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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第2/2页)

“我有句话,不知道对不对。

要抄检就抄检咱们自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绝对不能抄检。”

王善保家的笑着说:

“那当然。哪有抄检亲戚家的道理。”

凤姐点头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边说着,一边到了潇湘馆。

黛玉已经睡了,忽然有人通报这些人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才要起身,只见凤姐已经走进来,忙按住她不让她起来,只说:

“躺着吧,我们就走。”

这边众人闲聊了几句。

王善保家的带着众人到丫鬟房中,也一个个开箱倒柜地抄检了一番。

从紫鹃房中抄出两副宝玉常换下来的寄名符,一副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和扇套,扇套里有扇子。

打开一看,都是宝玉往年拿过的东西。

王善保家的自以为得了逞,急忙请凤姐过来查看,又说:

“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凤姐笑着说:

“宝玉和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些自然是宝玉的旧物。

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先放一边,去别处才是正事。”

紫鹃笑着说:

“直到现在,我们两边的东西也分不清了。

要问这个,连我都忘了是哪年哪月有的了。”

王善保家的听凤姐这么说,也只好作罢。

接着又到了探春院里,谁知早就有人给探春报信了。

探春猜到肯定有缘由,才引出这样的丑事,于是让丫鬟们点上蜡烛,打开门等着。

不一会儿众人来了。

探春故意问发生了什么事。

凤姐笑着说:

“丢了一件东西,连日来查访不出是谁拿的,怕别人冤枉这些女孩子们,所以索性大家都搜一搜,好消除嫌疑,这也是还她们清白的好办法。”

探春冷笑道:

“我们的丫头肯定都是贼,我就是第一个窝主。

既然这样,先来搜我的箱柜,她们偷来的东西都交给我藏着呢。”说着,便让丫头们把箱柜都打开,把镜奁、妆盒、被褥、衣包等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打开,请凤姐来抄检。

凤姐陪着笑说:

“我只是奉太太的命令来的,妹妹别误会我。何必生气呢。”

于是让丫鬟们赶紧关上。

平儿、丰儿等人赶忙帮待书等人关箱子、收东西。

探春说:

“我的东西你们可以搜,但是想搜我的丫头,这可不行。

我比别人厉害,丫头们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收着,一针一线她们都没地方藏,要搜就来搜我。

你们要是不答应,只管去回太太,就说我违抗了太太,该怎么处置,我去领罪。

你们别急,早晚有你们被抄的日子!

你们今天早上不是还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没想到今天真的抄起来了。

咱们家也渐渐走到这一步了。

要知道这样的大族人家,要是从外面攻打,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败的,这就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己人互相争斗、自取灭亡,才会一败涂地!”

说着,不禁流下泪来。

凤姐只是看着众媳妇们。

周瑞家的说:

“既然姑娘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儿,奶奶还是到别处去吧,也好让姑娘安寝。”

凤姐便起身告辞。

探春说:

“你们可都仔细搜清楚了?要是明天再来,我可就不答应了。”

凤姐笑着说:

“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儿,就不用搜了。”

探春冷笑道:

“你倒机灵。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

明天是不是要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

你趁早说清楚,要是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

凤姐知道探春向来与众不同,只好陪着笑说:

“我已经把你的东西都搜查清楚了。”

探春又问众人:

“你们也都搜清楚了吗?”

周瑞家的等人都陪着笑说:

“都翻清楚了。”

那王善保家的本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平时虽然听说过探春的名声,但她觉得众人都是没眼力、没胆量,一个姑娘家能怎么样,况且探春又是庶出,她还能怎样!她仗着自己是邢夫人的陪房,连王夫人都另眼相看,更何况别人。

现在见探春这样,她以为探春只是针对凤姐生气,和她们没关系。

她就想趁机讨好卖乖,于是越过众人,走上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嬉皮笑脸地说:

“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什么。”

凤姐见她这样,忙说:

“妈妈快走,别疯疯癫癫的!”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王善保家的脸上已经挨了探春一巴掌。

探春顿时大怒,指着王善保家的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

我只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又念你年纪大,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惹是生非。

如今越发不得了了。

你以为我像你们姑娘那样好脾气,任由你们欺负,你可就打错主意了!

你搜检东西我不生气,你不该拿我取笑。”

说着,就亲自解开衣服,脱下裙子,拉着凤姐说:

“你仔细翻,省得让奴才来翻我身上。”

凤姐、平儿等人赶忙帮探春整理衣裙,嘴里喝斥着王善保家的说:

“妈妈喝了点酒,就疯疯癫癫的。

前几天还冲撞了太太。

快出去!别再提这事了。”

又劝探春别生气。

探春冷笑道:

“我要是有点脾气,早就一头撞死了!

不然怎么能容忍奴才来我身上搜贼赃。

明天一早,我先去回老太太、太太,然后再去给大娘赔礼,该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那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趣,在窗外嘟囔着:

“算了,算了,这也是头一回挨打。

我明天回了太太,回老娘家去算了。

这条老命还要它干什么!”

探春喝令丫鬟们:

“你们听她说话,还等我跟她顶嘴不成?”

待书等人听了,便出去说:

“你要是真回老娘家去,那倒是我们的福气了。

只怕你舍不得走呢!”

凤姐笑着说:

“好丫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探春冷笑道:

“我们做贼的人,嘴里都能说会道。

这还算笨的,背地里就只会挑唆主子。”

平儿也赶忙陪着笑劝解,一边又把待书拉了进来。

周瑞家的等人劝了一番。凤姐一直等到服侍探春睡下,才带着人到对面的暖香坞去。

当时李纨还病在床上,她和惜春住得近,又离探春不远,所以顺路先到这两处。因为李纨刚吃了药睡着了,不好打扰,就只到丫鬟们的房中一一搜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东西,接着就到了惜春房里。

惜春年纪小,还不懂事,吓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凤姐也只好安慰她。

谁知竟然在入画的箱子里搜出一大包金银锞子,大概有三四十个,还有一副玉带板子和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

入画脸色都吓黄了。

凤姐问:

“这些是从哪儿来的?”

入画只好跪下,哭着说出实情:

“这是珍大爷赏给我哥哥的。

因为我父母都在南方,现在我只跟着叔叔过日子。

我叔叔婶婶就知道喝酒赌钱,我哥哥怕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又被花掉了,所以每次得到后,就悄悄托老妈妈带进园里,让我收着。”

惜春胆小,看到这些也很害怕,说道:

“我根本不知道。

这还得了!

二嫂子,你要打她,好歹带她出去打,我听不得这个。”

凤姐笑着说:

“要是这话是真的,倒也可以原谅,只是不该私自把东西传进来。

这次能传这个,下次什么不能传。

这就是传递东西的人的不对了。

要是这话不属实,东西是偷来的,你可就别想活了。”

入画哭着说:

“我不敢说谎。

奶奶明天只管去问我们奶奶和大爷,要是说不是赏的,就把我和我哥哥一起打死,我们也无怨言。”

凤姐说:

“这个自然要问清楚,就算是真赏的,也有不对的地方。

谁允许你私自传递东西的!

你且说说是谁帮你传递的,我就饶了你。

下次绝对不可以再这样。”

惜春说:

“嫂子这次可别饶她。

这里人多,要是不拿一个人来做个榜样,那些大丫头们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嫂子要是饶了她,我可不答应。”

凤姐说:

“我平时看她还不错。

谁能不犯错,就这一次。

下次再犯,两罪并罚。但不知道传递东西的是谁?”

惜春说:

“要说传递,再没有别人,肯定是后门上的张妈。

她经常和这些丫头们鬼鬼祟祟的,这些丫头们也都爱照顾她。”

凤姐听了,就让人记下来,把东西先交给周瑞家的暂时拿着,等明天问清楚了再做商议。

于是告别了惜春,往迎春房里去。

迎春已经睡着了,丫鬟们也刚要睡,众人敲门敲了半天门才开。

凤姐吩咐:

“别惊动小姐。”

就往丫鬟们的房里去。

因为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凤姐倒想看看王家的人有没有藏私,就留意看着她搜检。

先从别人的箱子搜起,都没发现别的东西。

搜到司棋的箱子时,王善保家的说:

“也没什么东西。”

刚要盖上箱子,周瑞家的说:

“等等,这是什么?”

说着,便伸手拿出一双男子的锦带袜和一双缎鞋。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和一个字帖。

一并递给凤姐。凤姐因为当家理事,经常看帖子和账目,也认识几个字。

就看那帖子是大红双喜笺帖,上面写着:

“上月你来家后,父母已觉察你我之意。

但姑娘未出阁,尚不能完你我之心愿。

若园内可以相见,你可托张妈给一信息。

若得在园内一见,倒比来家得说话。

千万,千万!再所赐香袋二个,今已查收外,特寄香珠一串,略表我心。

千万收好!

表弟潘又安拜具。”

凤姐看完,不生气反而笑了,其他人都不识字。

王善保家的平时根本不知道她姑表姊弟有这一段风流事,看到这鞋袜,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又看到有个红帖子,凤姐还看着笑,就说:

“肯定是她们乱写的账目,不成个字,所以奶奶才笑话。”

凤姐笑着说:

“正是,这笔账可真算不清楚:

你是司棋的老娘,她表弟应该姓王,怎么又姓潘呢?”

王善保家的被问得很奇怪,只好勉强回答说:

“司棋的姑妈嫁给了潘家,所以她姑表兄弟姓潘。

上次逃走的潘又安就是她表弟。”

凤姐笑着说:“这就对了。”

又说道:

“我念给你听听。”

说着,从头念了一遍,大家都吓了一跳。

这王善保家的一心想抓别人的错处,没想到反而抓住了自己外孙女儿,又气又羞。

周瑞家的等四人都问她:

“你老听见了吧?清清楚楚的,没什么可说的了。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这王善保家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凤姐只是看着她嘻嘻地笑,对周瑞家的说:

“这倒也好。不用你们老娘操心,她悄无声息地就给你们找了个好女婿,大家倒省心了。”

周瑞家的也笑着凑趣。

王善保家的气没处撒,就自己打自己的脸,骂道:

“老不死的娼妇,造了什么孽呀!

说大话遭报应,现世现报在众人眼前。”

众人见她这样,都笑得停不下来,又半劝半讽的。

凤姐见司棋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一点畏惧惭愧的样子,倒觉得很奇怪。

料想此时夜深了,暂且不必盘问,就怕她夜里羞愧想不开寻短见,于是叫了两个婆子看守着她。

带着人,拿着赃证回去,暂且休息,等明天再处理。

谁知到了夜里,凤姐又起来了好几次,下身流血不止。

到了第二天,就觉得身体十分虚弱,起来就头晕,撑不住了。

请来太医,诊脉后,就写药案说:

“少奶奶心气不足,虚火乘脾,都是因为忧虑劳累所伤,导致嗜睡,脾胃虚弱,不想吃东西。

现在暂且用升阳养荣的药剂。”

写完,就开了几样药名,不过是人参、当归、黄芪之类的药。

一会儿太医就走了,有老嬷嬷拿着方子回禀王夫人,王夫人不免又添了一番愁闷,就把司棋等人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不管了。

正巧这一天尤氏来看凤姐,坐了一会儿,到园里又看了李纨。

正要去看望众姊妹们,忽然惜春派人来请,尤氏就到了她房里。

惜春就把昨晚的事详细地告诉了尤氏,又叫人把入画的东西都拿来给尤氏过目。

尤氏说:

“确实是你哥哥赏给她哥哥的,只是不该私自传递,现在这官盐都变成私盐了。”

于是骂入画“糊涂得猪油蒙了心!”

惜春说:

“你们管教不严,反倒骂丫头。

这些姊妹里,就我的丫头这样丢脸,我以后怎么见人!

昨天我逼着凤姐姐把她带走,她不肯。

我想,入画本来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她走,也有道理。

我今天正要把她送过去,嫂子来得正好,快把她带走。

或者打,或者杀,或者卖,我一概不管。”

入画听了,又跪下哭着哀求:

“再也不敢了。

只求姑娘看在从小一起的情分上,好歹让我生死都跟姑娘在一起吧!”

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极力劝解,说道:

“她只是一时糊涂,下次肯定不敢了。

她从小服侍你一场,好歹留着她吧。”

谁知惜春虽然年纪小,但天生有一种百折不回、廉洁耿介、孤独孤僻的性格,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觉得这丢了她的脸面,咬定了牙,坚决不肯留下入画。

还说得更绝:

“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长大了,连我也不方便往你们那边去了。

况且最近我经常听到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说些不堪入耳的闲话!

我要是再去,连我也会被编排进去。”

尤氏说:“谁议论什么了?又有什么可议论的!

姑娘是什么身份?

我们又是什么身份?”

“姑娘既然听到有人议论我们,就应该当面质问他才对。”

惜春冷笑着说:

“你这话问我可就怪了。

我一个姑娘家,只有尽力躲开是非的道理,我反倒去主动招惹是非,那成什么人了!

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生气,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别人呢。

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更何况是你我之间呢。

我只知道能保住自己就足够了,不管你们的事。从现在起,你们有什么事别连累我。”

尤氏听了,又生气又觉得好笑,就对身边的众人说:

“怪不得人人都说四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我原本还不信。

你们听她刚才这一番话,无缘无故的,既不识好歹,又说话没轻没重。

虽然是小孩子说的话,却也太让人寒心了。”

众嬷嬷笑着说:

“姑娘年纪小,奶奶您自然要多担待些。”

惜春冷笑着说:

“我虽然年纪小,可我说的话可不幼稚。

你们不读书,不认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糊涂人,看到明白事理的人,反倒说我年纪小不懂事。”

尤氏说:

“你要是状元、榜眼、探花,那可是古今第一的才子。

我们是糊涂人,不像你明白事理,这样行了吧?”

惜春说:

“状元、榜眼难道就没有糊涂的吗?

要知道他们当中不能领悟道理的人更多呢。”

尤氏笑着说:

“你倒厉害。刚才还自称才子,这会儿又要当大和尚了,还讲起领悟人生道理的话来了。”

惜春说:

“我要是不领悟这些,我也舍不得入画了。”

尤氏说:

“可见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说:

“古人也说过,‘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本来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让你们连累坏了我的名声!”

尤氏心里本来就有烦心事,害怕听到这些话。

刚才听说有人议论,心里已经又羞又恼,只是看在惜春的情分上,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天。

如今见惜春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按捺不住了,就问惜春说:

“怎么就连累你了?

是你的丫头犯了错,你却无缘无故地说我;

我都忍了这大半天了,你反倒越来越得意,只管说这些话。

你是千金万金的大小姐,我们以后就不跟你亲近了,免得不小心连累了小姐的好名声。

我马上就叫人把入画带走!”

说完,就赌气起身走了。

惜春说:

“要是真的不来往了,倒也省了那些口舌是非,大家倒也能落得清净。”

尤氏也不回应,径直往前面去了。

欲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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