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肖大公子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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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过后是清明,北庆历有罢朝五日,君臣百姓扫墓祭祖、踏春郊游的传统。
这个传统经几任礼部尚书完善,在先帝手上初成典册。典册记录相当详细。如清明头两日,皇帝亲自主持祭祖大典,率宗室子弟跪拜皇宫大庙缅怀先人,遥寄哀思;清明后三日,皇帝携后妃、皇子公主以及重臣、重臣家眷一并前往皇家围场踏春郊游,与民同乐。
皇家围场位于洛城南,紧邻南城门。骑马一个时辰足以,驾车需近两个时辰。这个距离,既无舟车劳顿之苦,亦无皇城脱离掌控之忧,历任皇帝都未曾有过缺席。
所以,当洪武九年盛帝无故不现身皇家围场,众人皆是诧异。洪武十一年,盛帝第二次无故缺席庆典,宫中略有非议;洪武十八年的大庙祭拜,盛帝首次委任大皇子代为主持祭祖,有耿直大臣站出来指责此举有失孝道,引发了一场不小的争议;洪武二十一年,盛帝再次缺席大庙祭祖仪式,朝廷内外纷言不断。
洪武二十六年,离清明尚有月余时,礼部侍郎陆斯哲上奏,前朝清明大祭典册全而不精,恳请陛下恩准其细化完善。
盛帝准奏。
一月后即寒食节当日,陆斯哲上呈修改后的典册,百官一看,果然是细节到令人发指。
如,率皇室子弟于大庙跪拜者,不再强调非皇帝不可。
又如,清明首日,寅时,沐浴更衣。
即盛帝和皇室一众子弟焚香沐浴,换以内廷统一制作的素净常服,去玉冠、玉佩等贵重饰物,选墨黑或莹白色发带简单束发。
卯时,晨祈殿用早膳。
即盛帝主位就膳,成年的皇室宗亲男子一应出席陪席。膳毕,盛帝从众皇子中钦定一位代天子行事者,领众人去庙堂祭拜。祭拜从早膳后开始,一直持续到晚膳前,中间不得用午膳,如此连续两日,祭祖大典便算完成。
后三日活动,同是皇家围场,内容不再局限踏春郊游,改为一场接一场的狂欢盛宴。典册力荐举办如蹴鞠、打马球、捶丸等老少皆宜之活动。
礼部尚书陈宗河赞赏修改后的典册,礼数之周全,内容之丰富,活动之新颖,前所未有。唯独不赞成皇帝可不亲率皇室成员大庙祭祖,痛说此举有违仁孝。
百官沸议,陆斯哲与陈宗河更是当庭引古喻今,明辩礼法,却谁都说服不了谁。这场原本只是礼部内的个人争论,突然失了控,最后演变成一出泾渭分明的派系争斗。
最先冲出来站队的是诚郡王,他主张启用陆斯哲的新典。紧接着,工部尚书郑闵直及一小众大臣出列附议。风向眼看有了定数,康王、刑部尚书叶伟及另一小众大臣亦跳出来力撑陈宗河。奕王同余下朝臣则保持中立,冷眼旁观。
局面正胶着之际,百官中冲出一人,参奏礼部尚书陈宗河礼法不精,学术不专,难担尚书一职,恳请盛帝罢免。
乱糟糟的大殿忽地一下变得落发可闻,陈宗河一愣过后,似是明白了什么,放下与陆斯哲的争论,颤颤巍巍走上前,跪于殿中,高声痛斥自己年迈体弱,无精力操持皇家大典,恳请陛下容自己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盛帝面有不忍,语气轻飘的挽留再三,陈宗河坚持请辞,盛帝幽幽一口长气,准奏。
第二日,陈宗河的马车还未出城,宫中仪仗队却已抵达陆府宣读盛帝旨意:礼部侍郎陆斯哲才思敏捷,能力卓越,且在礼部为官多年熟知宫中各项典礼章程,自即日起升任礼部尚书一职。
时年年尾,诚郡王盛子言晋升诚亲王,成为北庆朝廷第三位被封亲王的皇子。事后,听说最懊恼的是奕王,他曾在一次醉酒后放言,很是悔恨那日的袖手旁观。
一年后,陈宗河其人其事已极少有人记得更少有人提起,这位先后历任三朝礼部尚书的元老重臣在北庆朝廷消失得可谓十分彻底。
盛子萧属于这极少人中的一个,每到寒食节,那年那日那场朝廷争辩就会在脑中重现。这个匪夷所思的习性好比盛子萧缺席清明庆典的理由,可以是不便参加,亦可以是无法参加,反正,他告病的折子总会在寒时节那日出现在崇德殿。
收到这份折子,盛帝照命贴身太监魏公公代为传达:春寒料峭,清明湿雨,穆王此一月内无诏可不入宫请安。
看似父爱如山,实则冷漠薄情。
若放在往年,舒总管的脸色还是会有一点难看,今年,盛子萧旧病添新伤正需静养,所以,盛帝这道旨意已然成了一份求之不得的恩典。送魏公公出府时,舒总管硬是给他多拿了一串赏银。
府里对此议论纷纷,就连盛安都在私下里啧啧称奇:一定是斯先生给舒总管服了什么灵丹妙药,否则,舒总管哪肯舍得如此大手大脚一回?
这个胡扯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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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夸张,但穆王府今年的清明过得确是历年来最开心的一次。
盛子萧头几日虽仍以躺在床上静养为主,但门窗都是开着的,斯先生说此举是让房中不洁之气尽快散去,以便清新干净的空气替换,帮助病人早日康复。
比起门窗紧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恐慌,斯先生新提议的治疗方案不但医了盛子萧的伤病,还一并医好了府里下人们的疑心。不消半日,府里再不见谁胡思乱想瞎猜测。
等到第五日,盛子萧终于可以下床走动。陈嬷嬷特意给小主人换上自己刚做的新衣。盛子萧的衣裳多以灰白、灰蓝为主,所以,当看到披一身新绿的盛子萧时,连斯先生都讶异了。
实不怪众人吃惊。
在北庆,只有未出阁的女子才会选新绿、嫩粉、水蓝这样娇艳的布料裁制衣裳。盛子萧一介男儿身,如此穿着打扮能不让人大跌眼镜吗?
可陈嬷嬷也说了,这是她一针一线花费七日才缝制好的,小主人若怕被人讥笑,不想领她这份情,她也不敢心存不敬,除了颇有几句怨言外,顶多又十天半月吃不下饭而已。
都十天半月吃不下饭了,还能是颇有怨言吗?
盛子萧无可奈何的乖乖就了范。
斯先生锦上添花,随手剪下一朵刚开的桃花偷偷簪在盛子萧发带上,戴红着绿,美得不输洛城任意一家名门闺秀。让这满满一府男子竟又忘了取笑那回事,亦是妙趣横生。
正欢闹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众人还未回神,就见一人横冲直撞的闯进了内庭:“出事了,围场出大事了!”
众人皆一愣:围场出了大事不是应该找禁军求援吗?怎么跑到穆王府来报信?
只有盛子萧保有与他穿着打扮同样出彩的冷静:“肖大公子去了一趟云南,怎还是这般的心浮气躁?”笑眯眯的取下发带上那朵娇桃花,轻轻放于花坛一角,道。
众人这才辨认清楚,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年青人正是肖青云。
这可是一位洛城人尽皆知从不按规矩出牌的公子哥,所以,再奇奇怪怪的事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都不用大惊小怪。
大伙收回诧异的目光,忙着给肖大公子让道。
“盛七哥你这就不懂了吧,云南乃多族共存之地,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莫说……哎哎哎,我来不是要说这个的,我……围场出大事啦!”
能第一时间从皇家围场偷出消息与人八卦,足见肖大公子能耐非同一般。
肖青云的父亲肖忠海乃清远伯爵,刑部侍郎,母亲娉婷郡主是盛帝的远房表妹。
这个远房远到若无后来之事,肖家也只是一普普通通的皇亲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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