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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没有铁碗的铁碗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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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身体残疾,亲人逝去的丁白驹总有一种生无可恋的觉悟。自己在微博上这样写“世上本来了无生趣的人很多,幸运的是,无生趣的人再多,无趣的程度不会叠加。”但是这段时间,靠看热闹维生的残疾人,忽然发现人生还是有点生趣的。于是在微博上又这样写“和物理学里的热一样,原来有趣也是可以扩散的,有趣的人多了,连无趣的人都会变得有趣。”

在人群中,丁白驹觉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有一天,丁白驹给大小眼讲数学题,俩人吵了起来,丁白驹说小女孩笨,小女孩说丁白驹丑,丁白驹口不择言说了句你又丑又笨。大小眼彻底怒了,双目盯着丁白驹,露出北美灰熊的凶恶表情,开始历述丁白驹的毛病,又懒又馋,中午十二点才起床,喜欢吃肉还消化不良,不会说话还嘴贱,和人家老太太还想聊一聊未来人生,然后气哼哼的咬着苹果出了屋,苹果还是丁白驹给她削的皮。曲晞出门就奔向了铁碗寺。

铁碗寺其实不是寺庙,是附近的一栋老宅子,论时间是很老了,解放前就有了,解放后建立的烟杆胡同小学校就是以铁碗寺为中心建立的,是当时的校长室所在,后来学校扩建为区中心小学,铁碗寺那三间房就成变成了学校最靠西面的建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拆建。再后来,学校又盖楼的时候,出了建筑质量问题,让家长告到省里,学生们没法回校复课,过了两年,等事情渐渐平息的时候,原先的区中心小学就消失了,成了一个住宅小区。这栋老宅子又一次神奇的保留下来,这次是紧挨着小区的西墙外面了。这栋老房子的产权兜兜转转,最后从教育局转到了个人手里。

可能是为了卖个高价,这个小区开始流传铁碗寺的故事,很烂俗的情节,就是某某时代,某个和尚拿着铁碗来这化缘,经佛祖点化,修建了铁碗寺,还要加上种种灵异传说,这就算齐活了,就等傻瓜上钩。

但是傻瓜显然不多,很久这房子都出不了手。于是又开始流传某某多少万要买这房子,房主不卖的传闻。这个方法的窍门就是要一次比一次价格高才有吸引力。最后房子还真卖出去了,据说卖了五百万。大家挺好奇的,到底是哪个傻瓜花这么多钱买这么老的房子?

等新房主露面等了很久,也没看到有人来装修。一个夏天的清晨,有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打开院门上的锁头,走了进去。消息很快扩散开来,无事可干的闲人们趁着晚上乘凉的机会,纷纷溜达到了铁碗寺门口想打量一下。

新主人在煮肉。

长满荒草的院子里支着俩口十六饮的大锅,下面的煤气灶火开到最大,大半个院子都被水汽笼罩,有人从肉香里判断,这俩口锅一个煮的是猪肉,另一个里面是羊肉。

隔了一会,火被调小了,雾气没那么严重之后,有人终于看到了这里的主人。好大的个子,这是很多人心里的第一想法。“有两米了吧?”“不止。”一众闲人在门口窃窃私语。

巨人拿着一个特大号的白钢盆出来洗黄瓜。这个院子的自来水竟然安装在了院子了。这是几十年前的设计,稀奇的是现在竟然还能用,水龙头下面是一个水泥的下水槽,看来也还畅通。想一想这个院子周围沧海桑田一样的变化,这个院子还真有点是个奇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个院子的奇迹好像还有很多,比如院墙一直存在,就算在当初被当做烟杆胡同校长室的时候,这也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地方。

再比如,这个房子的门窗檐瓦,都保留了解放前的模样,东屋的窗上竟然还挂着木质的挂板。照理来说,这样老的房子应该有一点沉降,瓦片更会损坏多处,导致房子漏水。但是这个至少二十年没住人,没人修缮的老房子,好像熬过了冬天的大葱,直接就郁郁葱葱了,竟然立即就能住人。

洗完了黄瓜,巨人又拿出一大堆小葱开始剥皮。这时候,门外忽然来了四辆皮卡。停在门口之后,七八个大汉从皮卡上卸下来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小心翼翼的抬进院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大冰箱,单独占据了一个皮卡的货舱。

东西都搬完后,四辆车全部开走了,留下来一个人,刀条脸,左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有人认了出来,全市有名的一个大混子,古城区的孙二列巴。

孙二列巴和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蹲在地上帮着剥葱。

过了几分钟,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白白胖胖戴个眼镜,有人认出来这是市教育局的一个副局长。进门话不多,也帮着干活。

又过几分钟。街口修钟表的贾哥和开小卖部的任哥一起进来了。又几分钟之后,叉车厂的老王和他们车间主任一起来,这俩都住在小区东边。再几分钟之后,来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男人,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看来是父子,进来先和主人打招呼,问了一下车应该放在哪里,出门把车开到旁边停好,大家一看他的车,明白了,开出租车的。这之后是一个娃娃脸小胖子,西头外街福临门饭店的大厨。名叫王天霖,学的鲁菜。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大号马勺。

陆陆续续,前后大概来了十三四个人,连七十五号楼六楼的雷老太太都来了,这位老奶奶今年八十二了,头发不见一根白,身体倍棒,就是耳朵不是太好,进院先问“有我能吃的东西么?”厨子王天霖认识这位小区里的名人老奶奶,笑呵呵的回了一句“酥白肉你老爱吃不?这就煮肉。”原先煮的两锅肉已经煮好拿出放在了俩个大不锈钢盆里,王天霖把马勺架上,正在热锅,另一个灶上正在煮肥肉,看来还真是要做酥白肉。“哎呀,最喜欢这口了”老太太张口大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假牙。

一共是十五个客人,最后一个是这条街上的女清洁工,姓刘,黑丑黑丑的,才下班,回家特意换了身新衣服。

院子东边靠墙摆了四个折叠方桌,开始往上面摆菜。一大盆手把羊肉,不知道谁切的肉,个个带骨把,这是全羊分割出来的,做到个个带骨,割肉的是个高手。一大盆白水猪肉,现在这种菜很少见了,满清早期这是宫廷菜,白水猪肉一般现代人觉得太过油腻。肉挑的好,肥瘦间杂,肉块大小一致,用刀切成大薄片,分成四个盘子端上来,酱料也是四样,韭菜花,用海盐加独头蒜不放一滴水捣出来的蒜泥,腐乳红汁,东北农家清酱。(清酱,类似酱油)两大盆海鲜,一盆是虾爬子,另一盆是海螺。俩大盘子凉菜,一个大拉皮,一个红油干丝。加上王天霖炒的几个热菜,给俩女士预备的几个甜品。最后一个菜是典型东北特色,叫春回大地,其实就是蘸酱菜大集合,小葱、小萝卜、臭菜、生菜、茼蒿、干豆腐、大豆腐块、拉拉杂杂十多样,反正能蘸酱的都是菜。众人坐齐,开始倒酒。一水桶的白酒,不知道啥牌子啥度数。任哥的小卖铺那边送来的八箱青岛好像没人太喜欢,所有人全部选了白酒杯子,连雷老太太喝的都是白酒,还是大杯子。开场白都没有,主人直接拿大杯子敬了一圈,自己先干了一个,大概四两白酒一口闷了,然后拿一个大水舀子就去水桶里舀酒,各位客人一看这气势,都不说话,先喝一口再说,刚喝完,这位主人第二杯拿起,还是不说话,哗啦又干了。这就吓人了,一口菜没吃,先喝近一斤的白酒。而且大家喝了一口之后有人已经品出来了。这是六十八度的五粮液啊,给他装水桶里就拿上来了这么喝。这俩杯下去,就给这个酒局打下基调了,三个字,就是喝啊。不过这个主人有个优点,绝不劝酒,一般就是举杯示意下,自己就是一大口。此人还特别能吃,这么喝酒都没耽误吃,手把羊肉就吃了有二斤。酒到中局,各位客人开始聊闲天,最感兴趣的就是互相问你怎么认识他的?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此间的主人。相互这么一聊,乐了,原来所有的客人里,最早的是昨天认识的此人。还有几个是今天上午才认识的。这人从火车站下车开始,把开车拉他的出租车司机,买烟时候认识的小卖铺老板,找人收拾房子认识的工头,打听道认识的老奶奶,出门买菜遇到的刀疤大哥,住酒店在大堂里碰上的客人,全部变成了自己的朋友。

这顿酒喝到下半夜还没结束,大部分需要上班做生意的都走了,最后就剩下俩人——孙二列巴和大高个的主人。

“二哥啊,喝的差不多了。咱俩也休吧。”大高个主人嘴里这么说着,手上没闲着,还在拿一个舀子从水桶里舀酒给孙二列巴添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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