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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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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平儿出来吩咐林之孝家的道:

“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兴旺的家族。

要是一点点小事,就大张旗鼓地折腾,那可不成体统。

现在把她母女俩带回去,照旧当差。

把秦显家的再打发回去。这事就别再提了。

只是以后每天都要小心巡查。”

说完,就起身走了。

柳家的母女连忙磕头谢恩,林之孝家的把她们带回园子,回禀了李纨和探春,二人都说:

“知道了,没出什么事就好。”

司棋等人白白高兴了一场。

那秦显家的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钻了进来,可只高兴了半天。

她在厨房里正忙着接收家伙、米粮、煤炭等东西,还查出不少亏空,说道:

“粳米少了两石,常用米又多支了一个月的量,炭也没达到应有的数量。”

她一边打点着给林之孝家的送礼,偷偷准备了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让子侄送到林之孝家去,又准备给账房送礼,还预备了几样菜蔬请几位同事,说道:

“我来了以后,全靠各位照应。

从现在起,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我要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家多担待。”

正忙乱着,忽然有人来告诉她:

“吃过这顿早饭就出去吧。

柳嫂儿本来就没什么事,现在还是交给她管了。”

秦显家的听了,顿时如遭雷击,垂头丧气,立刻收起了架势,收拾东西走人。

送出去的东西白白浪费了许多,自己还得变卖家产来弥补亏空。

连司棋都气得够呛,可也没办法挽回,只好作罢。

赵姨娘因为彩云私自送了许多东西给贾环,被玉钏儿吵了出来,一直担心事情被查出来,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打听消息。

忽然彩云来告诉她:

“都是宝玉揽下了这事,以后没事了。”

赵姨娘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贾环听了这话,起了疑心,把彩云送给他的东西都拿出来,照着彩云的脸扔过去,说道: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我不稀罕。

你要是不跟宝玉好,他怎么会替你顶罪。

你既然有胆子给我,就该谁都不告诉。

现在你既然告诉了他,我再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思了。”

彩云见贾环这样,急得赌咒发誓,甚至哭了起来。

她百般解释,可贾环就是不信,说道:

“要不是看在你平时的情分上,我就去告诉二嫂子,说你偷东西给我,我可不敢要。

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甩手就走了。

赵姨娘气得骂道:

“没出息的东西,坏心眼的孽障。”

彩云也哭得肝肠寸断。

赵姨娘百般安慰她:

“好孩子,他辜负了你的心意,我心里清楚。

让我把东西收起来,过几天他自然就回心转意了。”

说着,就要收东西。

彩云赌气把东西一股脑包起来,趁人不注意,拿到园子里,都扔到了河里,东西有的沉下去了,有的漂走了。

她自己气得晚上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这时,宝玉的生日到了,原来宝琴也是这一天生日,两人同一天。

因为王夫人不在家,所以不像往年那么热闹。

只有张道士送了四样礼,还有换来的寄名符儿;

还有几处僧尼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品,以及寿星像、纸马、疏文,还有本命星官和值年太岁的周年换的锁儿。

家里常来往的男女先儿也来拜寿。

王子腾那边,还是送了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个寿桃、一百束上等的银丝挂面。

薛姨妈那边的礼稍微次一等。其余家里人,尤氏送了一双鞋袜;

凤姐儿送了一个宫制的四面扣合荷包,里面装着一个金寿星和一件波斯国的玩器。

各庙中派人去放堂舍钱。

宝琴的礼物还有很多,就不一一细说了。

姐妹中送的礼物都很随意,有的送一把扇子,有的写一个字,有的画一幅画,有的作一首诗,只是应个景罢了。

这一天,宝玉清晨起来,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出来。

到了前厅院子里,李贵等四五个人已经在那里设好了天地香烛,宝玉点上香。

行完礼,奠茶烧纸后,就到宁国府的宗祠和祖先堂两处行礼,出来到月台上,又朝着远方拜了贾母、贾政、王夫人等。

然后顺路到尤氏的上房,行完礼,坐了一会儿,才回到荣国府。

先到薛姨妈那里,薛姨妈再三挽留,然后又遇见薛蝌,谦让了一番,才进了园子。

晴雯、麝月二人跟着,小丫头夹着毡子,从李氏开始,一个一个到各房去行礼。

又出了二门,到李、赵、张、王四个奶妈家,谦让了一阵,才回来。

虽然众人要行礼,宝玉都没接受。

回到房中,袭人等人只是来说一声祝贺的话就行了。

王夫人有话,不让年轻人接受行礼,怕折了福寿,所以都不用磕头。

歇了一会儿,贾环、贾兰等人来了,袭人连忙拉住他们,坐了一会儿,他们就走了。

宝玉笑着说:

“走累了!”

就歪在床上。

才喝了半盏茶,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一群丫头笑着进来,原来是翠墨、小螺、翠缕、入画,邢岫烟的丫头篆儿,奶子抱着巧姐儿,还有彩鸾、绣鸾八九个人,都抱着红毡笑着走来,说道:

“来拜寿的人都快把门挤破了,快拿吃的来我们吃。”

刚进来时,探春、湘云、宝琴、岫烟、惜春也都来了。

宝玉连忙迎出来,笑着说:

“不敢劳驾,快准备好茶!”

大家进了房间,免不了互相推让一番,然后各自坐下。

袭人等人捧上茶来,才喝了一口,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了。

宝玉连忙迎出来,笑着说:

“我刚才到凤姐姐那里,进去回了话,没见到她,我又打发人进去问候姐姐。”

平儿笑道:

“我正在给你姐姐梳头,出不来回你。

后来听说你又让人问候我,我哪里当得起,所以特地赶来磕头。”

宝玉笑道:

“我也当不起。”

袭人早就在外间摆好了座位,让平儿坐下。

平儿就行福礼,宝玉作揖不迭。

平儿就跪了下去,宝玉也赶忙跪下,袭人连忙把他们搀起来。

平儿又行了一福礼,宝玉又还了一揖。

袭人笑着推宝玉:

“你再作揖。”

宝玉道:

“已经完了,怎么又作揖?”

袭人笑道:

“这是她来给你拜寿。

今天也是她的生日,你也该给她拜寿。”

宝玉听了,高兴得连忙作揖,说道:

“原来今天也是姐姐的生日。”

平儿也连连万福。

湘云拉着宝琴、岫烟说道:

“你们四个人互相拜寿,得拜上一天才够。”

探春连忙问道:

“原来邢妹妹也是今天生日?

我怎么就忘了。”

急忙命丫头:

“去告诉二奶奶,赶紧补一份礼,和琴姑娘的一样,送到二姑娘屋里去。”

丫头答应着去了。

岫烟见湘云直接说了出来,没办法,只好到各房去表示一下。

探春笑道:

“倒挺有意思的,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有几个人过生日。

人多了,就这么巧,有的是三个人同一天生日,有的是两个人同一天生日。

大年初一是大姐姐的生日,怪不得她福气大,生日比别人都早。

那天还是太祖太爷的生日冥寿。过了灯节,就是老太太和宝姐姐,她们娘儿俩生日赶得巧。

三月初一是太太,初九日是琏二哥哥。

二月没人过生日。”

袭人道:

“二月十二是林姑娘的生日,怎么没人?

只是她不是咱们家的人罢了。”

探春笑道:

“我这记性怎么这么差!”

宝玉笑着指着袭人说:

“她和林妹妹是同一天生日,所以她记得。”

探春笑道:

“原来你们俩是同一天生日。

每年连个头都不给我们磕一个。

平儿的生日我们也不知道,这也是刚刚才知道。”

平儿笑道:

“我们是那些没什么地位的人,生日也没福气让人来拜寿,也没有接受行礼的资格,何必声张,悄悄过去就算了。

今天她又偏偏说出来了,等姑娘们回房,我再去行礼吧。”

探春笑道:

“也不敢打扰你。

只是今天倒要给你过个生日,我心里才踏实。”

宝玉、湘云等人齐声说:

“很对。”

探春就吩咐丫头:

“去告诉她奶奶,就说我们大家说了,今天一天不让平儿出去,我们大家凑份子给她过生日呢。”

丫头笑着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

“二奶奶说了,多谢姑娘们给她面子。

不知道过生日给她准备些什么吃的,只要别忘了二奶奶,就不来打扰了。”

众人都笑了。

探春接着说:

“碰巧今天里头厨房不准备饭,下面做菜这些事,都是外面收拾。

咱们就凑钱,叫柳家的来做,在咱们这里收拾倒也不错。”

众人都说好。

探春一边派人去问李纨、宝钗、黛玉的意见,一边派人去传柳家的进来,吩咐她在内厨房赶紧准备两桌酒席。

柳家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

“外厨房都已经准备好了。”

探春笑道:

“你原来不知道,今天是平姑娘的生日。

外面准备的是上头的饭菜,现在我们私下又凑了份子,专门为平姑娘准备两桌请她。

你就挑些新鲜巧妙的菜蔬准备来,开了账我去领钱。”

柳家的笑道:

“原来今天也是平姑娘的生日,我竟不知道。”

说着,就向平儿磕下头去,平儿慌忙把她拉起来。

柳家的赶忙去准备酒席。

这里探春又邀请宝玉,一起到厅上去吃面,等李纨、宝钗都来了,又派人去请薛姨妈和黛玉。

因为天气暖和,黛玉的病渐渐好了,所以也来了。

大家欢聚一堂,厅里挤满了人。

没想到薛蝌又送了巾、扇、香、帛四色寿礼给宝玉,宝玉就过去陪他吃面。

两家都摆了寿酒,互相赠送,彼此都领了对方的情。

到了中午,宝玉又陪薛蝌喝了两杯酒。宝钗带着宝琴过来给薛蝌行礼,敬完酒,宝钗嘱咐薛蝌:

“家里的酒就不用送到那边去了,这些虚礼可以免了。

你就请伙计们吃吧。

我们和宝兄弟进去,还要招待别人,就不能陪你了。”

薛蝌连忙说:

“姐姐兄弟只管请便,只怕伙计们也快来了。”

宝玉又赶忙告罪,才和姐妹们回来。

一进角门,宝钗就吩咐婆子把门锁上,把钥匙要过来自己拿着。

宝玉连忙说:

“这道门何必关呢,又没多少人走。

况且姨娘、姐姐、妹妹都在里头,要是回去取东西,多麻烦。”

宝钗笑道:

“小心点总没错。你看你们那边,这几天出了不少事,可我们这边一个人都没牵扯进去,可见这门关着还是有作用的。

要是开着,保不准那些人图方便,抄近路从这里走,能拦得住谁?

不如锁上,连妈和我也能约束一下,大家都别走。

就算出了事,也赖不到我们这边的人。”

宝玉笑道:

“原来姐姐也知道我们那边最近丢东西的事?”

宝钗笑道:

“你只知道玫瑰露和茯苓霜这两件事,那是因为涉及到人,才知道了这两件东西;

要不是因为人,你连这两件事都还不知道呢。

殊不知还有几件比这两件更严重的事。

要是以后查不出来,那是大家的福气,要是查出来,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呢!

你也是个不管事的人,我才告诉你。

平儿是个明白人,我前几天也告诉她了,因为她奶奶不在,所以让她心里有数。

要是查不出来,大家就当没事;

要是查出来,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自有头绪,也不会冤枉好人。

你就听我的,以后小心点就是了,这话可别告诉别人。”

说着,来到沁芳亭边,只见袭人、香菱、待书、素云、晴雯、麝月、芳官、蕊官、藕官等十来个人都在那里看鱼玩耍。

见他们来了,都说:

“芍药栏里已经准备好了,快去入席吧。”

宝钗等人就带着她们一起到了芍药栏中的红香圃三间小敞厅内。

连尤氏也已经请过来了,大家都在那里,就差平儿了。

原来平儿出去后,有赖、林等几家送了礼来,接二连三的,上中下三等家人,来拜寿送礼的不少,平儿忙着打发赏钱、道谢,一面又把各种情况都回明了凤姐儿,有的留下,有的不收,有的收下后立刻赏给了别人。

忙了一阵,又一直等到凤姐儿吃过面,才换了衣裳,往园子里来。

刚进园子,就有几个丫鬟来找她,一起到了红香圃中。

只见宴席已经摆好,座褥铺着芙蓉花样。

众人都笑着说:

“寿星到齐了。”

上面的四个座位,一定要让宝琴、岫烟、平儿、宝玉四个人坐,可他们四个都不肯。

薛姨妈说:

“我年纪大了,又和你们年轻人合不来,我觉得拘束,不如我到厅上随便躺躺倒好。

我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又不太能喝酒,这里让给他们,倒自在些。”

尤氏等人坚持不肯。

宝钗道:

“这样也行,倒是让妈在厅上躺着更自在,有爱吃的送些过去,也更随意。

而且前头没人,还能照看一下。”

探春等人笑道:

“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大家把薛姨妈送到议事厅上,眼看着让丫头们铺了锦褥、靠背和引枕之类的东西,又嘱咐:

“好好给姨太太捶腿,要茶要水别推三阻四的。

等送了东西来,姨太太吃了,就赏你们吃。

可别离开这里。”

小丫头们都答应了。

探春等人这才回来。

最后让宝琴、岫烟二人坐在上位,平儿面西坐,宝玉面东坐。

探春又把鸳鸯请来,二人并肩对面陪着。

西边的一桌,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惜春依次而坐,又拉了香菱、玉钏儿二人坐在旁边。

第三桌,尤氏、李纨又拉了袭人、彩云作陪。

第四桌就是紫鹃、莺儿、晴雯、小螺、司棋等人围坐在一起。

当下探春等人还要敬酒,宝琴等四人都说:

“再这么闹,一天都坐不成了。”

这才作罢。

两个女先儿要弹词祝寿,众人都说:

“我们没人想听那些闲话,你到厅上去说给姨太太解闷吧。”

一面又把各种吃食挑选了一些,让人送给薛姨妈。

宝玉便说:

“光坐着没意思,得行个酒令才好。”

众人有的说行这个酒令好,有的说行那个酒令好。

黛玉道:

“依我说,拿笔砚把各种酒令都写下来,做成阄儿,咱们抓着哪个就用哪个。”

众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好。

就命人拿了一副笔砚和花笺。香菱最近学了诗,又天天学写字,看到笔砚就很高兴,连忙起身说:

“我来写。”

大家想了一会儿,一共想出了十来个酒令,念着,香菱一一写了下来,搓成阄儿,扔在一个瓶子里。

探春便让平儿来抽,平儿在里面搅了搅,用筷子夹出一个,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射覆”二字。

宝钗笑道:

“把酒令里最难的祖宗拈出来了。

‘射覆’从古就有,现在已经失传了,这是后人编的,比其他酒令都难。

这里头一半人都不会,不如毁了,再拈一个雅俗共赏的。”

探春笑道:

“既然拈出来了,怎么能毁了呢。

现在再拈一个,如果是雅俗共赏的,就让她们行那个。

咱们就行这个‘射覆’。”

说着,又叫袭人拈了一个,是“拇战”。

史湘云笑着说:

“这个简单爽快,合我的脾气。

我可不玩这个‘射覆’,玩这个太闷人了,我去划拳好了。”

探春道:

“就她乱改酒令,宝姐姐快罚她一杯。”

宝钗不由分说,就给湘云灌了一杯酒。

探春道:

“我喝一杯,我是令官,也不用多说,听我安排。”

命人取来令骰和令盆,“从琴妹开始掷,挨着往下掷,掷出相同点数的两个人就玩射覆。”

宝琴一掷,是个“三”,岫烟、宝玉等人掷的都不对,直到香菱才掷出一个“三”。

宝琴笑道:

“只能在室内玩这个,要是说到外面去,可就没头绪了。”

探春道:

“那是自然。三次猜不中的罚一杯。你覆,她射。”

宝琴想了一想,说了个“老”字。

香菱本来就不太熟悉这个酒令,一时想不出来,满屋子满桌子都找不到和“老”字相连的成语。

湘云先听到了,就到处乱看,忽然看见门斗上贴着“红香圃”三个字,就知道宝琴覆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

见香菱猜不出来,众人击鼓又在催促,就悄悄地拉香菱,教她说“药”字。

黛玉偏偏看见了,说“快罚她,又在那里偷偷传递答案呢。”

这一喊,哄得众人都知道了,连忙又罚了湘云一杯,气得湘云拿筷子敲黛玉的手。

于是香菱也被罚了一杯。

接下来宝钗和探春对了点子。

探春便覆了一个“人”字。宝钗笑道:

“这个‘人’字太宽泛了。”

探春笑道:“添一个字,两覆一射,就不宽泛了。”

说着,便又说了一个“窗”字。

宝钗一想,看到席上有鸡,便猜到她用的是“鸡窗”“鸡人”这两个典故,于是射了一个“埘”字。

探春知道她射中了,用的是“鸡栖于埘”的典故,二人相视一笑,各饮了一口门杯。

湘云等不及了,早就和宝玉“三”“五”乱叫着划起拳来。

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桌子也“七”“八”乱叫着划起来。

平儿、袭人也组成一对划拳,只听得她们腕上的镯子叮当作响。

不一会儿,湘云赢了宝玉,袭人赢了平儿,尤氏赢了鸳鸯,这三个人要行酒底酒面。

湘云便说:

“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上的话,总共凑成一句话。

酒底要和人事相关的果菜名。”

众人听了,都笑着说:

“只有她的酒令比别人麻烦,倒也有意思。”

便催促宝玉快说。宝玉笑道:

“谁玩过这个呀,也得让我想一想。”

黛玉便道:

“你多喝一杯,我替你说。”

宝玉真的喝了酒,听黛玉说道:

“落霞与孤鹜齐飞,风急江天过雁哀,却是一只折足雁,叫得人九回肠,——这是鸿雁来宾。”

说得大家都笑了,说:“这一串连起来倒有些意思。”黛玉又拈了一个榛穰,说出酒底道:

“榛子非关隔院砧,何来万户捣衣声?”

酒令结束,鸳鸯、袭人等说的都是一句俗话,并且都带一个“寿”字,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大家轮流乱划了一阵拳,这时上面湘云又和宝琴对上了手,李纨和岫烟对了点子。

李纨便覆了一个“瓢”字,岫烟便射了一个“绿”字,二人会意,各饮了一口酒。

湘云划拳输了,要行酒面、酒底。宝琴笑道:

“请君入瓮。”

大家都笑起来,说道:

“这个典故用得恰当。”

湘云便说道:

“奔腾而砰湃,江间波浪兼天涌,须要铁锁缆孤舟,既遇着一江风,——不宜出行。”

说得众人都笑了,说道:

“好一个绞尽脑汁的!

怪不得她出这个酒令,故意惹人发笑。”

又听她说出酒底。湘云喝了酒,挑了一块鸭肉咬了一口,忽然看见碗里有半个鸭头,就挑出来吃脑子。

众人催促她:

“别只顾着吃,快说酒底。”

湘云便用筷子举着鸭头说道:

“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讨桂花油?”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引得晴雯、小螺、莺儿等一群人都走过来说:

“云姑娘就会逗趣儿,拿我们开玩笑,快罚一杯才是!

怎么见得我们就该擦桂花油呀?

倒得每人给我们一瓶子桂花油擦擦。”

黛玉笑道:

“她倒是有心给你们一瓶子油,又怕牵连到盗窃的官司。”

众人没在意这话,宝玉却明白其中意思,赶忙低下了头。

彩云心里有鬼,不禁红了脸。

宝钗赶忙暗暗地瞪了黛玉一眼。

黛玉后悔自己失言,本来是逗宝玉的,却忘了会牵连到彩云,后悔不已,赶忙通过继续行令划拳岔开了话题。

接下来宝玉恰好和宝钗对了点子。

宝钗覆了一个“宝”字,宝玉想了一想,便知道宝钗是在开玩笑,指的是自己佩戴的通灵宝玉,便笑道:

“姐姐拿我打趣,我可射中了。

说出来姐姐别生气,就是姐姐的名讳‘钗’字。”

众人问道:

“怎么解释?”宝玉道:“她说是‘宝’,下面自然联想到‘玉’。

我射‘钗’字,旧诗里有‘敲断玉钗红烛冷’,这不就射中了嘛。”

湘云说道:

“这用的是眼前的事,使不得,你们两个人都该罚。”

香菱赶忙说道:

“不只是眼前事,这也是有出处的。”

湘云说道:

“‘宝玉’二字并没有什么出处,不过是春联上或许会有,诗书典籍里并没有,算不得数。”

香菱说道:

“前几天我读岑参的五言律诗,其中有一句‘此乡多宝玉’,你怎么就忘了呢?

后来又读李商隐的七言绝句,还有一句‘宝钗无日不生尘’,我还笑说他俩的名字原来都在唐诗里呢。”

众人笑着说道:

“这可把你问住了,快罚一杯。”

湘云无话可说,只得喝了一杯。

大家又继续对点的对点,划拳的划拳。

这些人因为贾母、王夫人不在家,没了管束,便尽情取乐,呼三喝四,喊七叫八。

满厅里红的绿的飞舞,玉器珠宝晃动,真是热闹非凡。

玩了一会儿,大家起身离席,稍微散了散,忽然发现湘云不见了,大家只当她到外面方便,一会儿就回来,谁知等了很久都没动静,便派人到处去找,可哪里找得到。

接着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老婆子来了,一来担心有正事要吩咐,二来怕丫鬟们年轻,趁着王夫人不在家,不听从探春等人的约束,肆意痛饮,失了体统,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事。探春见她们来了,就知道她们的来意,赶忙笑着说:

“你们又不放心,来查我们啦。

我们没喝多少酒,不过是大家一起玩笑,把酒当作个引子,妈妈们别担心。”

李纨、尤氏也都笑着说:

“你们去歇着吧,我们也不敢让她们多喝。”

林之孝家的等人笑着说:

“我们知道,就是老太太让姑娘们喝酒,姑娘们都不肯喝,何况太太们不在家,自然是玩闹罢了。

我们怕有什么事,来打听一下。

二来天变长了,姑娘们玩一会儿,还该吃点小点心。

平日里又不太吃杂七杂八的东西,现在喝了一两杯酒,要是不多吃点东西,恐怕伤身体。”

探春笑道:

“妈妈们说得对,我们也正想吃呢。”

于是回头吩咐拿点心来。两旁的丫鬟们答应着,赶忙去传点心。

探春又笑着说:

“你们去歇着吧,或者去姨妈那里说说话。

我们马上派人送酒给你们喝。”

林之孝家的等人笑着回答:

“不敢领受了。”

又站了一会儿,才退了出去。

平儿摸着脸笑道:

“我的脸都热了,都不好意思见她们。

依我说,咱们就收了吧,别惹她们再来,不然就没意思了。”

探春笑道:

“没关系,反正咱们又不是真的拼命喝酒。”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走来:

“姑娘们快去看云姑娘,她喝醉了,贪图凉快,在山子后头的一块青板石凳上睡着了。”

众人听了,都笑着说:

“快别吵嚷。”

说着,都走过去看,果然看见湘云睡在山石偏僻处的一个石凳子上,已经睡得香甜,四周的芍药花飘落在她身上,满头满脸、衣襟上都是红色的花瓣,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也被落花掩埋了一半,一群蜂蝶闹哄哄地围着她,她还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

众人看了,又是喜爱,又是好笑,赶忙上前去推她、搀扶她。

湘云嘴里还在说梦话,说着酒令,嘟嘟囔囔地说道:

“泉香而酒冽,玉碗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众人笑着推她,说道:

“快醒醒,吃饭去,这潮湿的凳子上睡觉会生病的。”

湘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众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才知道自己喝醉了。

她本来是来纳凉找安静地方的,没想到因为多罚了两杯酒,身体娇弱不胜酒力,就睡着了,心里反而觉得有些羞愧。

连忙起身,挣扎着和大家一起来到红香圃中,漱了口,又喝了两杯浓茶。

探春赶忙让人把醒酒石拿来给她含在嘴里,一会儿又让她喝了些酸汤,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当下众人又选了几样果菜给凤姐送去,凤姐儿也送了几样过来。

宝钗等人吃过点心,大家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在外面赏花,有的扶着栏杆看鱼,各自随意,说笑不停。

探春便和宝琴下棋,宝钗、岫烟在一旁观局。

黛玉和宝玉在一丛花下小声说着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见林之孝家的带着一群女人,押着一个媳妇进来。

那媳妇满脸愁容,不敢进厅,只走到台阶下,就朝上跪下,磕头磕得砰砰响。

探春因为一块棋受到了对方的攻击,算来算去总算做了两个眼,便放弃了一步官着,两只眼睛盯着棋盘,一只手伸在棋盒里,不停地抓弄棋子思考,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探春回头要茶的时候才看见,问道:

“什么事?”

林之孝家的指着那媳妇说:

“这是四姑娘屋里小丫头彩儿的娘,现在是园子里伺候的人。

她嘴很不饶人,刚才我听到她说的话,都不敢回禀姑娘,应该把她撵出去才是。”

探春道:

“怎么不回大奶奶?”

林之孝家的道:

“刚才大奶奶都到厅上姨太太那里去了,我碰到她,已经回明了,她让我来回姑娘。”

探春道:

“怎么不回二奶奶?”

平儿道:

“不回也罢,我回去说一声就是了。”

探春点点头道:

“既然这样,就把她撵出去,等太太来了,再做定夺。”

说完,又继续下棋。

林之孝家的带着那人出去了,这里暂且不表。

黛玉和宝玉二人站在花下,远远地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黛玉便说道:

“你家三丫头倒是个懂事的人。

虽然让她管些事,却也一步都不肯多走。

换了差不多的人,早就作威作福了。”

宝玉道:

“你不知道。

你生病的时候,她做了好几件事呢。

这园子也分给人管了,现在多掐一根草都不行。

还处理了几件事,专门拿我和凤姐姐做例子,来约束别人。

她可是个心里很有算计的人,哪里只是懂事而已!”

黛玉说道:

“这样才好,咱们家里花费太大了。

我虽然不管事,但平时闲下来,替你们算计,发现家里出的多,进的少,现在要是不节俭,以后恐怕难以为继。”

宝玉笑道:

“不管以后怎么样,总不会短了咱们两个人的。”

黛玉听了,转身就往厅上找宝钗说笑去了。

宝玉正打算走,只见袭人走来,手里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里面放着两钟新沏的茶,问道:

“她去哪儿了?

我见你们俩半天没喝茶,特意倒了两钟来,她又走了。”

宝玉说道:

“那不是她,你给她送去吧。”

说着自己拿了一钟。

袭人便送那钟茶去,正好宝钗和黛玉在一起,只有一钟茶,袭人便说:

“哪位渴了哪位先接,我再去倒。”

宝钗笑道:

“我倒不渴,只要一口漱漱口就够了。”

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把剩下的半杯递给黛玉。

袭人笑道:

“我再去倒。”

黛玉笑道:

“你知道我这病,大夫不让我多喝茶,这半钟就够了,难为你想得周到。”

说完把茶喝完,放下杯子。

袭人又来接宝玉的杯子。

宝玉便问道:

“这半天没见芳官,她在哪儿呢?”

袭人四处看了看,说道:

“刚才还在这里和几个人斗草,这会儿不见了。”

宝玉听了,赶忙回到房中,果然看见芳官面朝里睡在床上。

宝玉推她道:

“快别睡了,咱们到外面玩去,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芳官说道:

“你们吃酒都不理我,让我闷了半天,可不就来睡觉了。”

宝玉拉她起来,笑道:

“咱们晚上在家里再吃,回来我让袭人姐姐带你到桌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芳官说道:

“藕官、蕊官都不上桌,就我一个人在那儿,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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