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善是弱点 (第2/2页)
都是他的钱和交易物品。
常时也曾在噩梦中梦见过他。
常时知道在复仇的路上,这一战,最没有把握对付的人就是他。
因为他连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实在不愿意死在这么样一个人的手下。
当初自己的父亲又是怎么在这些可怕的人手里逃生的呢?
而且父亲所说的,是他本可以杀了他们。但是心中的侠义和善心,让他放过了他们。
毕竟除了丧心病狂的人,谁又会对孕妇下杀手呢?
可是为社么不杀了那两个男人呢?
常时解开了第二个包袱,那个狭长的黄布包袱,包袱里是一把刀。
一把刀,一把很狭很长的刀。
常时没有把刀拔出来。
因为这把刀用不着时常擦拭,也依旧可以保持它的锋利。
这把刀也不是用来观看玩赏的。
只是在面对他非杀不可的强仇大敌时,这把刀才会出鞘。
刀出鞘,必见血,敌不亡,我必亡。
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走过洒满月花的土地,来到用白石砌成的井栏,常时吊起了水桶,用井缆吊起了木桶,把冰冷的井水一桶桶从头上淋下,使他的人完全保持在绝对清醒的状态。
井水从他的衣衫和刀鞘上流落,他的衣,他的褥,他的靴,他的也鞘,在井水流过后,立刻就干了,干的就好像从未见过流水的沙漠一样。
然后他就走向死亡,笔笔直直的走向死亡。一样。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那将是谁的死亡。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望着一身白衣向她走来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样子是那么的颓唐,神情是那么的疲惫,除了那双无比有神且年轻的眼睛,让少女始终移不开视线。
“以后,不要晚上跑出来了。”男人的声音无比的温柔,好似是春天里的微风,听着少女十分的舒服。
晚上跑出来玩耍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遇到坏人是偶发的事件,但是谁也不敢说不会发生。
“快些回去吧,不要让你的亲人担心。”
路见不平,有的人或许会看人下菜。
但是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他心中的正义和爱是他成为传说的原因。
身边的虬髯大汉不再说什么,头垂得更低,等他抬起头来时,那人已走人树林,似乎又在咳嗽着。
少女听着那断续的咳嗽声在夜晚的寒风中听来,实在令人心碎。
但寒风声终于连他的咳嗽声也一起吞没。
他们两个人救下了少女,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虬髯大汉目中已泛起泪光,黯然道:“少爷,咱们在关外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又要入关来受苦呢?十年之后,你难道还忘不了她?还想见她一面?可是你见着她之后,还是不会和她说话的,少爷你..你这又何苦呢?..”
听了他的话,男人那种懒散,落寞的神情就完全改变了,他忽然变得就像是猎人那么轻捷,矫健。
他的耳朵,鼻子,眼睛,他全身的每一个肌肉,都已有效的运用,寒风里,枯枝间,甚至空气里,只要有一丝敌人留下的痕迹,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都绝不会错过,二十年来,世上从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他的追踪。
现在,他们正在追一个人。
而路上遇到了流氓,只是顺手解救,不以善小而不为,这是他的人生准则。
他行动虽快如脱兔,但看来并不急躁匆忙,就像是个绝顶的舞蹈者,无论在多么急骤的节奏下,都还是能保持他优美柔和的动作。
十年前,他放弃了他所有的一切,黯然出关去的时候,也曾路过这里,那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他记得这附近有小小的酒家,远远就可以看到那高挑的青帘,所以他也曾停下车来,去喝了几斤酒。
酒虽不佳,但那地方面对青山,襟带绿水,春日里的游入很多,他望着那些欢笑着的红男绿女,一杯杯喝着自己的苦酒。准备从此向这十丈软红告别,这印象令他永远也不能忘记。
现在,他想不到自己又回到这里,经过了十年的岁月,人页想必已全非,青日的垂髫幼女,如今也许已嫁作人妇,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也许已归于黄土,就连昔日的桃花,如今已被掩埋在冰雪里。
可是他希望那小小的酒家仍在。
他这么想,倒并不是为了要捕捉往日的回忆,而是他认为她说不定就落脚在那酒家里。
寒风中的世界和春风中大不相同,但他经过这条路时,心里仍不禁隐隐感觉到一阵阵刺痛。
财富、权势、名誉和地位,都比较容易舍弃,只是那些回忆,那些辛酸多于甜蜜的回忆,却像是沉重的枷锁,是永远也抛不开,甩不脱的。
他自怀中摸出个扁扁的酒瓶,将瓶中的酒全灌进喉咙,等咳嗽停止之后,才再往前走。
他果然看到了那小小的酒家。那是建筑在山脚下的几间敞轩,屋外四周都有宽阔的走廊,朱红的栏杆,配上碧绿的纱窗。
他记得春日里这里四面都开遍了一种不知名的山花,缤纷馥郁,倚着朱红的栏杆赏花饮酒,淡酒也变成了佳酿。
如今栏杆上的红漆已剥落,红花也被黑粉代替,但是却可以听到屋后有马嘶声随风传出。
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果然曾经落脚在这里!因为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这种地方绝不会有其他游客的。
他的行动更快,更小心,静静地听了半晌,酒店里并没有人声,他皱了皱眉,箭一般窜了过去。到了近前,就可以发觉这酒店实在静得出奇,除了偶而有低低的马嘶外,别的声音一丝也没有。走廊上的地板已腐旧,李寻欢的脚刚踏上去,就发出“吱”的一声,他立刻后退了十几尺。
但酒店里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寻欢微一沉吟,轻快的绕到屋子后面,他心里在猜测,也许她就在里面。
她并没有回到这里,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见到的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也正在直着眼睛,瞪着他!
那个男人的眼睛几乎完全凸了出来,已经撑成死黑的脸看来竟已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怕,他就站在马廊前的一根柱子旁。
廊中的马在低嘶着,踢着脚,他却只是站在那里,既不出声,也不动,就像是个泥塑的,还未着色的人像。
男人暗中叹了口气,道:“想不到!..”
他只说了三个字,就立刻停住了嘴。
因为他忘了,死人是再也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