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梧桐画 (第2/2页)
“甜的。”翼父看着韩非的脸笑道。
饭菜上桌,六菜一汤,味道偏上海人喜欢的甜。糖醋鲫鱼,咸甜红烧蛳子头,外买南京盐水鸭为主菜。满桌浓油赤酱,经典味道。
韩非事前开了一瓶绍兴黄酒醒着,现在端着盛酒器上来说:“辛苦了我郭姨大半天,大家喝一点酒。”
郭姨边端菜边对大家说:“不辛苦,活出在自已手上。不用那么客气。”
“辛苦了郭姨。对对,有好菜不能不饮酒。不能辜负了。”翼父知道郭姨与韩家的关系。
“今天天气好,爷爷喝一杯?”韩非问爷爷。
“喝一杯。”韩老爷子今天高兴默许。
“我上次回去,又去武宁路那一圈走了一趟。”翼父知道老爷子关心老家,专检这样的话题说,老爷子果然偏过头来看他。
“在八十年代初,武宁路上不是很多旧房子改成了小商店。现在武宁路上那些小杂货店、小吃店都拆完了。除了梧桐树你还认得,其它都认不得了。您老要回去,找路都很难了。”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大拆大建,上海也不会例外。莫说上海,重庆几个闹市区也是大变样,我去了还不是连路都找不到了。”韩爷爷感慨到。
“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我七十岁的时候就回去了一次,那时就定下来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回去了。”韩爷爷补充到。
“心中有上海,哪里都是上海。”老爷子指了指电视墙上镜框装的书法四尺方。四尺方题“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还是你老想的开,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很多人不像你那么想哦,就拿我们厂里的人说嘛,我是厂里在上海唯一一个乘着奉贤没大开发前买了房子的。很多人是回不了上海的,回去了也待不住的,因为没住的地方。这和当年他们从上海走的时候是多么大的一个反差,这些人一辈子都想回上海,又回不去了,心中老是有点不甘啊。老觉得敝屈的很。”
“回不去的上海”是因特殊年代出沪在渝甚至在全国的滞留的上海人最重要的话题。
“是他们觉得憋屈还是你觉得憋屈?”韩爷爷反问。
“我们老爷子那一辈反应要强烈一点,我们这一辈反应要淡一点。”翼父老老实实说道。
“大时代背景下,个人受点委屈难免。受了委屈说点牢骚怪话,也很正常。要允许他们有喧泄情绪的地方。”韩爷爷缓缓说到。
“话又说回来,很多事要往好处想。那个年代哪个又不委屈嘛,去云南XJ当知青不委屈吗?搞二弹一星的在荒漠戈壁滩的几十年的不委屈?想开了,一切都豁然开朗了。”韩爷爷眼里露出坚定而又慈祥的目光。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个人字你们多半理解为小写的人,单个的人。我却有不同的看法。这个人也可以是个大写的人,是一群人,甚至是整个民族。国家要在困顿中崛起,必然要有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必然要有人付出代价。上海人有能力懂技术,要搞三线建设,怎么会落下上海人,对吧?”
“还是您老爷子会想,我也是发点牢骚而已,大道理我还是懂。时代要发展,总要有一群人一代人作奉献的。苏东坡这个词题的好哟。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其实回上海的想法在我们这一辈都淡了,到了遥遥这一辈回上海的想法都没有了。本来我们在西渡买了房子,可以把翼遥的户口迁回上海去,他就是不迁。”
“对呀,我为什么要迁回上海去?重庆多好啊。”翼遥皱起眉头。
“我也回上海体验了三年,那边的挑战还是很大。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上海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老家的概念。不努力,对没有家庭支持的返沪人来说是很难站住脚的。”韩非说出了自已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