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市 质子与筹码 (第2/2页)
可这是哪儿呢?
他静静观察着周围。
室内四面各有一扇门,抬头是吊顶天灯,面前是枫木雕纹茶几,青花瓷茶具,哪一个都看起来价值不菲。
还有一只链接在茶几旁倒茶的机械臂。
“大人醒了?”
以及这位一直“看”着自己的男人。
卞邪不答,静静地坐起身来。
面前的男人一袭纯白色布麻贴身长衫,外披白灰色羊毛披风,正坐在他的对面,悠然喝了口茶。令人在意的不仅是室内的奢侈摆件,还有他那温润如玉的面上,双眼前蒙着的一层纱布,以及沙发一侧靠着的赤黑手杖。
处处是破绽。
司黎艾现下下落不明,我与他又是在去往黑市的途中被分开,此地看上去也不像是寻常人家,不能放松警惕。
“大人?”那男人再唤一声,似是在确认。
身无旁人,手无缚鸡之力,若他看不见,此刻便是机会。
卞邪正想接近时,那如玉般的男人忽的笑了一声。
他将茶杯放到桌上,“大人可知,翻身和起床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卞邪微微皱起了眉头,却还是没有说话。
男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在卞邪的目光下摸索着茶几一侧的机关。
卞邪心道不好。正以为他要控制机械手拿出武|器或是喊人入室时,那机械手却只是倒了一杯茶,还将那茶推到卞邪的跟前。
“……”
那男人依旧微笑着,手悬在那杯茶的上方,淡淡说了声请。
“室内干燥,大人昏迷许久,定是渴哑了嗓子吧。”
那般笑意,真是能与家中的多瓦相提并论——和善却虚假。
卞邪依旧不说话,观察着那青花瓷茶杯中金黄色的液体,杯底还有几丝红色的似花蕊的茶渣。
鼻前,除了燃烧香木的味道,确实闻到了些许清新的茶香。
似乎真是花茶。
那男人没听到动杯的声音,微微俯身寻找自己茶杯的位置,然后轻轻点了两下茶杯附近的茶几。那机械臂像是收到什么指令般,稳稳地拿起茶壶,往男人的杯里倒了些热茶。
他吹散了些热气,小饮一口。
“这茶,名天堂红花。香气浓郁,入口微苦,回味清甘,能促进血液流通,缓解手脚冰凉,在冬天喝,最合适不过了。”说罢,又饮一口,慢慢品着。
他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比起葡萄酒,此茶更加昂贵,我可舍不得佐毒物品之。”
卞邪轻轻抬了下眉,闻了茶香,饮了一口。
果真……如出一辙。
他放低了些戒心,“还望先生告知,我身在何处。”
那人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浓了片刻后又收敛起来。
他将茶杯放下。
“大人所想无误,您已经先一步到达黑市地界。”
卞邪眉宇微皱,“……先一步?”
男人正襟危坐,目光似是透过纱布,稳稳地落在卞邪身上:“一开始本是邀请司小先生一人前来,但计划有变,来不及给您安排通行物件,因此将您与司小先生暂时分开。”
计划有变?
卞邪微微俯身,右手在男人的眼前挥了挥。他说话遮掩着:“那他现在在哪里?”
男人依旧静静坐着,解释道:“我已派引路人去接应,等交易完后,你们便可离开。”
这男人,确实看不见吗?
“还有多久能见到人?”
卞邪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着。
男人顿了顿,“……是我没交代清楚。”
“您仅仅是我们的座上宾,司小先生跟我们的交易完后,您就能跟他离开了。”
卞邪冷哼一声,“座上宾?那叫人质吧?”
“你怕是没听过外面的传闻,小心我那不听话的宠物把我丢下,还反咬你们一口。”
男人犹如听笑话般忽略了后面的话,“大人曲解了。”
卞邪踩着柔软的地毯,绕着茶几朝男人身侧走去。
“您方才说,计划有变,”卞邪轻轻地落着步子,“意思是,我本不在计划里?”
男人忽的向前俯身。
卞邪脚步一顿。
那人只是重新拿起了茶杯,又喝了一口。
“大人于我们的计划来说,是锦上添花,”男人目视前方,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杯,“但大人莫要紧张,您只需要……”
卞邪倏然停下脚步。
窗边忽的落下一只机械鸟,鸟喙猛啄玻璃,像是要将玻璃凿出个洞来。
男人的脸上闪过几秒无人察觉的厌恶。
他依旧微笑着看着前方,“似乎有只小东西落在我的窗户外边了,我的眼睛不方便,可否请大人代我取来?”
卞邪应了一声,走到窗户前,将那只机械鸟擒进室内。中途瞄了一眼窗外,却是黑黑的一片。他正大光明地走到男人身侧,将那机械鸟放到他的掌心里。
卞邪淡淡瞟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将这机械鸟毁了?”
那只机械鸟落在掌心时就变得毫无生气,犹如货架上还未激活的机械商品。男人的指腹摸了摸鸟的两翼,又摸了摸鸟的腹部,像是在寻找些什么。期间,慢条斯理道:“大人不会这么做。”
卞邪已将那手杖握在手里。
“是吗?”
机械鸟的翅膀与腹部又被男人按了几下后,发出了细微的电流声和齿轮转动的声音。
男人忽的将那落在地上的话题又捡了回来。
“传闻说,大人跟专属服役的关系势同水火,日日都监视着?”
手杖是漆染的冷杉木做的,似乎并没有机关。
卞邪无需解释什么,冷道:“是。”
男人低着头,耐心地解机械鸟。
“可我却听闻专属服役很是敬重大人,”他笑了笑,两根手指捏在鸟喙上,“监视?是保护吧?”
卞邪举起那手杖,赤红的眸闪着血光。
壁炉的香木忽的炸了一下。
放在鸟喙上的双指忽然松开,磨耳的电音便有一阵没一阵地传了出来。
“阿……小大人,小大人?”
手杖猛地停在了距离男人后脑勺三指的地方。
怎么会?
是我……听错了吗?
“小大人,能听到我说话吗,快回答我!”
“……呵,你黑市的信号这么差?我建议赌注直接换成见人一面。”
男人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随后发出了几声低低的,病态又痴怨的笑声。
他的手指按在机械鸟的冠上,鸟便再也不出声了。
“大人可是要想清楚。”
“这一棍下去,您可再也听不到司小先生的声音了。”
“你——!”
“顺带一提,”男人慵懒地后躺在沙发上,向声音方向侧过头,“室外是我一位同僚设计的迷宫,若是没有我的指引,您是出不去的。”
男人松开了放在冠上的手指,声音便又传了出来。
“他妈的,你们拿一个破铜烂铁忽悠人呢?!”
“哥哥,你先别激动……”
“你别说话……你又干什么,我还没听见他的声音,你还给我!”
“……乔治乔,我知道你在听,别浪费时间,你快些让那人开口。”
乔治乔听此,温声道:“是了,还未告诉大人我的名字。”
“我名帕帕·乔治乔,是本次交易的代理人兼监督人。”
他的“右腿”从长衫中伸出,银色的脚趾轻轻点在那机械臂下方的地面上。
端茶的机械臂收到了新的指令,大拇指与食指直角垂直,另外三根手指并在掌心里。
几声躁动,那食指指向卞邪,指尖变成了空心的管道——跟枪膛一模一样。
乔治乔将那机械鸟递向卞邪。
似蛇一般骇人的视线透过那层净白的纱布,落在了卞邪惊愕的面上。
“来,快回句话,司小先生该担心了。”
他姓……帕帕……?
卞邪的双手颤抖着,手杖也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他克制着颤抖,双手捧起那机械鸟。他深深地呼吸着,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吞进了肚子里。
“阿……”
想了想,声音冷静又强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阿黎。
你在哪里?
那机械鸟忽的安静下来,倏然,好像听到抢夺的声音。
“是我……是罪人不好,小大人可有受伤?”
那声音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在外人看来像是惧怕权势的态度。
可卞邪知道,这是司黎艾在担心自己。话到嘴边却是冷笑一声,“呵,怕回去受罚?”
那人苦笑了一声,“……是,罪人会想办法带小大人回去。”
“小大人……莫要怪罪了。”
机械鸟半天没回音,司黎艾以为是对话时间结束了。
半晌,司黎艾似乎听到了一声温柔地笑声。
他将那机械鸟靠近耳畔。
“阿黎……”
“我相信你。”
几声机械音后,鸟喙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