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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迭影 (第2/2页)

“这么说好了,”萧璧凌道,“起初是叶枫派人找到我,要我接替师父,查清当年叶老庄主究竟是为何人所害。”

“可事情都过去多年,为何那时他不找你,而偏偏要等到现在?”

“也许那时他刚坐上庄主之位,羽翼未丰,又也许他还有别的筹谋,我不想被他利用,自然不会答应。”萧璧凌终于确认了那茶盏里的斑点不过是磕碰的痕迹,于是漫不经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不过既然已经回来了,有些事,也不便再坐视不理。”

“可你一开始那么躲着师……方铮旭,后来却放心大胆地回来,又是搭错了哪根筋?”宋云锡总觉得他脸上写着斗大的“我在胡扯”四个字,还是用大拇指粗的大笔写得行云流水的草书。

“这就比较复杂了,”萧璧凌故作沉思之状,“我当时只当他是阁主的位子坐久了,架子太大,可谁知道他那么不是东西?”

“他……到底干了什么?”

萧璧凌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门窗,确定里里外外连只多余的苍蝇也没有之后,方才挑了挑眉,开口说道:“他嘛,弑师杀兄盗秘籍,至于有没有干过别的坏事,难说。”

“你……你说什么?”宋云锡愣了。

柳擒芳对沈茹薇所转述的那些事,也没有多少是宋云锡不该听的,然而等萧璧凌说完,宋云锡的眉头却又紧蹙了起来,道:“你从哪听说的这些事?”

“故人。”

宋云锡听完,越发蠢蠢欲动想和他打一架。

萧璧凌没再说话,只是从行李中翻出一沓抄着两卷不同的“留仙引”心法的纸张,推到了这位师弟跟前。

“这是什么?”宋云锡一愣。

萧璧凌清了清嗓子,随即把当日在经卷楼发现密室及心法残卷的经过大致同这位傻师弟说了一遍。

跟着,又让傻师弟好好看了一遍他默写下的那些残卷。

宋云锡看完这些,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来,迟疑问道:“你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

“这个不重要,”萧璧凌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不会觉得我瞒着你了?”

宋云锡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靠不住,”萧璧凌摇头叹道,“让你在扬州保护好许姑娘,怎么还自己一个人跑了?”

“可我也担心青芜姑娘会找不到你,她身子那么弱……”宋云锡道,“你放心,许姑娘她没事,只是……”

“去了马帮。”萧璧凌白了他一眼。

宋云锡不觉愣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都还……”

“你都还在找她?可是想说这个?”萧璧凌摇头叹道,“不过许姑娘如今碰到些麻烦……倒也多亏了你。”

宋云锡即便是白痴也能听懂他在骂自己了,正要开口,却见萧璧凌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你先不用着急现身,素妍刚好与我有约,到时候,你一同去。”

宋云锡听罢,先是“哦”了一声,过了片刻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般问道:“对了,我听说,青芜姑娘她……”

萧璧凌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不觉微微一蹙。

他曾经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来逼迫自己接受这个结果,又在听到她死未见尸的消息时,感到了那么一瞬间的振奋。

可那些执念,追寻至此,却仍是十分渺茫。

“你,少说话。”萧璧凌有些生硬地回道。

这日约莫到了辰时过半,这些掌门长老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除去那些场面上该做的事,对于而今已成威胁的镜渊,各门各派也的确上了心。只是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一个门派愿意承认曾经派人去过白石山。

是以若要深入山中,行剿灭之事,似乎也成了一个大难题。

萧璧凌没有直接对父亲说什么。只是向长兄稍稍透露过,自己曾去过白石山,也知晓镜渊所在与其大致地形。

可萧清玦却告诉他,这种时候,还是自扫门前雪比较明智。

萧璧凌虽不信任父母,可对于这位长兄,却是十分的信任。

或许亲兄弟之间也有着某种灵犀,有着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对于同病相怜的兄弟二人而言,对上一辈的芥蒂,反倒成了彼此之间,更深的信赖与依靠。

除此之外,便是各派纷争不休的各路围剿策略,有说引蛇出洞的,还有说暗度陈仓的,更有阴损不上道的说要用美人计。

可是谁不知道,玄澈喜欢的是男人呢?

萧璧凌在山上听那些老狐狸争论了两天也没争论出个结果,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畅快。

直到了信笺上约定的时辰,他方找来宋云锡,悄悄赶去了未云阁。

周素妍果然如约在那等候。

她是与方铮旭一同来的青州,只是鲜少在人前露面,即使露面,也都带着一顶深色的帷帽,好不被人瞧见她脸上的伤。

也只有到了这时,在旧时同僚面前,方以真容示人。

当她看见宋云锡时,脸上也不免露出诧异:“你们……还真是一同行事的?”

“没有,”萧璧凌摇了摇头,“这小子历经九死一生,总算是活了下来,我带他来,就是想问问你,当如何安置他。”

“当然是让他直接回去就好,”周素妍轻笑,“就看看那姓方的,还能再怎么扑腾。”

“你也都知道了?”宋云锡一愣。

“我可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和你们知道的,是否是同一件事。”周素妍淡淡道,“你二人都是秦阁主的弟子,便不想知道他如今何在?”

“这么说来,你知道?”

“暂且不知。”周素妍见萧璧凌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圈,不由凝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萧璧凌说着这话,眼珠子还盯着一侧斑驳的墙面,道,“我是看这里年久失修,一会儿要是塌了……”

“少在这乌鸦嘴。”周素妍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丢到萧璧凌手中。

“这是……”萧璧凌把拿反的册子翻了过来,随意翻了几页,不由低呼一声,道,“师父的手记?”

“他们师徒三个,似乎有过不少纠葛,连方阁主刺杀老阁主之事,都写在里头……”

“就是为了抢那密室里的半本残卷?”萧璧凌一面翻着那本手记,一面说道,“你从哪找到这个的?”

“方阁主房里。”周素妍道。

“什么?”萧璧凌草草翻过那本手记,见大多都是此前已知之事,便没再仔细看,他合起书页,扭头对周素妍问道,“这上头都是老方的罪证,既然落在他手里,为何未被毁去?”

“不知道,此事我也好奇,这本手记不但未被销毁,还好端端被封存在地上的暗格内。”

“等等,”萧璧凌不由蹙眉,一手举着那本手记,另一只手指着它,盯着周素妍,认真问道,“你专门跑去师叔房里……偷这个?你们有仇?”

“每个门派都有纪年卷,而扶风阁的却不翼而飞,换做是你,你不会觉得奇怪?”

萧璧凌点头,心想自己当初见那卷册失踪,怎么就没去方铮旭房里搜一搜。

周素妍可不知道他在想这些,只是见他看到手记上的内容,仍旧这般淡定,心下不免有些好奇。

“你就没话想说吗?”她忍不住问道。

“有,”萧璧凌并未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便即说道,“为何你约我相见,是让老陆传的信?他什么都知道?”

“不多,不过你为何不好奇,他竟然愿意帮你?”周素妍问道,“手记上的内容,除了我们几个,也就只有寒青知道。”

“你们几时开始联手的?”萧璧凌愕然。

“就在你被方阁主关押的时候。”周素妍道。

萧璧凌做出一个“哦”的表情,却没有出声。

“你应当早就查到了这些吧?”周素妍凝眉,眼中尽是探究之意,“我猜,应当就是因为如此,方阁主才会扣押你,对你动用私刑。”

“私刑?”宋云锡惊呼一声,随即转向萧璧凌问道,“你怎未同我说?”

“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幸亏没缺胳膊少腿,命真大。”周素妍语带嘲讽,道。

“其实也没查出什么,”萧璧凌道,“只有这手记中提到的,那密室残卷的内容。”

“你找到那机关了?”周素妍略微一愣。

萧璧凌点头,继而瞥了一眼周素妍的腿,道,“可惜,你进不了那间密室。”

这话换了别人说,周素妍定然会觉得是讽刺,可对于一同从当年火场中逃生的萧璧凌而言,这的确是句真心话。

“你是说,密室入口在高处?”周素妍淡淡道,“这不重要,我只想问问,密室里的残卷,莫非真的与叶老庄主的死有关?”

萧璧凌略一点头。

“这就难怪,”周素妍长舒了口气,道,“若我是方铮旭,也会选择对你下手。”

萧璧凌听罢,并不多言。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本手记,胸中疑惑却又深了几分。

这手记当中,只记载了关于方铮旭弑师前后,以及秦忧寒疑心方铮旭谋害叶涛之事,却只字未提与玄铁盒或是小师弟等人相关。

可除此之外,分明有迹象表明,夜罗刹与小师弟也牵扯在其中。

仿佛断了一环的铁索,总有一事一物,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如今你有了这一重身份,许多事已然可以放手去做,如今泰山聚义是个好机会,你为何还不动手?”

“方铮旭的背后,还有别人,”萧璧凌眸光沉敛,“而且,似乎连方铮旭都不能左右那人的行动。”

“你的意思是……”

“那人应当也是个前辈,城府心思,也定然比我深得多,若我此时动手,他反倒有机会全身而退,让方铮旭做替死鬼。”萧璧凌淡淡道。

周素妍听罢,沉吟片刻,神情渐露恍然。

方铮旭已然暴露,而萧璧凌如今身份明朗,对那躲在暗处的敌人而言,一向散漫的他选择在此时公开身份,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对付昔日师叔的机会。

毕竟当初被折腾成那副模样,谁也不会想到,萧璧凌竟能按兵不动。

“照这么说,云锡还不能现身。”周素妍沉吟片刻,方抬眼望向宋云锡,道,“那你还是先藏好,见机行事。”

泰山上下这一番光景,远在涞源的玄澈可瞧不见。

本打算接下夜罗刹一份“大礼”的他,很快便又变了脸色。

这份大礼,原是写在书信上的,尚未兑现的。

可事到如今,即便是对方想要兑现,一时半会儿也兑现不了。

“大礼”跑了。

这份“大礼”不是别人,正是三番五次叫玄澈难堪的苏易。

他原是料不到自己这般境遇的。

萧璧凌在奎木狼自行“寿终正寝”后,对苏易处境的猜测,多半都是准确的。

不愿继续留在夜罗刹的手里,只是因为那位白鹿先生,已然与镜渊结成了盟约。

小人之交,当然是建立在交易上的。而这个用来交易的“货物”,正是苏易。

苏易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毫无立场的人,每时每刻,在内心都充满了不安、对前尘的追念、对后路的茫然。

偷听到夜罗刹与白鹿谈话的苏易在确认自己即将被夜罗刹这般处置的消息之后,只好偷偷带着奎木狼连夜逃走,失去依靠的他,又一次奢望起了萧璧凌的回应。

哪怕彼此心中所想几乎都已坦白,有些事,有些人,注定此生已然无望。

没有了苏易,这场交易也戛然终止,而这个时候,韩颖却被鬼烛带到了玄澈的面前。

“韩夫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心里也该有个数了,”鬼烛对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韩颖说道,“您对萧庄主的欺瞒,已注定他绝不会原谅你,到了这个地步,您可别告诉我,对他还有什么指望。”

鬼烛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而端坐在大殿中央的玄澈,则饶有兴味打量起了韩颖匍匐的姿态。

“你骗我……”韩颖用低得只有身旁的鬼烛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答应过我,会帮助我的……”

“夫人,您能大点声吗?”鬼烛眯起眼睛,露出奸计得逞后的得意表情,道,“这话可就说错了,从过去到现在,我有哪一步,不是在帮您呢?”

“你帮我?”韩颖本能地抬高了嗓音,唇角泛起冷冷的笑意,“你是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我?”

“那是当然了,”鬼烛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还刻意装出了几分无辜,“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为了夫人好啊。”

韩颖有些颤抖着想要起身,可在她抬头看见玄澈目光的那一刻,却又怯了,到了这时候,玄澈终于发话:“尊夫人到这里,难道只是打算来喝茶就走?”

“玄尊主有话不妨直说,”韩颖的嘴唇略微有些颤抖,“如今的我,对于玄尊主而言,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吗?”

玄澈不言,抚着下颌的食指渐渐顿住,他又将韩颖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露出了泛着森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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