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世德樊楼见天子 (第2/2页)
那女子出了一阵子神,站起身转过来。高世德看时,只见她是凝翠鬓、柳叶眉、芙蓉面、杨柳腰,别是一般风韵。
这女子便是李师师,原本是汴京城内一个王染匠的女儿。因自幼体弱多病,父亲怕养不大,三岁时把她寄名佛寺。老僧为她摩顶祈福时,她突然大哭,老僧认为与佛门有缘。当时世人管佛门弟子叫“师”,所以她就被叫做王师师。
王师师四岁时,父亲为朝廷染布延期,被官府收押,瘐死在狱中,因此流落街头。这樊楼主人见她是个美人坯子,又是天生一副好嗓子,便将她收养,并随其姓,改名为李师师,教她琴棋书画、歌舞音律。李师师不满十五,就已经是人风流、歌婉转,在汴京各教坊瓦肆中高树艳帜,独领风骚。
当今宋国天子在大观三年八月十七曾与李师师相遇,因其温婉灵秀而一发不可收。天子为方便幽会,听了权阉杨戬的主意,在宫城旁边秘密挖地道——便是这高世德当初亲自带人挖掘——通向樊楼。
职方司所行之事甚为隐秘,不管是朝中禀报还是朝会留对都多有不便,因此高世德但凡要找徽宗皇帝,便来此处。
见李师师曲终,高世德上前拜了两拜。李师师回礼道:“免礼!我年纪幼小,难以受拜。”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烟波流散,如东风抚兰,钻入耳中,沉入心底,竟是说不出的受用。
高世德恭维道:“李行首绝技,当真是了得。”
李师师笑道:“贵客过奖。”
这一笑但凡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心神动摇的。高世德虽是皇城司出身,却不是太监,当然不能例外,只看得心神痴迷,呆立无言。
这样的男人李师师见得多了,不以为怪,只清咳一声,低下头去。
高世德敛心静神,低眉顺目问道:“不知天子几时到来?”
李师师道:“也是缘法凑巧,天子已遣个小黄门来了,说是今晚到来。贵客且请东厢房歇息,天子一来便报。”
看看天晚,已是月色朦胧,当时花香馥郁,兰麝芬芳,只见当今天子,大宋徽宗道君皇帝,引着一个小黄门,扮个白衣秀士,从地道中来到。
天子到阁子里坐下,便让关门闭户,点起明晃晃的灯烛来。那些灯烛里面参杂了上等龙涎香,一支便可抵中户人家一年的开销。樊楼纵是奢华,也用不起这等物事,都是天子命人从宫中送来,由少府寺的高手匠人用占城国进贡的香料制成。
李师师冠梳插带,整肃衣裳,前来接驾。拜问起居,寒暄已了,徽宗皇帝命去整妆衣服,相待寡人。李师师承旨,换了服色,迎驾入房。
房里已准备下各色吃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诸般汴京街头风味小吃:套四宝、烧臆子、炸鹅翅、鲤鱼焙面、孔雀开屏、曹婆婆肉饼、雪山十景、拔丝寒瓜、八宝布带鸡、蒜泥兔肉、枸杞烘皮肘、蛋松果、状元饼、红薯泥、卢氏点心、一品包子……,摆在面前。
徽宗皇帝吃了小半口一品包子,举了一杯酒,正待行乐,李师师使人叫高世德来,向前奏道:“高大官人等候已久,贱人不敢耽误国事,暂请告退。”
高世德随即上前拜见,把前事婉曲着说了一遍。
徽宗皇帝问道:“要找技击高人落草么?”
“微臣……属下愚见如此。”见徽宗皇帝不悦,副使连忙改了称呼,由‘微臣’改称‘在下’。
“留着技击高手在军中,去征南扫北,岂不是更好。让他们去卧底,不是大材小用了么?”
“军中作战,是军阵之法,首要的是听指挥、胆气壮、力气大,技击本领不是不重要,而是在其次。去山林水泽落草,战斗规模小,技击本领越高越派的上用场。再者,依着官家……正使的方略,我们派出去的卧底都是未来的土匪首脑,本领低了,没法自保,更没法服众,难以成事。”
“副使之言有理。”
“持百谋而莫决,不如得一谋而急行。此事便依副使所言,酌情处置。”
高世德听了,哭笑不得:若是他有办法能找到技击高手落草,哪里还用得着跑到樊楼来。他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恕属下无能。属下认识的那些人,包括皇城司时的僚属,说起技击,不论拳脚、枪棒,还是刀剑、弓弩,都不擅长,也没别的门路。还请正使颁下方略。”
徽宗皇帝听了,心中思忖道:“原来如此。给他调拨些人手好说,只是此事难在避人耳目,不然总有蛛丝马迹可循,一旦被那些草寇察觉,就前功尽弃。不过越是艰难,越显朕的文才武略!这化匪为兵的事本来就是奇策,切切不能以正途行之……”想到此时,他主意已定,开御口道:“高副使,你的名甚俗,不过姓却是个好姓,由你这姓想开去,如此这般可好?”
不知天子想出什么主意来,且见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