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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偏爱无度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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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高墙下,月影稀松叹。

万簌俱寂的养居殿蓦然响起一道掷地有声的奚落:“你傻,朕可不傻。”

魏公公眼尾提光,从帝王威严的脸上捕捉到一缕真情,忐忑之情犹如野马归顺,瞬时安定。他笑眯眯的矮在盛帝脚边,表情浮夸:“哦……难道陛下不是在担心曦月公主的人生大事?”

狠厉绝情的帝王心柔柔一放,久远的情义似一枚火种在幽黑眼渊炽热闪烁:“黎楚……”一声呢喃,让半百苍凉的盛帝陷入追忆往事的涡流当中:“他是唯一一个在朕无望被册为太子时仍对朕恭敬有加的实权将军,也是唯一一个在朕被立为太子后对朕谏言的当朝大员。后来,朕登大宝,又是他为朕稳固江山,数十年如一日驻守边疆震敌护国。劳苦功高这四个字,他是当得的。”眸光浊浊,感慨深深,旧日相交点滴令老皇帝有了人间烟火气:“英盈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朕若不替他担心,岂非忘情负义之徒?”

“陛下说的这是哪的话?”魏公公急得比自己被人栽赃嫁祸扣了一顶屎盆子还要心气不平:“黎将军居功不自傲,是为臣子本分,陛下惜才爱才处处厚爱,此乃明君典范。谁要是不明真相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谁才是世间最薄情寡义之徒。”

盛帝本无自责之心,“忘情负义”不过是水到渠成顺口脱出的感慨,现让魏公公马屁这么一拍,他就真以为他与黎楚兄弟之情胜过君臣之礼,感动得莫名其妙。

魏公公见势,又打铁趁热的补上一句:“说到底,还是曦月公主有福,能蒙陛下深恩,得陛下为她操心终生大事。”

“这孩子福气着实不浅。今日承德殿训话,朕就发现她颇有几分……”心情愉悦的盛帝侃侃而谈,谈到兴起时不知联想到了何人,万千思绪化作柔情翩翩爱意绵绵,魏公公不敢声扰,垂眸静听,可听着听着,总不见后文,正不解纳闷,一声叹息凭空而起,落地生花:“颇有几分黎楚年轻时的傲骨。”

前言后语,心境判若两人,显而易见的言不由衷。

魏公公是清楚底细的,他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可道破圣心,遂从善如流道:“父女之间自是血脉相承,大将军与曦月公主如此,陛下与庆阳公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朕与徽澜?”爱女的名字,似沾了魔法的咒语,令忧郁缠眉的盛帝立刻目露喜色,可这喜色还未尽染眼框,帝王变化莫测的脸又如一阵阴风刮过,口气嗔怒:“你的意思是,徽澜不服管束的性子承袭自朕?”

魏公公惊做一脸警觉:“陛下,这话奴才可不敢说。要是让庆阳公主知道了,公主还不得跟奴才不依不饶?”

盛帝凭空想象,想到徽澜娇嗔任性的脸,立如顽童紧捂嘴巴,两眼瞪大如牛,仿若心有余悸。瞧得魏公公又不得不笑着劝慰:“陛下忘了,庆阳公主已被皇后娘娘接回了鸾凤宫,人不在养居殿,隔墙没有耳。”

“朕忘了,徽澜不在养居殿。”

盛帝怅然若失的放下手,被短暂遗忘的晚膳风波令他再度如鲠在喉。片刻之间,老皇帝似打定了主意,表情怪异,眼神阴沉:“魏旭,你说皇后是更疼爱徽澜还是更舍不得英盈?”

魏公公失色支吾:“这……奴才不敢揣测。”

“就黎云那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盛帝双手叉腰,坏心眼道:“莫说你无法揣测,连朕都没把握能猜透,除非……除非逼她自己不得不做出抉择。”

魏公公隐隐猜到了什么,不放心的淌下一滴冷汗,好心提醒道:“陛下,今日承德殿上曦月公主已表明她有意嫁入穆王府,且您当时似乎也未很反对。”越往下说,越能感觉到后颈处悬着一把刀,魏公公小心观察盛帝脸色,见老皇帝面色如常,方壮着胆将余下的话娓娓道出:“奴才只怕曦月公主以为她与穆王殿下的婚事在陛下考量当中,已有待嫁之心,不做他想。若这个时候传出陛下想让她外嫁的消息……呃,”魏公公纠结了一下:“万一曦月公主领悟不到陛下的圣心,那,那就不好了。”

这话提醒了盛帝:“你说的没错,凡事最忌师出无名。如果朕不拿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英盈不怨恨朕,那些与黎楚交好的宗亲大员也会跑来同朕发难……的确不好。”

“陛下圣明。”魏公公兴高采烈道。

盛帝斜了魏公公一眼,似乎对魏公公的兴高采烈很有意见,只见他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逼问:“那你说说,朕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闭嘴?”

魏公公听出话中带刺,故作犯难的把自己愁成一个囧字:“陛下是君,他们是臣,君命示下,臣子只有唯命是从的份,怎容他们问东问西?”

这个回答还算妥帖,盛帝哼了哼,便没再计较。但老皇帝已然有了心事,虎着脸躺下,魏公公替他掖好被角,正欲转身去烛台前灭掉两盏灯,老皇帝猛地掀开被子,一呼而起:“皇后不是不乐意这门亲事吗?”

魏公公惊在原地,难以置信的望着盛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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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帝此刻心潮澎湃,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烛台上忽明忽暗的萤火,黎云冰冷无情的眉眼似一道幽光,从那明暗交叠的夹缝中一闪而过,兴奋的盛帝立如一只泄气的皮球,双手无力垂至身侧两旁,口气变得异乎寻常的凉薄:“朕就偏帮皇后一次,让她如愿以偿的棒打鸳鸯。”

魏公公迟疑半晌,方茅塞顿开:“陛下高明,如此一来,就怪不到陛下身上了。”

“你呀,不光傻,还鼠目寸光。”盛帝在嗤笑声中重燃精神。

魏公公不解:“难道陛下搬出皇后娘娘不是为了堵曦月公主堵那些宗亲的口?”

“人言何所畏惧。”

“那陛下煞费苦心作此试探是为何呀?”魏公公挠挠鬓角,满脸求索。

盛帝冷冷一笑:“朕不是说了吗,朕想看看皇后到底是更疼徽澜还是更偏爱英盈。况且,”人顿了一下,语境突变凄凉:“从如今的形势来看,黎家女嫁给谁都不如嫁给穆王让朕安心。”

“奴才糊涂。”魏公公抱歉的笑笑:“竟听不明白陛下究竟是赞同这门亲事还是不乐见曦月公主嫁给穆王殿下?”

“你不明白,是因为你没瞧明白今日崇德殿的这场闹剧。”

“不就是康王殿下和奕王殿下闹了点小误会吗?”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盛帝长吐一口气,方带着一针见血的尖锐剖析道:“今日之事,表面上看是康王和奕王之争,实则是皇后与英盈串通一气,故意在朕面前演了一出戏。”

“竟有这种事?”魏公公一脸凝重,两眼深愁,百般不解,头摇如拨浪鼓:“奴才真还没瞧出来。”

盛帝头一歪,拿眼睥睨着魏公公,因角度别致神态清奇,乍看之下竟与穷乡僻壤皮糙肉厚的歪脖子树撞相三分,尤其是脸上那缕陡然横现的怪诞,若无七分定力,谁见了谁都要忍俊不禁的乐呵开来。

魏公公好生厉害,非但抗住了,还照旧摆出惑而不解的苦恼相,咂嘴轻叹:“陛下见谅,奴才蠢笨,您容奴才再好好思索思索。”

“就你这榆木疙瘩做的脑子,哼,任你想破天都不过是白忙活一场。”

盛帝对魏公公的自嘲给予了不遗余力的挖苦。

魏公公全盘接受,且还不忘自嘲:“奴才知道,若无陛下宽宥照拂,就凭奴才这不太聪明的样貌,早不配留在宫里伺候陛下了。”

“老调重弹,也不嫌躁得慌。”盛帝白了一眼,思绪重回正轨,再开口语气中已无呵斥魏公公时的暴戾,反诸多惋惜,听起来,似有一道借怜眼前人痛惜过往的伤痕:“英盈这孩子,倘若真是盛家女儿,朕又何须如此烦心她的终身大事?”

语轻调浅,不闻怒意又无杀机,却让人听了比任何一句雷霆重话更灼心。

魏公公默默收起诙谐打趣不再张声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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