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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此地无光 (第2/2页)

被光照到的土壤化成了沙子,簌簌落下,沙子化成血,然后化成血痂,逐渐填满缺口,洞穴再次陷入黑暗。

那个东西站在黑暗中,呢喃着一句话。

“帮帮我。”

“不要救我。”

“救救我。”

“它在向我唱歌。”

不知为何,这句话是由鼠人又尖又细的嗓音说出的。

刘易斯在地道里狂奔,那东西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追。

“跑!跑!”

刘易斯最后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大叫,但她张不开嘴。

“为什么张不开嘴?怎么回事?”

刘易斯一边逃命,一边伸手在口罩上摸索,她摸到了毛毛的东西,一个像小兔子一样的活物在她脸上呼吸,呼吸,呼吸。

口罩活了?

不,不是口罩活了,是她太久没有换口罩了,口罩表面依附了一些霉菌。

被太阳光照射后,这些霉菌患上了光蛰病,开始肆意生长。

刘易斯反应迅速,黑暗当中,她一把扯下那团活物,朝它连开数枪。

万幸,这些霉菌被光照射不过半秒,变异尚浅,因此很容易杀死。

刘易斯的枪击将霉菌团射成了碎片,它发出吱吱的叫唤,当即死了。

刘易斯松了口气,但危险还在,她身后的那个东西还在。

“快逃啊!!!”

刘易斯朝洞口大叫,她是在警告洞外的鼠人们。

已经很近了,离洞口很近了,只要十步,只要五步……

看着洞外的天光,刘易斯的理智逐渐恢复。

她冲出洞口的那一刻,由于强大的惯性,她摔倒在地上,天旋地转,刘易斯一连翻滚了十几转,一直滚到了鼠人们脚边。

鼠人们张大嘴巴看着她,没人说话。

“快扶我起来!”

刘易斯想这么说,却说不出声,她还在翻滚,视野缓缓倾斜九十度,最后,她面朝洞口,看向那黑洞洞的地方。

她看见,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跑了三四步,最终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鲜血后知后觉地从她脖子上光滑的切口处喷出,飞溅出十几米。

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了她脸上。

刘易斯的身子还在爬,她的脑袋在一片惬意的晕眩中静静看着,看着她自己的身子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血迹,真难看。

“我要死了吗?”

刘易斯的脑袋看着漆黑的地洞,她的视野渐渐变暗了。

在落幕一般的渐暗之中,刘易斯看见地洞之中走出一个人形的东西,她看不清那东西的脸,但在她眼中,那张脸和羌廷司一模一样。

羌廷司干瘦的脸瞎了一只眼,他在笑,笑得嘴歪眼斜。

刘易斯见过这笑容,羌廷司在列宁格勒杀她亲人时,脸上就是这个笑容。

“羌廷司!?混蛋!我要杀了你!我死也要杀了你!!”

刘易斯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羌廷司狂笑的脸渐渐模糊了,她看见一具背着鱼竿的黄铜骷髅叼着烟,缓缓吐出一个心碎形状的烟圈,叹了口气。

骷髅熄灭了烟,走上前来,在他黄色的清洁工服上擦了擦手骨。

“该走了,孩子,你死了。”

刘易斯的视野渐渐向上,她的法相,或者说,灵魂,看着自己的头颅,死不瞑目的头颅。

“先生,我能再等等吗?”刘易斯看着骷髅,平静地问。

“已经没救了,孩子,去门里等着吧。”

骷髅抬手指向侧面,刘易斯的法相顺着他的手看去,一扇纯白的门扉敞开着,里面传出悠长的嗡鸣声,像是午夜时分,远方传来的汽笛。

刘易斯的法相看了死门一眼,摘下口罩,朝死门的使者笑了笑。

看着她的下半张脸,就连死门的使者也为之动容。

“您看,我还有仇没报。您能否大发慈悲,放我一命,等我报完仇,我再来领死?”

骷髅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有任何血肉的眼窝里竟然露出了三分同情,沉默良久,他从清洁工服的口袋里取出一把没有轮廓、没有形状、也没有颜色的钥匙。

“唉,可怜的孩子,你去另一扇门里等着吧,如果是他的话,兴许可以到达那个地方,兴许……”

说着,骷髅走到纯白的死门前,轻轻合上门扉,随后念起咒语。

忘川水悠,

魂萦梦休,

铜蛇铁狗,

往生不游;

黄泉路漫,

孤魂泪断,

前世未了,

今生难圆;

奈何桥滩,

彼岸花繁,

魂归何处,

残泪能干?

此乃死门的“不往生”咒,与往生咒的含义恰恰相反,是为“暂驻咒”。

咒语念完,二维的死门缓缓翻转,露出了一扇纯黑的门板。

纯黑的门上写着一个白色的无量大数,骷髅走上前,用钥匙开门。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仅有一平米的房间,四面黑墙,空无一物,没有窗户,地面也是黑色的,寂静无声,时间仿佛凝固,唯有等待在无声中蔓延。

骷髅挽起刘易斯的手,朝房间指了指。

“这是死人等待接送的地方,你要想好,一旦进去,就只有两个结局:

我隔一段时间会来敲门,如果你放弃了等待,我会送你进死门。

但是,孩子,你也看见门板上的数字了,这个数字无限大,在你之前,还有无数个相信奇迹的人等着我去探望。也就是说,在敲你的门之前,我要敲无数扇门,等轮到你,已是沧海桑田。

你要明白,这扇门后的时间是照常流动的,没人知道你要等多久。”

刘易斯的法相遗憾地笑了笑。

“你看,那么多人都选择了等待,也不差我一个。告诉我吧,第二个结局是什么?”

听闻此言,骷髅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他的牙齿发出寒噤一般的颤抖声,缓缓抽出一支烟,把烟头插到眼窝里。

香烟被骷髅眼中热烈的希望所点燃,他用手骨夹着烟,低到牙齿旁,长长地吸了一口。

骷髅的清洁工服敞开着,苍白的肋骨下方并没有肺,刘易斯不知道他是怎么吸烟的,但她也没心情问。

良久,骷髅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烟圈缓缓散去,骷髅温柔的话语随之传来。

“第二种可能性就是,救你的人当真抵达了那个地方,亲自来接你……

自我做这份工作起,统共只有五个人做到了,希望渺茫,但胜过没有希望。

孩子,你现在还有得选,这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死,眼下,我正在同时跟十五个死人对话,另外十四个人都选择了死门。

你呢?”

刘易斯没有说话,她松开骷髅的手,走进了等待的房间,缓缓转身,重新戴上了口罩——虽然这条口罩只是精神象征,但她戴习惯了。

骷髅似乎在笑,但是这世上的所有骷髅看上去都似乎在笑,所以无法判断死门的使者究竟是什么心情。

骷髅吸一口烟,一手扶着门,看着刘易斯,问道:

“我知道你在等谁,但你真的了解他吗?”

面对死门使者的问题,刘易斯却用一个问题作答。

“您所说的那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骷髅又深吸一口烟,烟雾从鼻孔缓缓喷出。

“呻吟公国。”他说。

说完,他缓缓关上门,将刘易斯的法相留在了纯粹的黑暗当中。

刘易斯死了,但她的法相尚未步入死门。

刘易斯身首分离、死不瞑目,血泊缓缓扩散,变作一个大红色的圆圈,她的尸体在血泊之中渐渐冰冷。

与此同时,孙必振正躺在一片废墟下,被召潮司搂在怀里,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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