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亡魂归何处 (第2/2页)
孟洋笑着摇摇头,这算什么,这里的人大多都不正常。
最终,他们在一家杂货店老板的口中得知,望里镇的老道观在办白事,绝大部分人都去帮忙和求福了。
从护台宫到赤海有一段路要走,孟洋犹豫着该不该绑着哑巴爷一路过去。
“毕竟这么大岁数了,招摇过市不好,这里的人不好惹。”他劝道。
戴望山却执意要将老哑巴“游街示众”,他心底已经酝酿好了一个一石三鸟的秘密。不好惹的人往往最爱面子,面子丢得越大,他们就越急,人一急起来啊就会乱,越乱越好。一想到郁城和华敏之低三下四来求他的样子,他就乐得不行。
就这样,他们顶着烈日,一路问一路走。这天下午,望里镇出现了这样一副陌生的场景——前面走着一胖一瘦两个年轻的男人,胖的带着个大檐草帽,脚上趿着一双日式木屐。瘦子穿得很得体,头发有些长,但干净蓬松,衣服和裤子干净平整,他穿着一双黑色的帆布鞋,跨步行走时露出洁白的长袜子。如果你不细看,会觉得他可能是一个外出读书回到家乡的望里镇孩子,但他左耳上一晃一荡的耳坠出卖了他。小小的一个耳坠,有节奏地配合着木屐的“嗒嗒嗒”声,像过年时幼童玩的摔炮,不需要火,也不需要什么力气,只要轻轻往地上一甩,“叭”地一声,就炸开了。你可不要小瞧他,威力再小,也是一阵热闹。
后面有两个少数民族模样的汉子驱赶着一个行尸般的人往前走。
那些在家看孩子的人摇着蒲扇在门口乘凉,目送这只奇怪地队伍往前走,直到五个人都消失在蜿蜒的街角,忽然有人恍然大悟,“那不是哑巴爷吗!?”
“快!快去找明公!“
很快,戴望山一行在半道上被几个老人截住了。
“年轻人,你们这是干什么!”为首的一个须发皆败的老人拄着拐棍频频点地,怒气冲冲地责备道,“有没有王法?快给我滚!”
“老人家,你跟我讲王法啊?这人私闯民宅,还偷我东西。我听说他是你们这儿的的,今天特地来交给你们族长处理的。”他故意提高嗓门,势必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没聋!”老人家捂着耳朵,“这人不姓华,和我们没关系,他儿子媳妇都在隔壁县上班,有什么事找他们去,少在这儿闹事。”
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溅到了戴悦阳的衣领上,戴望山厌恶地避开了。
“您谁啊在这儿狂叫。我找族长,您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走!”说罢,扬长而去。
“你给我站住。要议事,去潜园说,你不要给我在街上扰乱民心。”
又是王法又是民心的,说得都是啥呀?戴望山觉得这个小老头脑子铁定有病,一上来跟个二大爷似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吹胡子瞪眼的,以为自己是谁呢?
于是,这串怪异的队伍又加上了一条小尾巴,一个穿着布鞋佝偻着背的小老头,点着拐杖颤颤巍巍跟在后面边颠边喊。
今天天不亮,望里镇的所有壮年男人就起来搭彩棚,他们的行动是如此之迅速,在日头火热起来之前,赤海的沙滩上就长出了一朵朵硕大的方形海蘑菇。这个时候第一轮法师刚刚结束,年轻的道士摘下汗涔涔的道巾,脱了宽大的袍子,露出蓝白条纹polo衫和牛仔裤,他脚上还穿着崭新的十方鞋。
“吃饭。”
距离上一次在这里办百事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老道观只接纳望里镇的大凶与大吉。上一次在这里喊“吃茶”的还是道士的师傅的师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所有人都躲在棚子里吃饭,庞大的工业风扇吹地塑料棚呼呼向,向外鼓起一个个大包。一个带着囡囡去礁石下解手地妇女第一个发现了打蔫儿的哑巴爷,
“竹子爷爷!”小囡伸出手喊了一声。
哑巴爷的头垂得更低了。
很快,从棚子里走出很多人,男女老少,像细沙一样飘了出来。但是谁也没有上前,他们和那群外地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光天化日之下,一人多高的巨型白蜡烛冒着紫蓝色的火光;纸糊的玩具车、玩具飞机、电视机、电脑、书桌等等堆在沙滩上,三组三张八仙桌堆叠成一块,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香炉和红盘子,香炉里的烟袅袅升上天,盘子里摞着白色的尖角的年糕,或许是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热了,戴望山看着眼前的情景,觉得头有点晕,那些人的眼睛似乎都翻着眼白,我的乖乖,他犯怵了。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终于,有几个人认出了哑巴爷。
胡月仙还在切腌萝卜丝,她的手上沾满了酱料,有几个孩子围着她欣赏她精湛的刀工。
“月仙!不好了!月仙!你快来啊!”
“怎么了?”胡月仙手上动作不停。
“哑巴,哑巴被一群人绑着,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你快出来看看!”
广阔的沙滩上没有一块可以落座的岩石,戴望山顶着大太阳又热又累,终于忍不住了,他得找个凉快的地方先。
“我们找华族长!华族长在哪里啊?”戴望山坐在了一张看起来还蛮新的板凳上。
人群中发出阵阵嗤笑。那是打小鬼的地方。
出来的是个农村妇女,手大脚大,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看起来和华敏之搭不着边。
“你谁啊?华族长呢?”
“哑巴爷!”胡月仙冲过去,立即被两个保镖拦住,其中一个拧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掰,轻轻松松卸下她手里的菜刀。刀掉在软绵绵的沙滩上,什么声响也没有。
“你们是谁?闹什么事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这样把人绑起来!这是犯法的!你懂不懂?”
戴望山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华族长呢?”
“放人啊!放开我,你们怎么敢到这里来闹事!”
戴望山不想理睬这个村妇,他挥挥手示意把人押进前面那座破道观,这板凳坐着屁股烫得很,华明鹤也应该在里面。难怪郁城和这个老家伙能合作,原来是两只乌龟的交易啊,一样儿的怂包,呸!他对自己的计划又添了几分信心。
沉默旁观的群众终于开始说话。
“你们不准进去!”
男人们,无论老少自动形成人墙,把孟洋一行人远远拦在外面。女人们赶紧带着孩子们躲进了帐篷里,掀开门帘静观其变。
“各位,各位,我们不是来找茬的。这位老人家偷东西,还打人,他犯法了,懂吗?我们没直接把他送公安局去已经很好了。他是你们这儿的人吧,找族长出来给个说法,赔钱,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另一个保镖大声说。
众人面面相觑,一中年男人站出来说:“他不姓华,你来找族长有什么用?你去找他儿子媳妇。沿着这条路,开车半小时,打听一个叫冷玉堂的木匠。快走吧。”
保镖和戴望山对视一眼,“你就别骗我们了。他儿子媳妇早就不在邻县了。我们听说他还在你们族长家里做事,那不找他找谁?放心,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少罗嗦,没看到我们这儿做法事吗?有什么事一星期后再来。”
“老东西,早看他不顺眼,吃□□偷东西,活该被打!”
双方僵持不下,暴脾气的男人们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干一架了。戴望山带的人虽少,但毫不怯场。这事最好能闹大,这个华家和京都的郁家,他也不是讨厌一天两天了。华明龙那个老家伙早年就以各种理由停掉了他父亲和母亲每年的一大笔津贴,又搞黄了戴家好几处房产,老匹夫在京都严打贪污**,培养自己的嫡系势力,放任自己的老巢梁州搞小团体,看看这个望里镇,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搞封建自制,迷信弄鬼,一套一套的。还有那个郁城,唯利是图手段下作的小人,以为攀附上华家这条大树就能摆脱下贱出身的实质了吗?白日做梦!闹吧,越乱越好,反正他不从政也不经商,谁能管得了他一个画画的!
眼看一场斗殴蓄势待发。
“怎么了?”一声沉重的询问,没有太多的感情起伏,像一口古老的大钟落地,震出深沉的大地回音。
众人自然地分出一条道,从老道观里走出一位清癯的老者,长眉深目,头很小,嘴唇很薄。
戴望山一愣,尽管是一胖一瘦,但京都的那位和望里的这位,真是出奇地相像。是那种同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联系着血缘关系的相似,是一方泥塘里长出的荷花与荷叶。他莫名对这个老头有一丝好感。
华明鹤在众人的簇拥下原地扫视戴望山一行人,最后把目光停在哑巴爷身上。
“先放人。”
戴望山立即放人。
胡月仙冲过去扶住了哑巴爷,“去哪儿了!弄成这个样子,你啊你啊,唉!”
“有什么话和我回潜园说吧。”
去潜园?天赐良机,华家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他才不想走呢。
“不麻烦了,您就是华老先生吧,咱们就在这儿谈。不耽误您,就十分钟,说完我马上走人。”
华明鹤环顾众人,今日是做法事的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老道观,这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这样大张旗鼓压着哑巴来闹事,一定和紫燕居有关。况且他不能离开,万一……
“大家各自继续吃饭。你,跟我来。”
“等一下,我觉得这里面挺不错。”戴望山被道观门墙上的纹饰吸引住了。这重顶歇山、太极八卦、飞龙石柱,七星石龟……他嗅到了一股神秘的气息。
对了!宗教鬼神类,倒是个新鲜的题材……孟洋说的不错,望里镇的确是个好地方。你看,下副画这不有着落了吗?
“慢着,你不能进去。”众人拦住了戴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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