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狮子对鬣狗 (第2/2页)
但他唯一一次失手就是面对拉桑琪的鬣狗营,在他认为对方已穷途末路下令总攻后,对方阵地的火力却突然加强。最终他只能在望远镜里看着对方扬长而去。那一次,他看到了对方的首领——竟然是个女人?她或许只是下意识这边扫了一眼,那奥罗莫人的眼睛却在一瞬间碰巧般和他直直地对上——而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一头高傲的雄狮怎能容许猎物在逃脱时回头?从那天起,他的内心就只有一个目的——总有一天,他会把利爪压在那女人的身上,亲自咬断那只肮脏鬣狗的喉咙!
“让炮兵继续炮击!”大尉大手一挥,声若洪钟地下令——来吧!这就是这片土地的蛮荒法则,在这场狮子对鬣狗的生死斗中,有且只有一方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中尉?”一个军官勇敢地开口发问,只不过还是有些中气不足,“我们要让正在追赶敌方退兵的第二野战编队先转头歼灭他们吗?”
“用不上,我们自己打过去!”他端起枪来起身,身边的几个人也赶紧赶紧站起来。“让公路的增援部队快点解决那边的事,我倒要看看是多重要的东西能在这种情况下用车运!”
公路战场——
“我们现在应该撤退了吧!”夏洛蒂在枪火声中呼喊,丁卡挂倒挡把油门踩到底,在呼呼的风声中急速向后退去,但拉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后又踩下了刹车停在原地。戈麦兹把还完好无损的右手伸出车窗,举枪对天连开了三枪。
堆在一起燃烧的两辆警车中,一个身影推开,毋宁说是撞开车窗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夏洛蒂认得他,他就是曾想隔着玻璃射击她的那个男人,看来的他的命还挺硬。
丁卡对他大喊一声,那人被吓得不清拔腿欲跑,一枚子弹精准地射在他身后的警车后视镜上。男人又堪堪止住脚步,背对着夏洛蒂他们缓缓站定举起双手。
“这是要干什么?”夏洛蒂把充满了不解的脸伸到前座中间。伊凡被她横放在后座,如果这会开车的话应该能直接从座椅上掉下去。“我们不是应该借机赶紧跑吗?怎么还在这对阵上了?”
“你也看到了,前面那辆卡车上都是荷枪实弹的大兵。”丁卡抱着枪缩回车里,他刚才射击时极为镇静。“如果他们被投入现场,很可能会让队长他们被前后包夹。”他说话的措辞很正式,不像其他人绿林气十足地一口一个“头儿”叫着。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似乎永远镇定,和他刚才开枪时一样。
“所以。”戈麦兹插嘴,“我们要尽可能地把他们拖在这里,为队长他们争取时间赢得战斗。现在我们与他们之间隔着两辆报废的警车,在我们已经俘获了人质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强攻。而我们和他们却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如果他们试图忽略我们而去追击队长的话,我们的阻击能力绝对够用。”
他一口气把事情解释的明明白白,夏洛蒂在心里暗暗震惊——原来这个人可以不说废话啊。
果然如他们所料,整车的士兵和他们在公路上陷入了胶着。在灼灼的燃烧声中,时不时有一两颗子弹穿破滚滚的浓烟,擦着他们的车窗或者车顶飞过去。这时候丁卡就会把枪探出窗外陪上一会,然后接着听戈麦兹叽叽喳喳地说话。
夏洛蒂有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带着夏日温度的风吹过路边的野草,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合着翅膀休息的蝴蝶。她似乎习惯了耳边的枪声,时间也跟着放慢了脚步,似乎她只是在车里等待谁匆匆赶来,赴一个不清不楚的约。
直到一声迥异于枪声、如炸雷一样震耳欲聋的声音从那边响起。夏洛蒂什么都没能看见,只能在戈麦兹的呼喊下抱头藏在座椅后面。她感到自己的脸被死死地抵在座椅上——汽车正急不可耐地向后退,
然后是一声震裂耳膜的爆炸,夏洛蒂已经听过一次了——这是RPG火箭筒爆炸时的声音。她犹豫着抬起头,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已经被整个震碎了,一节血红的断指挂在玻璃的碎茬上,它应该是属于那个人质的。
“有人在指挥他们!”丁卡在一片混乱中大吼,夏洛蒂的耳朵还没缓过来,他明明近在咫尺,口中发出的呼喊却失真而微弱,像是从
几座山之外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他们竟然把那两辆警车连同人质直接炸掉了……”戈麦兹也不敢再有一丝丝的怠慢,他撑着还能用的胳膊朝那边草草扫了几下,就匆匆地把头埋下去——回应他的是暴雨一般的子弹,离他脑袋不到二十厘米远的后视镜被好几颗子弹打飞了。
一片混乱之中,那辆军用皮卡从滚滚的浓烟中冲出来,把警车的最后一点残骸野蛮地撞开。皮卡上的士兵们对着他们不停歇的射击,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丁卡一直以S形的路线向后退,估计轮胎也没法幸免于难。
“现在该怎么办?”夏洛蒂缩在座椅后面大声问,她害怕的一动也不敢动。不是说战争中90%以上的伤亡都来自于流弹吗?万一她一抬头就有这么不凑巧的事怎么办?
然后她听到前座的戈麦兹一声惊呼,他被击中了吗?夏洛蒂忍不住向前面看去。她在指缝里看到丁卡的脖子贴在靠背上,血正不停地从一个血洞里汩汩地冒出来。然后在耳边嗡嗡的虚幻杂音中,她呆滞地看到满脸都是血点子的戈麦兹从丁卡还温热的尸体上面探过身子,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又反手把丁卡高大的身体推下了车。只一晃以后,在飞驰的地面上就再也看不到那个高大青年的身影。
“你他妈在干什么!”夏洛蒂如梦初醒地大喊,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连她也没注意到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像星星一样映闪着远处的火光。
“你快点到驾驶位来!”戈麦兹头也不回地大吼,他半个身子都压在方向盘上。火箭筒发射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亏了他猛打方向盘的速度够快,才没让这辆车上的所有人给丁卡陪葬。
“现在只有我能还击!你快点过来开车!不然大家都他妈得玩完!”戈麦兹说着就松开一只手举枪射击,然后又匆匆低下头。
夏洛蒂头皮一阵阵发麻,如果能的话她真的想愣在原地,但四周流窜的子弹却让她更加手足无措。眼看戈麦兹要来真的,她也只能横下一条心来,越过驾驶座以最快的速度爬到车前方,她的膝盖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地方疼得不行,或许已经发青破皮了。
如果是平时遇到这么严重的磕碰,夏洛蒂绝对会但在原地先缓一会。但现在已经没有再耽搁哪怕一秒钟的机会了。在这几天的训练中,她确实有被初步培训开车,但当真的坐到还温热的座位上时,却又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记住油门刹车离合的顺序。
“快打方向盘!”戈麦兹大吼,夏洛蒂一激灵似的往左打,一发RPG险险地擦着他们过去,在野地里炸出一朵小蘑菇云。
“听着夏洛蒂……接下来有一个非常难的动作。”戈麦兹抬头扫射几下,把头埋下来对几乎是把头抵在方向盘的夏洛蒂说:“我们现在不得不做这个,我会帮你调整档位,但你要快速地按我说的做,好吗?”
这个古巴小伙子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夏洛蒂现在紧张地连嘴里的唾沫都忘了怎么咽,只是如捣蒜般点头。
“首先,踩刹车,把速度维持在每小时二十五英里内……”戈麦兹说。
夏洛蒂脸色煞白地看了一眼仪表盘,就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大叫起来:“这上面他妈写的是公里还是英里啊?”
“冷静点!”戈麦兹抬头对了一枪,一个士兵从正朝他们不断逼近的车上栽下来,“就是每小时四十公里!”
他抬手挂上空挡:“松油门!把方向盘向右360度打死!”
夏洛蒂的身体僵得像块冰块,脸上却热得发痒。她的眼前时不时发黑,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但她强撑着自己,还是在瞬间就完成了戈麦兹的要求。
车头以后轮为圆心朝左猛摆,像极了电视剧中帅气的闪电漂移。但现在夏洛蒂却全无潇洒可言,车身在这个狂暴而大胆的过程中剧烈地颤抖着,夏洛蒂被加速度死死地按在已经多出几个弹孔的车门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在如此的重压中化作一摊烂泥。
不过幸好,在这个极为迅速的回转中,国防军士兵更加难以瞄准了。子弹打在他们的车身上,就像是从阿普家出来的那个夜晚,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稳住方向盘!等前引擎盖转过来!”戈麦兹仍在下令。夏洛蒂死死握住方向盘,不让它转动一丝一毫,用力地就像握着自己的生命似的。
车辆在她额头涔出的汗滴中快完成转向了,这个过程其实还不到五秒钟,对夏洛蒂来说却像过了一节数学课那么漫长。“快把方向盘打正!我们赶紧离开!”戈麦兹大喊,同时挂上前进档。他心中暗暗庆幸——这个年纪不大的异国女孩竟然真的做到了。
而一旁的夏洛蒂还不知道自己在进行一个多大的豪赌——180°掉头。只有驾驶技术极其娴熟的司机,在面对迫在眉睫的致命危险时才敢于尝试这种高难度动作。如果操作稍有不当,就会翻车或永久损害车辆的传动装置。
通常在进行这种掉头时,除了严格的速度限制以外,紧急制动系统也必须处于良好的工作状态,安全带也必须系好。为了减少摩擦最好在最湿滑的地面掉头……但其实不论处于何种环境,此举都会使车辆承受超出其设计的压力。-戈麦兹本来绝对不会尝试在当下的情况冒如此大的险,但他看到了油表在迅速的下降——他们的油箱应该在刚才的混战中被打漏了,这是他们最后的逃生机会。
驾驶位上的女孩用已经僵硬的腿踩满油门,但却犯下了她唯一的失误——她踩到了刹车上。虽然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把脚挪走,但却还是一切都晚了。那一瞬的减速使得后轮没能避开一颗致命的子弹——后胎被爆掉了。
夏洛蒂拼命地踩着油门,像是在逃避自己铸下的错果。虽然车还在继续往前行驶,但车速却大打折扣。戈麦兹无言地抄起枪向身后的皮卡扫射,连缩头躲子弹的意思都没有。没有人再和他对射,然后他又一次听见了RPG呼啸而来的声音。
夏洛蒂也听见了,她不想也不敢回头,曾抖得像帕金森一样的双手在那一刻就已经离开了方向盘。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心里满是懊悔,恐惧和绝望,但她却哭不出来。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在绚丽的火团中变成一块块碎肉的样子,没准断面还会被高温烤熟,变成铁板上滋滋冒油的猪肉一样的灰白色。
好想再吃一次烤肉啊。
她闭上了眼睛。
当她的手耷拉到椅背后的一瞬间,她感到有人从后面死死握住了它,是戈麦兹吗?或者是国防军的士兵想来抓俘虏?但这只手却那么柔软,而且摸起来有些湿乎乎的,最重要的是它滑溜的不像是一个军人的手,更像一个女人,或者是……
一个混蛋贵族少爷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