黛玉哪里坐得住,下身觉得硌得疼,拼命撑着。
叫过雪雁来说:“我的诗本子——”
说着,又喘起来。
雪雁料想是要她前几天整理的诗稿,便找来送到黛玉跟前。
黛玉点点头,又抬眼看那箱子。
雪雁不明白,只是发愣。黛玉气得两眼直瞪,又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口血。
雪雁连忙回身拿水来,黛玉漱了口,吐在盒里。
紫鹃用绢子给她擦了嘴。黛玉便拿那绢子指着箱子,又喘作一团,说不出话,闭上了眼。
紫鹃道:“姑娘歪着歇会儿吧。”
黛玉又摇摇头。紫鹃猜是要绢子,便叫雪雁开箱,拿出一块白绫绢子。
黛玉瞧了,扔在一边,使劲说道:“有字的!”
紫鹃这才明白,是要那块题诗的旧手帕,只得叫雪雁拿出来,递给黛玉。
紫鹃劝道:“姑娘歇歇吧,何必又费神,等好了再看。”
只见黛玉接到手里,也不看诗,挣扎着伸出那只手,拼命地撕那绢子,却只是打颤,哪里撕得动。
紫鹃早知道她是恨宝玉,却也不敢说破,只说:“姑娘何苦自己又生气!”
黛玉点点头,把绢子掖在袖里,便叫雪雁点灯。
雪雁答应,连忙点上灯。
黛玉瞧了瞧,又闭着眼坐着,喘了一会儿,又说:“把火盆点着。”
紫鹃以为她冷,便说:“姑娘躺下,多盖一件吧。那炭火的气味只怕受不了。”
黛玉又摇头。雪雁只得点上火盆,放在地下火盆架上。
黛玉点头,意思是叫挪到炕上来。雪雁只得端上来,出去拿那张火盆炕桌。
黛玉却又欠起身子,紫鹃只得用两只手扶住她。
黛玉这才把刚才的绢子拿在手中,盯着那火,点点头,往上一扔。
紫鹃吓了一跳,想要抢时,两只手却不敢动。
雪雁又出去拿火盆桌子,这时绢子已经烧着了。
紫鹃劝道:“姑娘,这是为什么呢?”
黛玉只当没听见,回手又把那诗稿拿起来,瞧了瞧,又放下了。
紫鹃怕她也要烧掉,连忙用身子倚住黛玉,腾出手来拿时,黛玉又早已拾起,扔在火上。
此时紫鹃够不着,干着急。
雪雁正拿着桌子进来,看见黛玉一扔,不知是什么东西,赶忙去抢,那纸一沾火就着,哪里来得及,早已熊熊燃烧起来。
雪雁也顾不得烫手,从火里抓起来,扔在地下乱踩,却已经烧得所剩无几了。
黛玉把眼一闭,往后一仰,几乎把紫鹃压倒。
紫鹃连忙叫雪雁上来,将黛玉扶着放倒,心里突突乱跳。
想要叫人,天又晚了;
不叫人,自己和雪雁、鹦哥等几个小丫头,又怕黛玉一时有什么变故。
好不容易熬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觉得黛玉稍微缓过来一点儿。
饭后,忽然又咳嗽又吐血,病情又加重了。
紫鹃看情况不妙,连忙把雪雁等人都叫进来守着,自己则回去回禀贾母。
哪知道到了贾母上房,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老妈妈和几个做粗活的丫头在那里看屋子。
紫鹃便问:“老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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