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火种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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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陈植陈格兄弟和顾况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焚香遥祝张达出师顺利。

令顾况不知所措的是，张达出征之前甚至没再见顾况，反倒是派来陈植带着他们几人到了另一条船上。

顾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做错了什么，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而似乎对张达安排颇有微词的陈格，此时正枯坐在甲板上，不言不语。

顾况也默立于角落，反省这些日子的自己。他确实在反省，从那个夜晚开始，就一直在被接二连三的事件推着走，一副身不由己的可怜相，而对自己是种子持有者的这件事情，也是毫无自觉。

他甚至能回忆到了很久以前，曾经在大都会里奋力追逐梦想的时光。尽管生活异常艰难，甚至舍不得花费十几元，但他始终不愿意向故乡的亲人和相识的熟人求助。以至到最后，他选择与任何人保持距离，完全不想和其他人成为朋友，经营出熟人的关系。

那些年，自己就是以这样决绝的信念，旁若无人的埋头努力，天真的想凭借自身的力量实现“我奋斗了二十年,才能和你一起坐在一起喝咖啡”的平静和坦然。

可是这样的他，还是过于弱小，没能达到击碎命运的临界值，和成千上万失败的人一样，被故乡无声的抱回去，以他曾经最讨厌的形式，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他一直认为，自己早已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遗体。

而现在，命运交给他一个不一样的选择，他居然直到现在才发觉这是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他实在太愚蠢了，愚蠢到麻木不仁。如果不是眼前张达、许夫人和那些眼神熠熠的军士义勇，他或许永远都沉浸在失败者的痛苦和丑陋的嫉妒中无法自拔。

他真的应该打起精神来了，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正当顾况在胡思乱想之际，陈植似乎是忍不住这无边无际的寂寥和悲苦，轻声自言自语道：“我以为张枢密会阻止的，但他居然同意了，还嘉奖了大哥。是啊！敌军刚刚遭受惨败，我军士气高涨，没谁不会认为这是个绝佳机会，都想要乘胜追击，取得更大胜利。可真的如此么？”

陈植本想和陈格说的，却见他垂头丧气的跌坐在一边，便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顾况，突然心中一动，说道：“顾先生，我大哥临走前，其实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话。”

顾况一怔道：“什么话？”他倒是很想了解张达对他的想法，毕竟这位大权在握的长者一直待他很好，而且是那种没来由的好，这次行动却没带上他，实在是很奇怪。

“大哥说，你身上有种奇异的感觉，让他神而往之，也正是因此，他觉得这是冥冥中的某种启示，想要把很多东西托付给你，而不是我和陈格。”陈植眉眼间俱是水墨般的海潮，浓的析不出一点颜色。

顾况正欲再问，却听陈植先一步说道：“你一定想问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大哥难得露出那种不知道怎么表达的神情，往常只有和我姐姐在一块时，他才偶然会有这样的模样。大哥想了很久，才说出一句，不像是乱世的异子，还饱含着没有波澜的倦意。”

陈植一顿，笑了笑：“你大概没察觉，自从大哥这样说了，我就偷偷观察你好久，也没理解他的意思。”

顾况却悚然一惊，他仔细回味张达的那句描述，分明就是隐隐察觉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不过这并不重要，被这位当世奇人所察觉，实在算不得意外，他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自己也不反感、不恐惧他知道，这就足矣。

但仔细想一想与他的这番相识，顾况不禁有些晃神。

张达所希求的，不正是自他习以为常、平淡无奇的过去么？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声名显赫，家世富足，有举案齐眉的知心爱侣，有志同道合的兄弟友朋，还有一大堆得意的传承弟子，可谓是求无可求，人间无憾。可是他想的更大也更远，想要自己从未在意过的，一个安稳的、安乐的、安全的、安和的、安心的时局，安顿他和他身边那些人，或者索性便是全天下的人，让他们不被时代裹挟，翻滚着涌入到战乱的大浪里去，过着无法知晓未来的每一天。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这个眼睛里没有兵祸的陌生人，抱有最大的善意，以至于想把一切都托付给自己，因为他真正的梦想，自己根本不需要努力就已经实现了啊！

当然，张达没能说出口的另一些想法，顾况也无从得知，毕竟来到这里的持有者众多，张达却对顾况独具青眼，倾力结交，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法，或许正是许开明一直在提及、在追逐的远方吧！

愣神时，梁振走到顾况身边，说道：“看来你们走得很远啊！比我的攻略也深很多，那位姑娘跟你说过我吧？我是梁振，你们或许可以结交的同伴之一哦！”

顾况抬起头，才发觉陈植他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甲板上只剩下几张狼藉的桌子，梁振微眯着双眼，望着海面上薄薄的雾。

“你是怎么成为持有者的？”顾况问了一句，虽然他也没有特别想知道的意思。

梁振眼里满是揶揄：“我说了，你就信么？”

顾况颔首道：“嗯，你说了，我就信，不过可能就只有现在。”

梁振眉毛一挑：“这倒是要我抓住机会咯！我之前提过，我是警察的吧！确切的说，我只是个辅警，参加工作不满一年，跟着前辈们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在上周，我破天荒被带到了一处凶案现场，这是我就职以来，遇到的第一件大案子。”

顾况听他口气，感觉他要说很多事情，可现在哪有那种心思，声音低落道：“如果很长的话，也可以不说了！”

梁振懂事地点点头：“嗯，我有更重要的话跟你说，这些，有的是机会讲。”

顾况眼神微微上移，梁振的样貌确实很普通，放在平时，他甚至不会注意到。可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顾况却能看到梁振的眉目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光明灭。

梁振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有些疼痛般咬住牙关，继续道：“这是我的投名状，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几个觉醒了什么能力，但我，觉醒的是这个。”

梁振手中凭空出现一张薄纸，扔给顾况，声音颤抖：“给你，你先看着，我得缓一缓，这能力实在是太痛了。”

顾况茫然接过，目光落到交过来的那张纸上，只一霎间，就被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关于他的描述。

【姓名：顾况】

【资质：平庸】

【素质：力量10，体力7，智力8，精神7，敏捷7，潜力9】

【寿命：92岁】

【境界：不入流武者，进度：27\/100】

【功法：不遇功，入门：10\/100；太公掌，入门：10\/100；飞凰术，入门：3\/100】

【觉醒能力：青目】

顾况皱起眉，鉴定术，还真是便利有用的能力啊！梁振这家伙，这次真的交出了很大的诚意，只是自己，该如何回应他的坦白呢？

梁振终于缓过来，嘴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怎么样，挺实用的技能吧！就是很费神，每天最多也就看两个人。”

顾况诚心诚意艳羡道：“这些只针对持有者，还是所有人都行？”

梁振扯了扯嘴角：“理论上是谁都行，不过比我强太多的，就没法看，我有预感，那种人看了就死，没第二条路。”

顾况一想也是，这种没限制就太荒唐了，点头道：“有限制，但也是很厉害的能力了，这种鉴定术，是怎么觉醒的？别告诉我这是只有你才行。”

“真遗憾，还真是我才行，至少是我这种类型才行，目前为止，我只看过六个人，没有一个有相同的能力，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提升这个能力，只能在身体极限下尽量多使用，看能不能刷个熟练度什么的，所以我跟陈希说，这其实挺像游戏的，不是么？”梁振摇了摇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骄傲的地方。

顾况拍拍他肩膀，怅然道：“那得试过我们到底会不会死才行，不过我劝你还是珍重生命，毕竟，这能力好用到我想立刻就把你加入队伍的程度。”

“我想也是，我都能预感到自己的抢手，不过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梁振顿了顿，破天荒的正色起来，“在这个世界里，我还是抱着游戏的心态，不过我看你们还有我接触过的几个持有者，好像有些太入戏了，对这里的某些人抱持了太深的感情，我得提醒你，我们的任务是存活，而你们几个的这种情况，好像有点背道而驰的感觉啊。”

顾况愕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可是，可是这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而且还是那种，我憧憬的……你明白的，这里的一切都太容易共情了，张世杰、陆秀夫、文天祥，这些名字本身，就足够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一群挽狂澜于既倒的英灵，确实听起来很动人，不过你想没想过，这些人在我们的记忆里，早就死了。现在是另一个世界，这些人或许还和历史上的他们完全一致，但你我却要改变他们注定的轨迹，使他们不再是他们，就这个角度来看，保持一定的戒备和疏离，不才是正确的思维方式么？”梁振无奈的撇撇嘴。

顾况没注意到陈希也来到了跟前，直到她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地响起：“这个不必担心，我会盯着顾老师的，关键时候，我会拉他回来的。”

陈希星眸光转，露出极为沉静的神色。

梁振有些羡慕的看着顾况，笑道：“你倒是好运气。”

顾况没有否认：“确实是好运气，一来就有带着我前行的同伴。不过，你也可以有的。”

“我还不打算加入呢，至少现在还不打算，说实话，你的状态让人担心，这样我可不敢把身后交给你，今天提醒你是最后一次，以后可不会了。”梁振微不可察地低眉，强笑道。

陈希抢过顾况手里的薄纸，仔细看了一遍，接着深深看向梁振，嘴角弧线微动：“你有没有看过我？”

梁振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地从怀中取出另一张薄纸，递给陈希，“你是我第一个看的人。”

“哦！这么说，你的能力觉醒是在我们到这个世界后的事了？”陈希随手接过，也不看就揣进衣服里，接着说道，“顾老师，我听到了不好的消息，至少有两个持有者死了。”

顾况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会？他们怎么死的？”

陈希没接话，反倒盯着梁振。

梁振耸耸肩，先一步回答道：“确切的说，是三个人，两个是老人，来到这里时就感染了不知什么病毒，虚弱极了，和我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他们俩个毕竟年纪太大了，没扛过来，最后一个是年轻人，跟我们一样，甚至还比我们更强壮，他在元军偷袭那天玩得太过，一个人杀了好几十个敌人，连那船上的将军都震惊了，说要给他分个官做，可惜没等到，被一击涂满了火油的箭端端射到了胸口，挣扎了没一会就死了。”

顾况想象了下那场景，总觉得苍白悲凉，心里颇不是滋味。

梁振皱起眉头，说道：“你知道，这场仗是打不赢的，原本，持有者参与的数量越多，战局的变化也就越大，胜负或许也未可知，可现在不同，元军里面有持有者在，这是我听到的最新的消息，而且八成是真的，那边的持有者已经掌握了很大的权限，甚至能左右忽必烈的想法，我猜测持有者是伯颜的可能性很大。不管如何，我们这次存活任务，都不能再随意整活了，尤其是你，顾况，你对张达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你的理智，咱们是第一次来，就算是游戏，也该谨慎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