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泰山聚义 (第2/2页)
“还睡呢?”他仿佛看见过去的“青芜”正在对他微笑,继而俯下身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于是再也分不清这是幻是真,只是本能将她拥入怀中,纵情亲吻,却不知为何,近在咫尺的面庞,却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谷雨姑娘?”
萧璧凌惊坐而起,这才发觉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天色,才刚刚泛起一丝被昏暗笼罩的蒙蒙亮光。
抱在怀里的是乱成一团的被子,一个角还被他叼在嘴里。
他木然“呸”了一口,将口中的被子吐了出来,随即伸出手,用力一拍自己脑门。
想什么呢?他对自己骂道。
这一举动牵动伤口,疼得他忍不住龇起牙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他听见房门被人扣响,门外也传来了他渐渐熟悉的话音。
“萧公子?”沈茹薇敲了敲门,听无人应答,本转身要走,可这个时候,萧璧凌却起身前来,拉开了房门。
“萧公子,你的手下可真是磨人,”沈茹薇摇头,打趣说道,“想找你问几句话,还得先经过他们允许,像是面见天子似的。”
“抬举了。”萧璧凌微笑。
“我……想起了几个招式,”沈茹薇若有所思道,“也许是我从前用过的功夫,也不知道,萧公子认不认得。”
“我不擅此道,”萧璧凌想了想,道,“不过我的长兄,遍读天下绝学,他应当认得出来。”
“那么……萧公子这是回齐州吗?可否与你同行?”沈茹薇笑问。
“若能帮上姑娘,也再好不过。”萧璧凌笑道。
听她说要同行,萧璧凌心里总归是欣慰的。
与此同时,也越发期盼着,能够进一步确认此女的身份。
萧璧凌没再像高昱等人所担心的那样,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而是一心一意朝齐州的方向赶了回去。
毕竟他要对付的人里,不止有夜罗刹和苏易,还有那位一心想整死他的师叔,方铮旭。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他这位师叔的日子,似乎也并不怎么好过——在飞云居借泰山聚义的名义,将萧璧凌身份告知之后,方铮旭便彻底傻了眼。
这几乎可以称作是被逼到绝境的大肥鸭子自己飞了,还变成了凤凰的种。
他方铮旭是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吊儿郎当成日没点正事干的师侄,竟会是萧元祺的儿子。
会不会是萧庄主眼花认错了?
方铮旭想了很久还是否决了这个猜测,堂堂飞云居庄主怎么可能乱认儿子?他要是肯乱认,早就有千八百个孙子遍布大江南北了。
只是对方铮旭而言,原本就是个刺头的萧璧凌,如今只是变得更棘手了,从前他无依无靠,借着那笔莫名出现的暗花,他稍稍使些手段就能让那小子消失得悄无声息,可现在……
要是敢动那尊神,萧元祺一定会让他方铮旭消失得悄无声息。
方铮旭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到了泰山聚义的日子。
这场盛会是因镜渊之乱而起,在各大门派好好休养生息了一段日子以后,成为了这数十年来,中原武林最大的一场盛事。
泰山乃五岳之首,又称岱宗,隶属东平郡,绵亘过齐州,至青州之间,山势险峻,巍峨浩荡,前朝杜子美曾在《望岳》一诗中,称赞此山中景致“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聚义的日子越来越近,来到这泰山脚下的江湖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到了那天,众人齐聚泰山,从飞龙岩至翔凤岭间,除去原有的亭台楼阁,里里外外所见之人,粗略算来,已有千人之多,几位牵头此事的掌门或是门派中辈分较长的弟子,都担当起了这迎客的门面活。
这些个掌门弟子相见,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通通都会拱手作揖客套一番,再便是对如今局势感慨几句,抒发一下内心的躁动与不满。
这些礼数,有些是发自内心,而另外有一些人,心里揣着的,却是另外的事。
就好比拉着数月未见的师侄,长吁短叹的方铮旭。
“前些日子也不知你去了何处,师叔可是到处给找遍了,”方铮旭脸上的担忧,浑然天成得如同感天动地鬼泣神嚎的真心话,做戏的本事好到让萧璧凌不自觉在心里为他拍案叫绝,这情绪酝酿得恰到好处,既不浮夸,也不冷淡,拉着萧璧凌仔细打量的关切模样,亲得比萧元祺还要像他爹,“听闻前些日子江湖上有人出了暗花,将书信发往各大杀手组织当中,以重金买你人头的,你这到底是得罪了何人,怎会惹来如此是非?”
萧璧凌听了这话,当即便想回他一句“哦,不是你吗?”
当然,这话此时还不能说。
这位师叔倒是很会开马后炮,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立刻便拟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将从前的种种,都说成是误会。
“师叔不必担忧,关于那暗花的来源,如今已查到了些眉目,想必此事,很快便会有结论。”萧璧凌不温不火答道。
此地因靠近齐州,飞云居作为半个东道主,那些迎来送往的场面事自是少不了的,在方铮旭拉着这位“好师侄”聊表关怀之前,该说的道谢的话,或是别的场面话,萧元祺都已经说得够多,也足够全面了。
而萧璧凌能够说的,便只剩下这些带刺的话了。
方铮旭听得出他话中之意,却并未表露出什么异样,倒是一旁的李长空,脸色已然沉了三分:“装蒜。”
萧璧凌听到这话,却只是淡淡一笑。
“想必这位前辈,便是方阁主了。”随着一声略显疲惫,却温和好听的男声响起,萧清玦已然在余舟的搀扶之下,走到了几人身旁。
这位从未在各派眼前露过面的大公子,这次可是头一回出现在众人之前。
眼下虽到了四月,却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这位身体虚弱的年轻公子,站在一大帮穿着简单利索的劲装的江湖子弟之间,却裹着与众不同的厚重的深色裘衣,裘衣之下的墨色大氅,袖口用银丝绣着精致的纹样。
这般沉稳而大气的色调,本不适宜体弱多病之人穿着,由于长年不见天日,以及气虚的缘故,苍白的面色,通常无力驾驭这般气魄。
可萧清玦却不同,哪怕他面容之上从无半分血色,那眉宇间的气度,驾驭这样一身衣裳,分明绰绰有余。
越是这样的一人,也越是叫旁人在内心唏嘘不已。
如此出世风华,若无病体拖累,想来定能成为这江湖之中,傲视群雄的少年英杰,可他却偏偏被这顽疾缠身,只能长年伏卧病榻,难见天日。
“舍弟顽劣,还请方阁主莫要见怪,”萧清玦的笑容极是温和,当真叫人看来如沐春风,他瞧见了李长空那张臭脸,便朝他略一拱手施礼,道,“在下萧清玦,还未请教这位兄弟的尊姓大名。”
李长空见了他,只是冷哼一声,过了很久,方才不情不愿开口说道:“李长空。”
“原来是李兄。”萧清玦微笑,却见方铮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亭子,摆摆手道,“劣徒无礼,萧公子请莫在意,我看这外头风大,怕是萧公子的身子受不住,不如,且去亭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