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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长箫海棠乐悲鸣 (第2/2页)

天一未有强求,只是海棠再次发病时,他又坐在了她的床前。

他弯腰低声问她,愿生否。

她看着他颔首,泪水盈满眼眶。

她再次向他开口,时隔太久太久。

她勉强出声:“此病难治,病名血渊。”

天一哑然失笑:“一切有我,终会痊愈。”

海棠望着这张温润脸庞,紧攥衾被的十指终是缓缓松懈下来,连带着心间那股积郁已久的怨愤不甘也随着窗外细雨逐渐消散。

这转瞬即逝的半年里,得人日夜不离、衣不解带的照料,海棠觉得或许她应当原谅他,更应当直面己心。

眼前之人曾与她不告而别,那时她遍体鳞伤,却忍不住欢欣鼓舞地想告诉少年郎,她希翼已久的时日终于到来,她摆脱了师门掌控,远离了不幸纷争,从前与他相许的长伴也终能实现。

那日她回了家,兴奋地坐于院中,顾不上淌血伤口和略显狼狈的面容,只是一味望着门外山路隐约连通的山霭,想在望见他的第一眼,便能冲过去与他携手未来。

她等了少年郎许久,从暮色苍茫到日升月落。

她一连等了几日,旦暮更替。

她始终坐于原地,纹丝未动地望着门外。

只是眸中两点光亮早已从起初的璀璨夺目,被寒风逐渐蚕食,变得愈发微弱晦暗,直至和心底所有的期待、憧憬、喜悦、爱慕一同长逝,她仍不认命。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院中一切收拾妥当,恢复以往日常,强迫自己对着日头微笑,再静默地等着一个人影。

她不愿深究那人不辞而别的原因,甚觉无趣。而原先的情愫也已被愤懑怨怒取代,她借由这口怨气支撑自己活在这将她抛弃的世间,苟延残喘。

海棠原以为,再见杨远萧时,她手中长剑会利落地指向他心口,她会问他,一别多日,他活得是否痛快,是否以为这世间容得下如他这般残冷之人。

她会亲手废了他的武功,亲手将他的江湖梦全部摧毁,再告知他,一报还一报,斯世本当如此。

现实与幻想有多遥远,海棠明白时,正经历着血渊重塑。

她蜷缩在草丛里,看着面前身着灰白僧服的和尚,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心间的阴暗怨闷似乎窥见了一线天光。

半年一晃而过,海棠未与和尚再置一词,她以为沉默也是种罚,可心结始终未解。

那难以割开的情,令她积郁成疾,恼怒难解。

她憎恨逃脱不开的难堪过去和如影随形的阴霾心伤,念着或许该以另一种方式将其安置。

于是,她又一次奋不顾身地投入毫无结果的感情里,如飞蛾扑火。

这一次,连诺言也无。

天一费了极大的功夫将海棠治愈。血渊难治,此话不假,所幸到底是争来了一个好的果。

也是同一年,清缘寺高僧又收了一个小徒弟,特赐法号“天觉”。

天觉悟性不高,只每日摇头晃脑地打坐诵经。

高僧瞧着他迷迷瞪瞪的模样,笑着连连摇头。

清缘寺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天一的书信包裹,天觉跟着沾了光,竟因此得了些许礼物,便在高僧身旁念叨起他传闻里术数一绝的师兄。

念叨了小半年,终于收到了天一的见面礼。天觉觉得他大方有礼,虽时常玩失踪,不过待他是极讲义气的,因而将天一正式划入了“好人”阶队,打心眼儿里视其为兄。

尽管这师兄还没熟络彻底,便又消失在了寺庙里。

天觉晃晃脑袋,一手拿着经书,一手翻着命理书,开始研习起了术数。

师兄说了,他那娘胎里带出来的堵得慌的心病有得救,让他自学术数,自个儿推算。

天觉懒散,央求天一帮忙,被果断拒绝后,痛定思痛,立誓要超越天一,成为清缘寺第一相师。

后来天觉发现,所谓“自个儿推算”命数,纯属扯淡。一来,身为局中人,被迷局缚了双眼,若非大彻大悟,无人可以窥知自个儿真正的命运。

二来,他委实没天赋。

天一归来时,人瘦脱了相,重病一场后,看着倒是比原先沉稳淡然了许多,也会主动参悟佛理,高僧对此十分欣慰,以为这痴儿终于放下了执念。

天一自己也如此认为,每日只朝暮课诵,过堂练武,守规守戒。

至于是否心无旁骛,是否净心断念,他不敢扪心自问。

夜里难以入眠,天一便从那尚未清理的包袱里摸出两块重金购得的金色腰牌,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上刻着图样,其上渐渐形成了一朵盛放海棠和一支长箫。

腰牌雕刻完毕那天,天一攥着它们在佛前郑重跪下。

一连跪了七日,向众人求了一个承诺:往后若有人手持此腰牌,无论何人,清缘寺皆要出手相救,尽全力救治,直至那人病愈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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