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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泄机关颦儿迷本性 (第2/2页)

袭人说道:

“宝玉的亲事,老太太、太太已经定了宝姑娘,这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

只是奴才想着,在太太看来,宝玉和宝姑娘好,还是和林姑娘好呢?”

王夫人说道:“他两个从小儿在一起,所以宝玉和林姑娘更亲近些。”

袭人道:“不是‘更亲近些’。”

便将宝玉平素和黛玉之间的种种情形一一说了,还说:

“这些事都是太太亲眼见到的。

只有夏天那次的话,我从来没敢和别人说。”

王夫人拉着袭人道:

“从外面看,我已经瞧出几分了,你今儿一说,就更加确定了。

但是刚才老爷说的话,想必你都听见了,你看宝玉的神情怎么样?”

袭人道:“如今宝玉要是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笑,没人和他说话,他就睡,所以刚才那些话他倒都没听见。”

王夫人道:“那这件事可叫人怎么办呢?”

袭人道:“奴才是说了,还得太太告诉老太太,想个万全的主意才好。”

王夫人便道:“既然这样,你去忙你的,这会儿满屋子都是人,暂且先别提起,等我找个空儿回明老太太,再做打算。”

说着,仍回到贾母跟前。

贾母正在那里和凤姐儿商议,见王夫人进来,便问道:

“袭人丫头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王夫人趁着贾母问,便将宝玉的心事细细回禀给贾母。

贾母听了,半天没说话。

王夫人和凤姐也都不再言语。

只见贾母叹道:

“别的事都好说。

林丫头倒没什么。

要是宝玉真是这样,这可就叫人为难了!”

只见凤姐想了一想,便说道:

“为难倒也不难,只是我想了个主意,不知道姑妈肯不肯。”

王夫人道:

“你有主意,尽管说给老太太听,咱们娘儿们商量着办就是了。”

凤姐说道:“依我看,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的法子。”

贾母道:“怎么掉包呢?”

凤姐说道:

“如今不管宝兄弟明白不明白,先大家吵嚷起来,说是老爷做主,将林姑娘许配给他了。

看看他的神情怎么样。

要是他完全不在意,这个包儿也就不用掉了;

要是他有些喜欢的意思,这事可就大费周折了!”

王夫人道:“就算他喜欢,你打算怎么办法呢?”

凤姐走到王夫人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王夫人点了点头,笑了一笑,说道:“也罢了。”

贾母便问道:

“你们娘儿两个搞什么鬼,到底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呀!”

凤姐怕贾母不懂,泄露了计划,便也在贾母耳边轻轻告诉了一遍。

贾母一时真没明白,凤姐笑着又解释了几句。

贾母笑道:

“这么着也好,可就只苦了宝丫头了。

要是吵嚷出来,林丫头又该怎么办呢?”

凤姐道:“这话原本只说给宝玉听,外面一概不许提起,有谁会知道呢?”

正说着,丫头传进话来,说:“琏二爷回来了。”

王夫人怕贾母问及,给凤姐使了个眼色。

凤姐便迎着贾琏,努了努嘴,一起到王夫人屋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王夫人进来,只见凤姐哭得两眼通红。

贾琏请了安,把到十里屯料理王子腾丧事的事情说了一遍,便说道:

“皇上有恩旨,赏了内阁的职衔,谥号文勤公,命本宗扶柩回籍,沿途地方官员照料。

昨天已经动身,连家眷都回南方去了。

舅太太叫我回来请安问好,说如今想不到不能进京,有很多话没法说。

听说我大舅子要进京,要是路上遇见了,就叫他到咱们这里来细细说。”

王夫人听了,悲痛之情自不必说。

凤姐劝慰了一番,“请太太稍微歇一歇,晚上再来,再商量宝玉的事吧。”

说完,同贾琏回到自己房中,告诉贾琏,叫他派人收拾新房。暂且不表。

一天,黛玉早饭后,带着紫鹃到贾母这边来,一来请安,二来也想自己散散心。

出了潇湘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忘了拿手绢,便叫紫鹃回去取,自己慢慢走着等她。

刚走到沁芳桥那边山石背后,当年和宝玉葬花的地方,忽然听到一个人呜呜咽咽地在那里哭。

黛玉停下脚步听,又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听不出哭着念叨的是什么话。

心里很是疑惑,便慢慢走过去。

等到了跟前,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在那里哭。

黛玉没见到她时,还只怀疑府里这些大丫头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所以来这里发泄;

等见到这个丫头,却又觉得好笑,心想:

“这种蠢丫头,能有什么情感!

肯定是那屋里做粗活的丫头,受了大丫头的气。”

仔细瞧了瞧,却不认识。

那丫头见黛玉来了,便不敢再哭,站起来擦眼泪。

黛玉问道:

“你好好的为什么在这里伤心?”

那丫头听了这话,又流泪道:

“林姑娘,你评评这个理。

她们说话,我又不知道,我就说错了一句话,我姐姐也犯不着就打我呀!”

黛玉听了,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便笑着问道:“你姐姐是哪一个?”

那丫头道:“就是珍珠姐姐。”

黛玉听了,才知道她是贾母屋里的,便又问:“你叫什么?”

那丫头道:“我叫傻大姐儿。”

黛玉笑了笑,又问:“你姐姐为什么打你?你说错什么话了?”

那丫头道:“为什么呢,就是为了我们宝二爷娶宝姑娘的事情。”

黛玉听了这一句,如同被一个响雷击中,心头乱跳。

稍微定了定神,便叫这丫头:“你跟我到这边来。”

那丫头跟着黛玉走到那偏僻角落葬桃花的地方,那里很安静。

黛玉问道:“宝二爷娶宝姑娘,她为什么打你呢?”

傻大姐道:

“我们老太太和太太、二奶奶商量了,因为我们老爷要动身去赴任,就赶着去和姨太太商量,把宝姑娘娶过来。

第一,给宝二爷冲什么喜;

第二,——”说到这里,又瞅着黛玉笑了一笑,才说道:

“赶着办了,还要给林姑娘说婆家呢。”

黛玉已经听呆了。

这丫头只管说道:

“我又不知道她们怎么商量的,不让人吵嚷,怕宝姑娘听见害臊。

我就跟宝二爷屋里的袭人姐姐说了一句:

‘咱们明儿更热闹了,又是宝姑娘,又是宝二奶奶,这可怎么叫呢?’

林姑娘,你说我这话碍着珍珠姐姐什么了吗?

她走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嘴巴,说我乱说,不遵上头的话,要把我撵出去。

我哪知道上头为啥不让说呢?

你们又不告诉我,就打我!”

说着,又哭起来。

此时黛玉的心里,仿佛油、酱、糖、醋全都打翻在一起,甜、苦、酸、咸,各种滋味交织,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儿。

愣了一会儿,她颤巍巍地说道:

“你别乱说。你要是再乱说,让人听见了,又要打你了。你走吧。”

说完,自己转身要回潇湘馆。

只觉得身子好像有千百斤重,两只脚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早已发软,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回走。

走了好半天,还没走到沁芳桥边。

原来是脚下发软,走得慢,又迷迷糊糊,顺着脚从那边绕了过来,反而多走了一段路。

这时刚走到沁芳桥边,却又不知不觉地顺着堤岸往回走起来。

紫鹃取了绢子回来,却不见黛玉。

正在四处寻找时,只见黛玉脸色雪白,身子晃晃荡荡,眼睛直直的,在那里东转西转。

又看见一个丫头在前面走着,离得远,也看不清是谁。

紫鹃心中惊疑不定,赶忙赶过来,轻声问道:

“姑娘怎么又往回走?这是要去哪儿呀?”

黛玉也只是模糊听见,随口应道:“我去问问宝玉。”

紫鹃听了,摸不着头脑,只得搀扶着她往贾母这边来。

黛玉走到贾母门口,心里稍微清醒了些,回头看见紫鹃搀扶着自己,便站住问道:“你来做什么?”

紫鹃陪着笑道:

“我取了绢子来了。刚才见姑娘在桥那边,我赶忙过来问姑娘,姑娘没搭理我。”

黛玉笑道:

“我还以为你来瞧宝二爷呢,不然怎么往这边走?”

紫鹃见她神情恍惚,心里明白黛玉肯定是听到那丫头说的话了,只能点头微笑。只是心里担心她见了宝玉,一个已经疯疯傻傻,另一个又这般恍恍惚惚,万一说出些不成体统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心里虽这么想,却也不敢违抗,只得搀扶着她进去。

这时黛玉却又奇怪了,不像先前那般软弱无力,也不用紫鹃帮忙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就进了屋,屋里却寂静无声。

因为贾母在屋里睡午觉,丫头们有的偷懒出去玩了,有的在打盹,还有的在伺候老太太。

倒是袭人听到帘子响动,从屋里出来一看,见是黛玉,便说道:“姑娘屋里坐。”

黛玉笑着问:“宝二爷在家吗?”

袭人不知内情,刚要回答,只见紫鹃在黛玉身后对她努嘴,指着黛玉,又摆摆手。

袭人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敢说话。

黛玉也没理会,自己走进屋。

看见宝玉坐在那里,也不起来让座,只是对着她嘻嘻傻笑。

黛玉自己坐下,也盯着宝玉笑。

两个人既不问好,也不说话,也不互相谦让,只是对着脸傻笑起来。

袭人见此情景,心里没了主意,却又毫无办法。

忽然听到黛玉说道:“宝玉,你为什么病了?”

宝玉笑道:“我为林姑娘病了。”

袭人、紫鹃两人吓得脸色大变,连忙想找话岔开。

可两人却不再搭话,仍旧傻笑起来。

袭人见此情形,知道此时黛玉心中的迷糊程度不比宝玉轻,便悄悄对紫鹃说:

“姑娘才刚好些,我叫秋纹妹妹和你一起,搀姑娘回去歇歇吧。”

说着回头对秋纹道:

“你和紫鹃姐姐送林姑娘回去,可别乱说话。”

秋纹笑着,也不吭声,便过来和紫鹃一起搀扶起黛玉。

黛玉也就站起身来,盯着宝玉只管笑,还不停地点头。

紫鹃又催促道:“姑娘,回家去歇歇吧。”

黛玉道:“可不是嘛?我这就该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笑着出来,仍旧不用丫头们搀扶,自己走得竟比往常快了许多。

紫鹃、秋纹赶忙在后面跟着。

黛玉出了贾母院门,一直往前走。

紫鹃连忙扶住她,喊道:“姑娘,往这边走。”

黛玉仍是笑着,跟着紫鹃往潇湘馆走去。

离门口没多远时,紫鹃说道:“阿弥陀佛,可算到家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黛玉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直地吐了出来。

不知黛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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