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泊(一) 报酬 (第2/2页)
海水因为泡沫而开始流动,我看着那海浪所卷起的纯白如同啤酒花一般,心想渡鸦先生看来被接纳的比起我的那些朋友更多,这或许也能够解释了为何他总是能够全身而退,渡鸦先生可能比起浪潮大人的一些不知名的具名者更能够满足他的胃口,但无论如何,投石入水,镜面已破,我觉得我或许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再努力一把,免得被那潮水的波纹推的愈来愈远。
我每次失败的逆流而行都会使我继续去想办法削减我的船头,而这次我似乎终于做的足够,我的船锋锐如同箭矢,如同没入皮肤一般刺入了那团涟漪,只片刻之后,我的脸便在那珊瑚宫殿的墙体上投下了镜像,我觉得成功近在咫尺,但粼粼的水波泛起的绯红光泽及只是吸入便足以使人心旌摇荡的海风的气味对我来说仍是足够垂首低眸的诱惑,我渴望一饮为快。
我曾听过路的客人,尤其是教师先生们说过,理性有时能够压抑诱惑,如果它足够强大,但我觉得那是无稽之谈,正如此刻,那令我口干舌燥的渴盼行经我周身的速度远远快于那诱惑抵达我的大脑,在我开始斗争之前,我的嘴唇已然为海面增添了更多不和谐的涟漪,而这不合韵律的振动自然引来了那鲸鱼,它们在水下聚合并缓缓升出水面,我的船几乎因此倾覆。
这是浪潮替渡鸦先生向我支付的渡船至此的费用,那醇香美酒的第一口,我方才的啜饮已然算是接受了这虽然公平,甚至还能算是我占了便宜,但依旧使我后悔不迭的价格,于是浪潮大人的侍从们便开始驱逐于我,而我也如同往常一样,无奈但没有反抗的可能,我无法去伤害我的兄弟姐妹,即使他们完全变作了浑身遍覆着鱼鳞,且鱼鳍直接长在关节处的样子。
而若是不驱逐他们,那我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了成千上万的鱼儿熙熙攘攘的推挤?我哪怕尽了全力去躲避它们,也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乎触手可及的宫殿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我颓丧的蹲坐在渡鸦先生的羽翼披风旁,随那鲸鱼将我搬运到了自己即将搁浅处才舍下我潜入水中,像是被挤扁了似的化作万千水滴扬长而去,只留我捡起鱼鳞在船缘又刻下一道痕迹。
这是第几条刻痕了呢?密密麻麻的我数也数不清,我失败的次数或许没有那么多,但我的数学更差,也许下次运送对数字使得更多的人,能够让他们帮我清点一下,但将自己失败的伤口重新撕开,血淋淋的展示在人前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因而我实际上至今都没能开口,只在某次一位自称工程师的先生的惊叹中知晓那早已达到了七七之数,然而我不懂乘除。
呀,对了,我似乎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生于海,长于潮的船上居民之一,我们的码头遍布每一条河流之侧,但我自出生至今都从未上过岸,一方面是因为我们所信仰的司辰便是这无尽大海的本身,而我们也受的他的影响惯于随波逐流,同时他的绯色也早已在世世代代中融入我们的骨血,我们大多生着些鱼鳞且指间生着鱼鳍,同样的,我们的耳朵之下隐藏着鳃。
我们无法上岸,虽然我们能够呼吸空气但因为我们的肺部不如寻常人类那般发达,若无这甜腻湿润的海风时时刻刻吹拂过我的皮肤,我可能早就窒息而亡,但那可不代表我是个孤独的人,因为自打司辰们返回漫宿,而浪潮大人选择了停留,在短短百年的时间内,海洋的面积便扩大了数倍,河道取代了路途,我们不会离开水域,但我们能够驾舟前往四面八方。
当然,我的祖先与兄弟姐妹中也并非没有选择背离这种生活方式的人,虽然他们因为脱水只能生活在海边的一处被称为墨萨拿的大型渔村,它是浪潮大人的颜色能够流经的最远之处,至今已有千年的历史,至少根据传说,早在更久远的时代,彼时不智凡人尚未带来灯火且乌鲁克仍是一片戈壁,那时最繁华的城市是如今早是一派萧条的弥阿,而墨萨拿始终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