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四) 人欲 (第2/2页)
“但我会继续下去,直到这些种子尽数失去光辉,或是我的生命彻底熄灭的时候。”那护林员说的极为认真,但言语间仍弥漫着悲观,“你无需等待我改变主意,我会将着徒劳无功的追寻进行到底,即使你可以如此说,我所处之地乃是一间密室,我本就无路可逃,我会赞同你,真的。”渡鸦耸了耸肩,他不喜欢眼前人的态度,“你猜如何?我最擅长开启之道。”
“谢谢。”那护林员并不接话,渡鸦不知道他是在感谢自己承诺的出手相助,还是纯粹将自己的话当作了一种善意的鼓励,无论如何,渡鸦需要清楚对方的态度,因此他将话说的更明白,“你会成功的,相信我,辉光从来不会使任何追寻者失望。”这话刚说出口,渡鸦便察觉到了不妥,而在他们二人身侧蹲守在阴影之中的墨狼们也因其悲愤而翻滚嚎叫起来。
“很抱歉,我冒犯了你们,但请听我说,太阳,骄阳大人对辉光的照耀有着他自己的安排,但他并不能代表辉光。”向渡鸦伸出了利爪的那几位被尚且不算明亮的辉光的种子制住了,并在渡鸦开口解释后悻悻退去,渡鸦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着那始终保持沉默的护林员纠正了自己慌乱之下的言辞,“至少不能完全代表,况且这世上的规则总是有着无数的例外。”
“你们正在制造例外。”那护林员说道,他的手中握着一片玫瑰花瓣,渡鸦明白这是他的许可,但也在心中抱怨了他不加隐瞒却总是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就如同不智凡人的坏习惯也被继承到了他所打造的容器们中一样,渡鸦心想,而这个推测大抵也正是真相,因此他并不横加职责,而是直截了当的指出了其中一处例外,“你知道土壤乃是基础,却并非全部。”
“土壤乃其一,而名为欲念的养料则是其二,你缺乏基础,但你并不干涸。”渡鸦的话是一种鼓励,那护林员眼中的雀跃因缺乏辉光的掩盖而显得尤为清晰可爱,因而即使是一向喜欢靠着卖关子吊人胃口的渡鸦也不忍拖延的提及了他在侍奉浪潮时习得的技艺,“浪潮的孩子们生活在海浪之中,正如浪潮的宫殿于海面漂流,他们中的许多终身都不曾踏上土地。”
“浪潮与他的孩子们沉溺于口腹之欲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任何种群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艺术家,而能够同时满足这两点的,你可能想象不到,曾经为海洋庇佑的人们有着人数众多的园丁。”当然,那是过去的事了,这是渡鸦选择隐瞒的事,如今的海洋已不再甜腻,如同泪珠般苦涩的海水吞噬了浪潮的残余,或许他总有一天能够如同回甘般回还,或许永远不会。
“追逐潮流而生的人们有着与他们一般无需根基的栽培技艺,又或者说是基于甜腻养分与海风中的生命力的种植方式,虽然如今他们早已绝迹或是生出了鳞片后躲藏到了海底,但好消息是,我早已在他们能够在海面上以盛放的鲜花为浪潮添妆时便已习得此道。”渡鸦知道自己的话给予了对方足够的信心,因此他开始泼些冷水来使那笑意无法隐藏之人保持冷静。
“当然,你也知道属于辉光之物总是会特殊一些,而我不常往来居屋,对辉光的研究也是知之甚少,因此若是你想要我担保传承自浪潮的技艺一定对辉光的种子有效,那我只能说声抱歉。”渡鸦几乎能够预见那护林员可能的沮丧,但他显然比想象的更乐观,也更擅长举一反三,他听进了渡鸦的意见,却不完全被他的思路禁锢,“转轮的鼓点能够唤醒所有种子。”
“你尝试过?”渡鸦明知故问,当然他也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但它们无一例外生长的东倒西歪,寻不到通往辉光的方向,或者是绕了太多的弯路,在它们中存活的最长的那次,最终它将自己困在了自己亲手搭建的迷宫之中,而我不得不熄灭了它。”那护林员在提及“困境”与“熄灭”时显得有些悲伤,渡鸦猜想那或许不仅仅是指那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