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渐行渐近 (第2/2页)
“在那边。小心,别让它们翻过篱笆,跑到外面就糟了!”
“我看到了,在那里!”
“哪里?”
“嘘,过来,看到了吗?在那儿,石头后面。”
“来。”
“等等我!”
一男一女一边说话一边往东边的竹林走去,只听那边又一阵鸡飞狗跳,“咯咯哒咯咯哒……”
“小心!”
“别管我!先去拦住它!”
没过一会儿,鸡叫声停了,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你没事吧?疼不疼?我去给你拿碘酒!”那边传来女孩子紧张的声音。
华明鹤痛饮了一口茶,转身走进明德堂,关上了一扇门。
郁城左手手背被鸡爪划了一道五六公分的口子,伤口不深,但还是流了一些血。
“你把鸡先放下!”华敏抓着郁城的手臂,担忧地问。
“没事。”抓到了哪有放下的道理?郁城左手抓住两只并拢的鸡爪子,右手擒住一对蠢蠢欲动的鸡翅膀,他其实没感觉到多疼。
“你跟我来!”华敏之拉着他往园子里走。
郁城跟着她回到前院,她示意他等一下,一溜烟跑进了明德堂。郁城两只手抓着鸡,放也不是走也不是,就这样乖乖站在石桌旁。
华敏之进了明德堂,往左手边走,最尽头是华明鹤的小药房。跑到第二间账房时,她忽然急匆匆刹住脚步。
华明鹤戴了一幅老花镜,正端坐在书桌前翻动账本。
“爷爷!”华敏之迅速低头站好。明德堂的后厅里供奉着祖宗的画像,这里不得喧哗奔跑。
“走慢点。”华明鹤低声道。
从小药房里拿了碘酒、棉签、酒精,又拿了一小卷绷带,等她再返回时,华明鹤已经不在账房了,她也没多想,跨出门槛,就看见郁城还双手抓着鸡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在心里“扑哧”一声又笑了。这反差实在太大!第一次见他,冷若冰霜,公事公办,一副老子什么都知道你少废话的样子,但是慢慢地,她能感受到他其实是一个挺温和的人。尽管有几次,他的态度有些令人无法理解,但华敏之心里是有判断的,那就是——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绝对的恶意。
郁城看见了她,耸了耸肩膀表示很无奈。华敏之过去把东西放在石桌上,又去库房拿了个竹笼子,示意郁城把鸡按倒在地上,然后把笼子往上一罩,随手搬了一盆茉莉花压在上方。
拉过郁城的手细看,伤口处有些脏,上面的血已经凝固。
“你去把手洗干净,这里有药,不要让伤口感染了。”她指指角门的方向,“往里走然后右拐,储藏室旁边就是厨房。”
郁城听她的话,找到了储藏室,再往里走几步,撩开一道蓝布印花帘子,里面竟然是一间二十来平的厨房。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地板上铺的浅蓝方砖亮得能照出人影。他在水槽前清洗了伤口,又回到前院。
华敏之正坐在石凳上剥莲子,见他回来了,就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到他跟前。
郁城坐在她对面,自然地把手伸出来。
“先用酒精在伤口周围消毒,再用碘酒在伤口处涂抹一些,会有一点疼,你忍着点。最后用绷带缠一圈吧,别再碰到伤口。”说完,她就自顾自继续剥莲子,顺手把攒在手心里一小把嫩黄色的莲心撒到花盆里。
郁城等了一会儿,看她毫无反应,这才明白这人是要自己处理伤口呢。他悻悻地缩回手去拿酒精瓶。这个人还真是冷漠啊。
女子剥莲蓬,男子理伤口。墙外竹迎风,送来一阵清香。
他偷偷看着坐在身边的人,晨光照出她脸上细细的绒毛,眉眼娇媚,唇,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会系吗?”华敏之放下莲蓬,倒了点酒精在指尖搓了搓,抽出一段绷带。
“把手伸过来。”
郁城回过神,听话地抬起手。华敏之扯过绷带在他手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她的手很热。
“夏天伤口不好捂着,到晚上不疼了,你就把它拆了。”
“谢谢。”
没想到他居然会道谢,“是我不好,让你帮忙,反而让你受伤。”
郁城抬起手看了看,挑挑眉说道,“没事,还有其他的需要我帮忙吗?”
“你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我又不是女人,哪有那么弱小,被划拉一下能有什么问题?”
“谁说女人就弱小了?我小时候还被旺财追过呢,腿上被咬了一大口。去打了狂犬疫苗后,第二天还照样帮月仙姨择菜浇花。”
“被狗咬?不怕吗?疼不疼?”
“疼啊。但是不能说出来。”
郁城笑了,“为什么会被狗咬?”
“那个时候陆叔叔刚买了旺财,我去找师恒玩的时候……”华敏之忽然打住,手里的莲蓬被她的指甲掐出了汁水。
郁城的脸色一沉。
“我把东西拿到厨房去。”
郁城没理她,心中有股莫名其妙的闷气。他坐在石凳上整理自己的情绪。刚才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异常?我怎么会去摘菜抓鸡?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华敏之在厨房里把葡萄洗干净,装好花瓣和莲子,又把米淘好泡着,从冰柜里拿出黄牛肉解冻,再把海参、瑶柱、蹄筋、鲍鱼泡发好,找出一个老酒坛洗干净晾在墙角。这是她的习惯,当她烦闷的时候就会用忙碌来强迫自己停止思考。等她做完这些,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空气渐渐燥热起来,阳光从温柔变为了热烈。
奶奶和月仙姨也该回来了。她解下围裙出了角门,只见郁城还是坐在原地。他的肩膀很宽,背影竟有些孤独。她靠在门框上,犹豫要不要主动再去找他说话。她这会儿又想起了,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心里像飞进了一片小小的蒲公英,抓不到摸不着,四处游移。
竹林外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郁城回过神来,拍拍裤子往回走,正好迎面看见站在角门里面的华敏之。
无声擦肩而过。
谁也想不明白,稍稍缓和了一点的关系怎么突然又变冷了?
我并不欠他什么,可为什么总是感到无法心安?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她时而让自己感到松心,时而让自己感到沉重甚至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