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狂澜生 (第2/2页)
“难得叶庄主与岳长老大度,此女这般诬陷,竟也不曾辩解。”唐远叹道,“想来此事仍有蹊跷,不如暂且将此女收押,再细细询问,如何?”
“唐掌门此言差矣,”方铮旭说道,“这丫头一来便如此胡言乱语,可见嘴里并无真话,她将矛头直指沐剑山庄,未准是另有什么阴谋,不如现在便直接逼她说出幕后主使,也免得浪费各位的功夫。”
“那么方阁主打算如何?将些锥棱铁棍,直接用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萧璧凌冷不丁接过话茬。
那一刹,方铮旭的眼神本能便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萧公子,你这话,当有所指啊,”坐在人群之后的周素妍漫不经心说道,“这师门之恩,还有那叔侄的情面,想是分毫都不念了?”
“不必说了,”方铮旭冷哼一声,语调却十分和气,“清琰还知怜香惜玉,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罢了罢了,”叶枫发话圆场,“此女所言直指本门,我这个做庄主的还不曾说过什么,也值得你们去争?就依唐掌门所言,暂且把她留下。”
“把妖女关起来审问!一定要问出来。”人群中有人大呼。
萧璧凌目睹此景,也只能摇了摇头。
到了傍晚,司焱来到飞云居一行下榻之处找他时,这位老兄还坐在房里,慢条斯理用着早饭,手里还拿着一本剑谱,认真翻看着。
因玉星儿一事,各派掌门仍旧聚在一块商议,然而这样的场面,也免不了得喝酒,是以这位一壶酒都能给淹死十回的老兄便找了个借口,留在客舍中,哪也没去。
司焱之所以能和某人“臭味相投”,正是因为他也同样是个不求上进,胸无大志的货色,因此他对别人家秘籍也没多大兴趣,只是面无表情夺下萧璧凌手里那本册子合上,往桌上一拍,便拉起他往外走。
萧璧凌手里的筷子还挑着碗里的汤饼,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拽,险些被汤汁溅了一脸。
他立刻松了拿筷子的手,心道还好方才闪得快,继而甩开司焱的手,莫名其妙问道:“这么火急火燎……干什么?”
“庄主有事问你。”司焱一把将他拖到门口,道。
“问我什么?”萧璧凌明知故问,“他不是应当和诸位掌门长老都在……”
“有岳长老参与,没他的事。”司焱看了他一眼,“嘿,你不会真没认出来那厮是谁……”
“他真是沈轩?”萧璧凌故意蹙起眉来。
“你少给我装。”司焱指着他道,“你当年也见过那小子几面,会认不出来?”
“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而且人都死了,谁知道是不是假的?”萧璧凌两手一摊,道。
“少放屁,你倒是同庄主去说。”司焱懒得同他废话,直接拉上人就走。
“慢着慢着,”萧璧凌把他拉了回来,道,“你今天怎么有些古怪?”
“我哪里古怪?”
“是你对我说过,凡事若有余地,便决不可让自己置身险境。你自知沐剑山庄今时不同往日,又为何一改慵懒常态,管起叶庄主的私事?”萧璧凌蹙眉。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司焱蹙眉,神情忽然正经了起来,“你可曾想过,一直以来,都是你误会了庄主?”
萧璧凌摇头,并不答话。
他自知躲不过问话,可若反应太过激烈,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什么,便由他一路拉着,去了叶枫等人所下榻的客舍。
叶枫见到他时,脸是沉着的。
这姓萧的先拒绝他诚心所请,又一个人跑去惹出那么些劳什子,还把沈轩的身份也瞒了下来,要还能给他好脸色,那才不正常。
“叶庄主找萧某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萧璧凌进了屋内,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司焱没对你说?”叶枫淡淡问道。
“说了,”萧璧凌道,“叶庄主是否想说,今日否认认得那位张公子的身份,只是未免多生事端?”
“你拒绝我当初所请也便罢了,可此人……”
“你先回答我,”萧璧凌正色说道,“这七年以来见过我的人,可都还活着?”
当初在地牢之中,也是因方铮旭逼问,才让他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件事。
如若叶枫有心……
“此事,你大可出门去问司焱,”叶枫长叹一声道,“你再如何不信任我,做人做鬼,我还知道应当如何抉择。”
言罢,他沉默半晌,方开口道:“所以……”
“可当初难道不是庄主亲自告诉我,沈轩已死吗?”
“那夜下过大雨,尸首被水泡涨,无法区分真假,也并非完全无法掉包,”叶枫面色一沉,“萧公子再如此装傻,便没意思了。”
他换了个称呼,不再平辈相称,蓦地便生疏了许多。
“叶庄主想说什么就说。”萧璧凌一点也不客气在桌旁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萧公子自己也承认,尸首都是由令师所带回来的,”叶枫说道,“你们师徒二人,一个言辞凿凿确认他身死,另一个却说他还活着,那么世上有没有如此巧合之事,两人所言,都是真的?”
叶枫这话里的意思,与方铮旭当初的怀疑,还真是不谋而合。
萧璧凌唇角微挑, 当即转过身来,抬眼望向叶枫,与之对视,那对眸子里,隐约含着某种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庄主,我先出去,若还有何事再叫我。”司焱只想立刻离开眼前这是非之地。
叶枫没有说话,萧璧凌倒反客为主地冲他挥了挥手。
司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滚出去。”叶枫的面色已彻底沉了下来。
司焱一溜烟便跑了,不但十分听话,还很贴心地给带上了门。
“你以为我师父贪图什么,所以把人藏了下来?”
“我本以为?难道不是事实?”叶枫蹙眉。
“你同我说他藏了个姑娘,可如今尚在人世的却是沈轩。”
“沈茹薇分明未死,她究竟在哪?”叶枫神色凝重。
“你问我,我去问谁?”萧璧凌咧嘴笑问,“也许她真的死了,连尸首都没找回来呢?”
“我总算是明白,为何你当初会那般固执。”叶枫在他对面坐下。
“我也算是明白,为何你非要让我插手此事,”萧璧凌冷哼道。
“你是不是对我有何误会?”这话一说出来,叶枫忽然愣了。
“这话还给你。”萧璧凌懒得看他。
“我无人可以信任,云锡他心眼又实在,当然不能让他来查这……”
“我真不知道我师父在哪,我这几年就是一个人在外头无所事事,做吃等死罢了。”萧璧凌白了他一眼道。
叶枫听完愣了,萧璧凌也愣了,二人对视半晌,却又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我说你啊,”叶枫指了指他,摇头叹道,“我还以为你……”
“以为何?”
“我以为你们师徒合谋意图不轨,我这……我这身子你又不是不知,我爹信任岳鸣渊,又因他在庄中耳目众多而受压制,我那时年轻气盛,又无可信任之人,自然只能假装庸碌,由他安排,这才好保全自己。”叶枫长叹一声道。
“我要真是图什么。会等到你来找我?”萧璧凌道,“那么现在呢,你有本事与那老狐狸抗衡了?”
叶枫没有回答。
这二人相互猜疑已久,自然不可能只因各自一句简单的“坦白”而释怀,只是如今情形,继续较劲,已无甚必要。
“你不说,那我也没必要说什么了,”萧璧凌又换上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反正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要不就这么散了,怎样?”
叶枫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玦,放在桌上,道:“你若是非得要我证明什么,就拿这个去见……”
“不必了,”萧璧凌把那玉玦推了回去,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越多,我怕我的命会越短。”
“你呀……”叶枫指了指他,摇了半天了头,却什么也没说。
“我该信你吗?”萧璧凌笑容颇有玩味之意,他直视叶枫双眸,道,“看来我还得多谢我爹,要不是有这么一重身份罩着,我哪活得到现在?”
“信不信,那便是你的事了,”叶枫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飞云居的二公子?”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问?我长得不像他吗?”萧璧凌有些夸张地坐直身子。
“的确不大像,倒是像萧夫人多一些。”叶枫微笑。
“你还是说正事吧。”萧璧凌摇头,像是忽然想起何事一般,凝神问道,“叶庄主既然记得沈轩的模样,那么沈茹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