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抽丝剥茧 步步为营 (第2/2页)
平平无奇的一剑,就像是戏台上的套招,虚缓无力。
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不像是搏击的招式。
然而看在东方白眼里却大大不同,他心头为之一紧,他看出公主小玲这一剑虚实莫测,暗藏玄机,在招式未实之前,你根本无法预测会起什么变化,指向什么部位。
当然,公主小玲出剑和东方白的反应只是瞬间的事。
公主小玲平淡无奇的一剑在刺出到中途过半的时候,倏然起了突变,一柄剑幻成了无数支剑,同时袭向前身要害大穴,还不止此,连左右的空间都在涵盖之中,可以说密无点隙,简直就是一张剑网闪电飞罩。
东方白在对方出剑的同时已经本能地蓄势,几乎是对方的剑式猝起突变的同时,手中连鞘剑半扬,身形像陀螺般一阵急旋,旋成了一个钢筒,生彷一根灰色的圆柱。
就像水泼在疾转的飞轮上,密响如连珠,剑芒迸飞,情势令人动魄惊心,但为时极短,刹那间便告消散。
双方距离拉到六尺。
月光很淡,但仍可看到公主小玲粉腮上的酡红。
东方白的脸色却是一片冷沉,他出道以来,头一次碰到了必须全力对付的硬手,而这硬手却是个美艳少女。
四名少女看的呆了。
“东方白,你的确不赖!”
“谬赞!”
“我还是要带你回去!”
“公主恐怕难以如愿。”
“让事实来证明,拔剑?”
“在下说过不想流血!”
“拔剑!”公主小玲像是在下达命令,但也表示了她非把东方白捉回笼不可的决心,微向下弯的嘴角,也显示出她倔强固执的个性。
东方白面临抉择。
对方并非泛泛之流,剑术上的造诣不说造极也已登峰,刚刚便出现了险象,难保她没有更厉害的绝招,女人多半好胜但却心细,很少打没把握的仗,她如此一味相逼,定然是有所恃,事实上她的功力是有些莫测高深。
现在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之为上,但走就是逃,他不想丢这个人。
另一条是拔剑,但拔剑可就要冒泄漏秘密之险,而且违反了自己三不的原则。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走那一条路好。
“东方白,你外表像人样,内心却残毒如豺狼,而且是个懦夫,对你能杀得了的姿意残杀,对没有把握的对手故意摆出大武士的风度,听着,拔不拔剑是你的事,本公主不在乎,非杀你而后甘心!”
语意激昂慷慨。
东方白涵养功夫极深,但这番话他感到受不了。
要走也走得像个武士,不能做夹尾巴狗。
他下了决心,决心不计后果。
人对某一个重大的问题犹豫时的确是很痛苦,但一旦下了决心便舒坦了,就像穴道被制而忽然被解开一样。
现在,东方白的心结已经纾解,有卸下重担之感。
四名少女重新移位合围。“本公主要出手了!”
公主小玲的剑上扬,一个迥异于武术常轨的古怪式子,但有着极强的迫人气势。
“希望你不后悔!”
“后悔的是你。”
“如此请吧!”
寒芒乍闪,绞碎了平静的月光,公主小玲剑已攻到奇诡万状,厉辣绝伦,一击而兼具劈、刺、勾、挑。“唰!呛呛呛……”东方白迎上,拔剑,出击等于是一个动作,中间并无界线,快得令人咋舌,快字已无法形容,瞬间交击了十二下之多。
剑身胶贴在一起。
东方白暗中注劲振剑。
剑身分开,双方各退了一步。
东方白骇然暗震,双剑交击,但没发生预期的反应,难道这柄剑的特殊功能已经丧失?抑或是对方具备了克制之功?
这就像刚才对方的诡异掌功突然不生效一样,太令人困惑了,这是什么邪门?
何以会有此怪现象?
“哼!”冷哼声中,公主小玲再次出剑。
东方白急迎。
惊心动魄的场面层层叠出,剑刃嘶风,发出阵阵刺耳的丝丝声,剑气波荡,拂在脸上有如刀割,四名少女连连后退,人人面露惊愕,似乎她们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种激烈的剑斗场面。
空间已被撕裂。
空气已被绞碎。
剑影光波交织迸射,分不清招式,由于游动展闪的快速,身影也不断在幻化,一对、两对……分合叠映。
剧斗持续。
旁观者的心跳和呼吸随着进行的频率而律动。
这时段,除了狂动的画面,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连旁观者在内,个人的思想意念已全归于寂灭。
“呀!”
一出栗吼,结束了狂乱,东方白的剑指正公主小玲的心窝,剑尖堪堪沾衣,稍进些许便要见红。
“啊!”四名少女齐齐惊呼出声,想动,但又止住。
公主小玲的粉腮白得跟月光同色,手中剑下垂,可以明显地看到她的酥胸在急递起伏,只是目芒仍厉。
东方白脸色沉凝,但呼吸仍匀,这表示出他内力之浑厚与绵长。
“为何不下手?”
公主小玲发出了厉喝。“在下说过不想流血!”
“你以为本公主会从此放过你?”
“那是另一回事。”
“你会后悔你的狂傲!”
“在下的字典里没后悔二字。”说着,收剑归鞘,徐徐吐了口气又道:“在下再声明一次,并非杀人凶手。”
转身昂头,举步便走,他并不骄狂,但那股子冷激之气却自然流露,也可以说是一种武者的风度。
四名少女正待采取行动……
公主小玲扬手阻止,仰天对月,陷入沉思。
林子里在不同的位置各有一对眼睛,目睹全部过程。
二更已过。
东方白悄然回到客店房间,关门上床。
他在想一个令他困惑莫名的问题,为什么今晚公主小玲那会使人暂失功力的邪门掌功忽然不生效?为什么他自己的剑在与对方的兵刃接触之后也突然丧失了神奇的妙用?
他仔细地想经过的每一个细节。
他记得对方在施展掌功之时,自已的剑身曾震动了一下,身体上并未起曾经经历过的反应,内力没有突泻,而他的剑与对方的兵刃密贴时,自己曾经振剑,但没把对方的剑震飞,从神情上看,对方没任何异样的反应。
这是什么缘故?
莫非这柄神剑与对方的掌功互相生克?
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如此,必须找机会再加以印证。
同一时间。
在“坤宁宫”的一间小客厅里,公主小玲,铁杖姥姥和胸挂金念珠的护法老尼“无弃师太”在凝重地交谈。
“东方白之所以被制服,就是赖本宫的镇宫秘技,何以在大石桥边对他会忽然不灵?”铁杖姥姥寿眉深锁。
“莫非他学到了什么克制之道?”公主小玲也是秀眉紧蹙。
“这很有可能,他逃出石牢是依靠外力,而非本身的能耐,这证明他有同伙,而他的同伙绝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他的同伙之中有不世出的高手,能够破解我们的神功,但目前在徐家集的外人屈指可数,会是谁呢?”
“最可疑的是那叫卜云峰的。”
“根据我们踩碍的线索,姓卜的跟他是初交……”
“也许表面上装作如此。”
“这不难证明!”
“姥姥,照这样下去,我们的秘密……”
“这说不定就是对方的目的,东方白刚现身徐家集,头一个拜访的对象是‘不为老人’,他的目的已非常明显。”
“我们大大地失策。”
“什么失策?”
“东方白曾经落在我们手中,为什么不当机立断,以非常手段迫出真相,而要对他宽容?现在他更上层楼,居然无惧于我们的神功,如果他更进一步……”
“小玲!”铁杖姥姥面露苦笑道:“我们是有些失算,不过最先的目的是想了解他的背景,同时想追出他杀人的目的,眼前的情况显示他已逐渐露出底牌,我们只消循线追索,不难水落石现,完成我们多年来的心愿。”
“他相当狡猾,居然一再否认杀人。”
“只要真相揭开,他便无所遁形,不过……老身依然觉得迭次的血案另有内情,也许两件不同的事搅和。”
“他真的会是‘魔刀鬼影’的传人?”
“即使不是也必有相当的关连。”
“这事该禀明夫人!”
无弃师太开了口。
“暂时不要!”铁杖姥姥摇摇头道:“夫人目前身体欠安,不宜惊扰,等我们有了进展再请示也不迟。”
“目前该怎么办?”
“抽丝剥茧,稳扎稳打,按步就班地来。”
卜云峰倘佯在乡间小道上,锦衣鲜履,仿佛是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踏青闲游,又像是风流雅士醉心自然景色。
其实他是另有目的,几天来,他已踏遍了徐家集周近的每一个角落,破屋草寮他都不放过,田舍野居,小庙古祠也一一探访,逢人便打听一个极美的女子。
现在,他停身的位置是距汪家菜园眼望可及之处。
他似乎沉思出了神。
在距他约莫五丈的树丛里,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三条人影从小路的一端出现,缓缓向他迫近,等他惊觉,人已到他身前两丈不到之处,而且停了下来。
来的是一个手拄鸠头拐杖的白发老妪,老妪身后是一青一白两名少女,看上去像是祖孙又像是师徒。
路很窄,卜云峰准备侧移……
这老妪正是“坤宁宫”的总管“铁杖姥姥”,跟随的两名少女穿青衣的是竹青,穿白衣的是兰馥。铁杖姥姥目如电炬,直照在卜云峰脸上,略不稍瞬,那样子似乎要看彻入心深处,竹青和兰馥也凝眸望着卜云峰。
卜云峰极有风度地笑了笑,侧向路边,没开口。
气氛显然地不和谐。
“你叫卜云峰?”
铁杖姥姥发了话。
“在下正是!”卜云峰抱了抱拳,现出惊讶的样子道:“不知老婆婆何以……”
“不要问!”铁杖姥姥抬了抬手,止住了卜云峰的话头道:“礼貌上老身称你一声卜少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老身的问话,一个字也不要假,不然你就会后悔,现在说一说你跟‘无肠公子’东方白是什么关系?”
“东方白?”卜云峰挑了挑眉道:“同投一店,同是他乡作客,彼此有个认识,仅只如此,什么关系也谈不上。”
顿了顿又道:“不过,彼此还谈得来就是!”
“真的是如此?铁杖姥姥扁了扁嘴。
“在下没说假话的必要!”
“很好,那你先交代清楚来路?”
“对不住,不便交代。”
“非交代不可!”
“老婆婆依什么理由非要在下交代来路不可?”
“不必告诉你!”
“那在下只好方命了!”
说着脚步一挪……
“别动,在没交代清楚之前,休想离开半步。”
“老婆婆!”卜云峰面色一沉,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寒飕飕地道:“在下之所以容忍是为了敬老,并非怕事,希望老婆婆不要逼人太甚。”
“逼你又怎样?”
“在下一向不喜欢被逼!”
“在老身面前你还没资格发这种狂言!”
杖交左手,右手立掌当胸,老眼精芒似电,老脸也沉凝十分。
卜云峰作出戒备之势,他不知道对方将施展什么功力,意料中定然是很不寻常的一击,从对方的神情便可看出,他把内劲蓄足十成。
铁杖姥姥推掌,但只推出一半,无风无浪。
卜云峰正待反击,一犹豫之间,忽感真气消泄,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心里立知不妙,但双掌仍本能地挥出。
这一挥等于是虚招,半点劲道都没有。
铁杖姥姥一摆头。
两名少女立即上前左右挟住卜云峰的双臂。
卜云峰惊愣万分,这种怪功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卜少侠,现在你可以交代了!”铁杖姥姥收掌,又把拐杖交回右手道:“你跟东方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卜云峰惊愕只是暂时,定定神,脸色回复正常。
“这种关系很难解释!”
“说说看?”
“他是在下的猎物。”
“猎物?”这回轮到铁杖姥姥错愕了,她完全不明白卜云峰话中之意,目芒闪了闪又道:“这话什么意思?”
“很简单,在下此次到徐家集来是为了狩猎,猎取的对象便是东方白,老婆婆明白了吧?”表情显得很神秘。
铁杖姥姥深深想了想。
“卜少侠,不要在老身面前耍花招。”
“这不是花招,是实话。”
“那你把话说明白些?”
“这关系在下的身份!”
“噢!那就表明你的身份?”
“在下的身份在衫内右腰!”
铁杖姥姥眉头微微一皱,呶了呶嘴,挟住卜云峰右臂的竹青伸手撩起他的外衫,赫然发现他腰间悬的号牌,不由呆了一呆,她不知道那是代表什么?
铁杖姥姥可是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那是公差的腰牌,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老脸一紧,退回原位置,示意两少女松手。
竹青与兰馥虽不明究理,仍立即松手退开,脸上自然是困惑之色。
“卜少侠是南阳府的公差?”
“不错!”卜云峰点点头道:“一个小小捕头。”
“哦!卜捕头,适才多有得罪!”铁杖姥姥面上现出歉然又惶惑之色。
“好说,不知者不罪!”
“卜捕头此来……”
“说过了,狩猎,对象是东方白,缉他归案。”
竹青与兰馥在知道卜云峰的身份之后,有些不安。
“南阳金狮子刘陵的案子?”铁杖姥姥一猜便中。
“老婆婆说对了!”
“可是……卜捕头与东方白同住一店,为何迟迟不下手逮捕他?”
“时辰还没到,现在已经不单是金狮子一案了!”
“嗯!”
铁杖姥姥深深点头,她当然明白徐家集一连串的血案都与东方白有关:“东方白什么来路?”
她想从卜云峰的口里探出东方白的出身来历,主要是证明东方白究竟是不是“魔力鬼影”的传人。
“他的来路还在追查之中。”
“噢!”
“老婆婆,刚才所赐的一掌……”
“对不住,对不住!”铁杖姥姥扬掌隔空一划。
卜云峰回复了功力。“老婆婆的门户能否见告?”
“这……”铁杖姥姥面现难色。
“既有困难就不必了,在下一向尊重江湖规矩!”卜云峰立即转了航,脸色一正,道:“在下有两个小小要求,希望老婆婆俯允。”
“捕头太客气了,请吩咐?”
“第一,请保守在下身份的秘密。”
“这不消说得,老乡知道。”
“第二,在必要之时,请老婆婆方面协助行动。”
“当然,老身这方面也是受害者。”
“在下十分感激!”
“不敢当,捕头言重了,还有别的……”
“暂时没有了!”
“如此老身告退!”扶杖为礼,转身举步。
竹青与兰馥立即跟上。
卜云峰望着一老二少的背影阴阳一笑,喃喃自语道:“极有利用价值,得好好把握住。”
突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未见得!”
卜云峰脸色一变,定了定神才徐徐转过身去。
站在眼前的赫然是“狐精”卓永年。“哦!原来是卓大侠,幸会!”卜云峰立即镇定下来,抱了抱拳。
“的确是幸会!”卓永年咧嘴笑了笑,人长得猥琐,偏偏又是大名鼎鼎的“狐精”,他的笑容令人不敢领教。
“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想跟你恳切地谈谈。”
这时,一条人影籍林木掩护暗中向两人迫近,是东方白,他是从徐家老店尾随卜云峰而来的,目的是想澄清一下卖花女小英被杀之谜,当他发现铁杖姥姥和两名手下找上了卜云峰,而另外又有人暗中窥视之时,便隐忍住不现身。
他并不认识“狐精”卓永年,但听人说过天下第一神偷的尊范,卜云峰那一声卓大侠声音很宏亮,他听到了。
“卓大侠想跟在下谈什么?”
“打听一个人的下他。”
“谁?”
“南阳铁捕西门钧!”
卜云峰显然地一震,面目失色,但随即皱起眉头,作出十分惊诧之状以掩饰他的失态,接着长长透了口气。
“铁捕西门钧?”
“一点不错,在南阳一带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在下对这位先进可是衷心敬佩,他怎么啦?”
“生死下落不明!”
“哦!有这等事,这……可就奇怪了,在下离开南阳之时,四门捕头还好端端在府衙里,怎会下落不明呢?”
“卜老弟,你进府衙当差多久了?”
“新到,是为了金狮子血案,由许州借调的。”
“难怪!”
“难怪什么?”
“老夫与西门钧是莫逆至交,时相过从,没听他提过你卜老弟,原来老弟是借调来协助办案的,这就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