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弥留之际 (第2/2页)
“二锤住手!”场边的几声惊呼姗姗来迟!
一切发生得太快。断剑已经展现了它的威力,完成了任务。
老头瞬间失去战斗力,败下阵来。这一击之威,凝固了他脸上的皱褶。他无法抵抗,无法闪避。
霎时间,耳中所有的鼓噪几乎安静了下来。天空依然沉寂而悠远。日光仿佛预见了死沉死沉的结局,天色似乎不再明亮刺眼。
“二锤,你很好!”老头的声音很微弱,显得异常落寞,似有无限悲伤。他脸上狼藉的光泽在渐渐褪去。
张二锤瞬间醒转过来,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心里一紧,凄入肝脾!
“师父!”张二锤慌忙跪下扶着老头。
血不断从老头身前的伤口涌出来,张二锤脑中一片空白。日常知觉剥落,心也沉了下去。
“师父!”
老头像只受了致命重伤的多毛公山猪一样有气无力地瘫软着。听到张二锤的大喊,他勉强睁开一只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嘴角也漫出了血水。他不由得身体一阵战栗,面色越发疲倦。
“很好。你的武功果然已大有进步,反应能力也足够让你面对……”老头口中再次涌出一大股血,话也说不完整。
地上有血漫延开来,鲜红的血在阳光下十分刺眼,越流越多,很快便一片殷红。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老头的,这让张二锤感到不安,附带还有点愚蠢的混乱。他的身子也微微抽搐着,周围的东西都在旋转。
“师父你莫死!”
看着老头不断口吐鲜血,张二锤已经开始害怕这是老头的弥留之际了。
人一生中必会遇到痛彻心扉的时刻,想必这就是其中之一。酒未开樽句未裁,张二锤非常不适应这种感觉,他只觉手足失措。
“你记得,好男儿志在四方,要胸怀大志,要好好用这一身功夫。切不可醉心于山中燕雀,要时骋鸿鹄之志……”老头越发语重情长,声音却越来越小。
张二锤看了看这湿润柔软的地面,周围还有满地的树叶竹叶。忽然发觉,要是师父真有个万一,演武场倒也算是个宝地,就地挖坑取材盖了似乎也不太难。他微微地哼唧了一下,动之以情,挤出了大滴眼泪。这是整个悲伤环节中的重要情节,不可或缺。
“师父,你一路好走。”张二锤缓慢而无望地将手松了开来。
老头的手无力摊下,落在地上。林中浓重的静寂和草叶泥尘,一同成了老头的丧衣。
“福伯。”
过了老半天,张二锤缓和过来。模糊的泪眼变得清明,他的默哀结束了。日头西斜,生活还要继续。
“福伯,你知道老头那坛好酒藏在哪里吗?”
福伯嘴角一个哆嗦,瞪大了双眼。
“福伯你误会了,我知道师父好酒,只是想赶紧把酒给师父烧过去,好让他路上暖和暖和身子。”张二锤悲哀地摇摇头。他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依然撕心裂肺的痛,一心为师父贴心考量着。“你来摸摸看,师父这么快就都凉透了……”
张二锤边说边似乎是不放心般探着老头的体温。暖乎乎的,他很纳闷。
老头突然抬手揪住了张二锤的衣襟,青筋暴起。很快又力不从心地松开了手。张二锤被大吓一跳,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我还没死!”老头轻轻哼了一声。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靠着树根,甚至还掏出了他那把假龟壳梳子将头发从额前从鬓角往后梳去。
就似衣服穿反了一般,张二锤既难受又不安。很快,他出色地掩盖起思绪,不慌不忙地收起料理后事的冲动。此刻他也知道老头肯定妥当,老头那半边胡须都要翘起来的阴郁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一切。
“师父,只怪我头先过分悲伤,心底里寒彻骨的伤痛全然流露出来了。实在是关心则乱,太过……心乱如麻。”
张二锤毫无困难地换上劫后余生的笑脸,丝毫没有无地自容。人生当真从不缺乏故事,也少不了事故,总得从容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