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花时晚的一批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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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他竟会亲自出面!临天国太子,临天皇第二子宗政筱仁,有传闻说他的太子之位,是他小时候,他母亲用性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也能让他看出端倪,漫夭真的没想到,宁千易的心思这样敏锐。她赞许一笑,又见宁千易很认真地环视了四周,他的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道:“我听说这个茶园是你亲自设计的,很美,像是仙境。看看这圆一润如珍珠般的鹅一卵一石堆砌的明溪水渠,修剪得宜品种稀少的细枝杨柳,明璨华贵一精一致小巧的琉璃宫灯,品质上乘的白玉石桌……放眼整个园子,从地面到园顶,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无不是一精一心雕琢,完美到极致。而这些,都不及你这满园的仿佛天河银水倒流般的波光水纹,以及明月笼罩为一人而明的绝妙心思,这样费尽心力,一精一心而成的园子,已经不是金银财帛可以衡量,况且你又不缺银子,又怎会真的舍得轻易卖出去呢?”
宁千易记得他第一次进来这里,是一个晚上,当时真是惊呆了,说不出的震撼。那时候,他就想,设计这个园子的人,该是多么的不一般。
漫夭点头道:“你分析的,似乎有些道理。”
宁千易自得一笑,流露出一个王子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负。他忽然眼波一转,好奇问道:“你一个公主,怎会懂得这些?”
漫夭眸光一闪,没有回答,只低头去喝茶。宁千易很聪明,见她不愿说,自然不会再问。他端起茶,饮酒似的一口饮了满杯,转了个话题,又道:“那天在观荷殿,你虽然伤了自己,但你却将事情处理得很好,你很聪明,聪明得让我心折。你的琴弹得也好,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那一曲高山你尽全力发挥,我想,一定会震惊世人,令你名传天下。”
漫夭先是一怔,进而淡淡道:“名传天下又如何?”
名传天下,能给她安稳平静的生活吗?能远离伤害和利用吗?
宁千易一愣,世人追名逐利,总希望能一鸣惊人,名垂千古,谁会去想,名传天下又如何?能带来更多的利益,抑或是赢得更多的尊重和敬仰。
他望着对面笑意清浅疏离的女子,如果说第一眼,她的美貌和气质令他惊艳,她面对强敌不畏生死救他于危难令他感动,选妃宴上她自伤身一体扭转局势的聪明才智让他折服,那么今日,她超凡脱俗的淡泊宁静,如影随形的薄凉忧伤,令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心疼。
“璃月,你好像过得并不开心!上次刺杀一事,恐怕傅将军早已了然于胸。过几日我就要走了,你……愿不愿意给我走?”
漫夭一愣,“跟你走?去哪里?”
宁千易道:“跟我回国。我们尘风国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的一陰一谋算计,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漫夭笑道:“我去那里能做什么?”
宁千易道:“做我的妻子!我们尘风国的王后!你……愿意吗?”他突然冲动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
如此直白的方式,令漫夭呆住,起先她只当他开玩笑,但是一对上他炽烈坦然的双眼,她的心便沉了下去。不禁疑惑,这个世界的男子不是都很看重女子的贞洁吗?傅筹的忍辱负重她可以理解为她的身份有利用价值,宗政无忧的纠缠也许是因为不甘心被一个女人抛弃,而宁千易又是为了什么?带一个别国的和亲公主回去做一国王后,除了有可能为他及他的国家带来灾难之外,还会让他成为天下臣民耻笑的对象。
面对他盛满期盼的眼神,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忙收回手,目光流连在他大气的五官,她用极认真的口吻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以你的身份娶一个有夫之妇……就算你不在乎,你的父王母后,你的臣民,他们能答应吗?你别忘了,我是启云国的和亲公主,我的丈夫,是临天国三军统帅,你让我做你的王后,你可考虑过后果?”
一个未来的国王,应该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该感情用事。用现实提醒他,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
宁千易神色一顿,倒没料到,她一个女子竟也能在这么短暂的片刻,将一切利害关系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他很镇定的想了想,方道:“你说的这些,我考虑过。只要临天皇拿到足够的好处,有的是办法赐你一个新身份,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她很干脆的拒绝,丝毫不留余地。看着宁千易一瞬暗下的眼神,她没有犹豫。就算没有那些身份,她也不会走进一个君王的后宫,成为三千佳丽其中一名。就算尘风国真如他所说民风淳朴,但只要有后宫,就一定会有斗争。
人,大概是因为料不到未来,才会如此肯定。那时候,她真的是那样想的,绝不入后宫。
宁千易虽然失望,却也尊重她的意愿,离开茶园前,他诚恳地对她说:“如果有需要,尽管去找他。”
漫夭道了谢,留在茶园与沉鱼说了会儿话,回到将军府已是下午,项影正等在清谧园门口,见她回来,便规规正正地朝她行了个大礼,并改口叫主子。漫夭让他去查软香楼那个女子的身份,他二话不说就去了,当晚就把那个女子带到她面前,她很意外,意外那女子的干净和单纯。
“你是公主姐姐吗?”
项影房间,十六七岁的俏一丽女子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干净的笑着问她,没有半点害怕。
漫夭微愣道:“萧煞跟你提起过我?”
女子笑着点头,不染俗世污浊的眼睛清清亮亮,毫无杂质,道:“公主姐姐,我可以看看你的手吗?”
漫夭诧异,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同意了。女子走到漫夭跟前,将手指搭上漫夭的脉搏,表情认真,竟像是在号脉。漫夭心下微怔,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不多时,女子纤细的眉轻轻蹙了起来,疑惑的说了句:“奇怪!”
漫夭心里咯噔一下,问道:“我的身一体有问题?”
女子摇头道:“就是因为没问题才奇怪。哥哥说,公主姐姐因为风寒留下了头痛的病根,每月十五都要按时吃药,可是,我看不出公主姐姐得过风寒之症啊!”
哥哥?漫夭一愣,心头豁亮开朗,问道:“你是萧煞的妹妹,萧可?雪孤圣女的关门弟子?”
雪孤圣女素有医仙毒圣之称,一性一格孤僻,脾气古怪,一生之中唯一收过的徒弟就是萧煞的妹妹萧可。据说萧可小时候体质很弱,大夫都说她活不过五岁,当时也才十一二岁的萧煞抱着萧可上雪玉山,在雪孤圣女的门前跪了几个日夜,天寒地冻,漫天冰雪,萧煞为此险些废了双一腿,雪孤圣女却不为所动,直到萧煞准备放弃的时候,雪孤圣女出门看了萧可一眼,不知怎么就突然答应了。但是也提出了条件,在她有生之年,萧可不准离开雪玉山,别人也不能上山探望,萧煞为救萧可一性一命,只得全部答应,从此遵守承诺,没去雪玉山看过萧可。
如果这个女子是萧可,那萧煞这段日子的异常行为都说得通了。可如果她是萧可,她怎会不顾师命下山,跑来临天国,并沦落软香楼?难道……
漫夭面色微微一变,“是谁把你送进软香楼?你下山,你师父知道吗?”
萧可面色难过道:“师父她老人家已经仙逝了,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上山找我,他说会带我去找哥哥,我就跟他下了山。我不知道他是坏人!”
长得很好看的公子?漫夭忙问:“他是不是穿云灰色龙纹长衫,脸色略显苍白,偶尔会咳嗽?”
萧可连连点头,漫夭却心凉如水,果然是皇兄!为了控制萧煞,他竟然拿萧可当筹码。她也是第一次听人用坏人来评价一个皇帝,也许在单纯的萧可眼里,人只分两种,一种好人,一种坏人。对她好的就是好人,对她坏的就是坏人。
“你刚才说,我没有得过风寒之症?你确定吗?”漫夭蹙眉问道:“如果不是风寒所致,那我的头痛症从何而来?”
萧可十分确定地点头,明显对自己的医术有十分的自信,不愧是雪孤圣女的徒弟。但是对于她为何头痛,萧可却又说不清楚,只说她脉象奇特,与一般人有异,至于头痛症的根治方法,萧可只是摇头。漫夭不禁失望,难道她这一辈子都只能依靠皇兄才能活下去吗?
心下一阵黯然,漫夭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问道:“他们是不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了你?”
萧可柳眉倒竖,点头道:“他们给我下了七合花。”
漫夭疑惑道:“毒吗?有没有办法解?”
萧可摇头,“除非独门解药。十一月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在凛冽寒风中飞扬乱舞,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世界。
宗政无筹突然捡起剑,面无表情地朝傅鸳走去。
“你,竟欺骗我二十多年!”他咬牙切齿,眼中邪光大盛,闪烁着凶狠残暴的嗜血光芒。手中青峰长剑,直指傅鸢咽喉处。
傅鸢目光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复杂,面对这来势凛冽凶猛的剑气,她面上神情依旧不变。她站在原处,望着这个叫了她二十多年母亲的儿子,她没有动。
“慢着!你们不想要他的命了?”天仇门门主突然厉喝一声,手中长剑贴紧宗政殒赫的脖子,一道血痕立现。
宗政无筹的剑尖抵在傅鸢咽喉上遽然停住,嗜血的目光中划过一丝异色,“为什么不拔剑?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在乎他的一性一命?”
傅鸢道:“哀家了解你。”
宗政无筹眸色一深,剑尖就往前递出几分,刺破肌肤,留下一串血珠。
天仇门门主眼光顿变,就要有动作,傅鸢却笑着回头对宗政殒赫说:“你看,连筹儿也恨我了。你高兴吗?”说完她望向坐在椅子上的容齐,那不染笑意的美丽双眼掠过一道浓重的哀伤。
宗政殒赫斜目怒视,面部一抽一搐。
傅鸢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哦,我忘了,你开不了口。”她似乎真的是忘记了,抬手一点,隔空替他解了哑一穴一,似笑非笑道:“刚认了儿子,总得说几句话才好。”
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宗政殒赫的声音嘶哑得不成声,他浓眉紧拧,恨道:“朕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傅鸢却笑道:“你后悔的事情多着呢,不只这一件。论狠心绝情,我远不如你!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趁你不在皇宫,偷偷抱走了这个孩子,恐怕你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们两,谁比谁狠心绝情,没人比你更清楚。”
宗政殒赫眼光一闪,道:“你错了,朕并未想过要杀你,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着。”
“安安分分?”傅鸳遽然大笑,道:“如何才算安安分分?守着凄清的冷宫任你宰割么?”
旧事重提,傅鸢隐藏在心底的刺痛浮上心头,她嘴角噙着一抹恨怒,又道:“我为什么要安安分分?你为了权力,用虚情假意欺骗我的感情,获得我父亲的倾力相助,才登上皇位。我以为你真的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后宫三千独一宠一我一人,谁知,你登上皇位就处心积虑想处置我父亲,最后将我傅氏一族斩尽杀绝……你如此忘恩负义,却叫我在抄家灭族之后安安分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是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刻骨仇恨沉淀以后的平静。她的笑容十分一温一柔,却毫无感情,一温一柔的能看出一抹残忍。
宗政殒赫沉声道:“是你父亲拥兵自重,企图当朕是傀儡,朕身为一国之君,捍卫皇权,岂能容他?至于你,朕曾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本想好好待你,但你的所作所为,让朕心里对你仅有的亏欠也消磨殆尽。你可以恨朕,但你不该伤害云儿和朕的儿子。”
傅鸢冷笑道:“我不稀罕你那点可怜的愧疚,我只想要你跟我一样痛苦,甚至比我更痛苦。你生在帝王之家,兄弟、父子相残的惨剧每日都在上演,你一定不会了解,一般人失去骨肉至亲的滋味。所以,我想让你尝尝,失去挚一爱一的滋味。让你也明白,何为骨,何为肉?”
宗政殒赫眼光沉痛,失去挚一爱一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锥心蚀一骨的痛,万念俱灰。他看着身边的女人,恨道:“你怎么对云儿下得了手?她那么善良,一直视你为姐妹。”
傅鸢激动道:“就是她的善良,还有你的绝情,把我送进了地狱!明明是她招惹了容毅,凭什么让我来承受结果?当你为了保她,设下圈套,将我当做她送给别的男人,令我遭受非人的凌一辱……你就该想到这种后果!”她眼中的平静被撕一裂开,痛楚倾溢而出,面色陡然苍白,声音也颤了起来。
不堪回首的记忆重重掠过脑海,傅鸳闭上眼睛,平息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半响又道:“三日三夜……我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来救我。枉我贵为一国之后,却被你送给别人当做玩物……可笑的是,我还被蒙在鼓里,回到宫中,躲在寝宫不敢出门一步。我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愧对于你,几次欲寻短见……若不是秦申阻拦,我连死了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说到此处,她猛地睁开前,那么恨那么恨的眼光死死盯着宗政殒赫,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颤声问道:“我有多恨……你知道吗?”
当往事被揭开,尽管已相隔二十多年,她依旧如万箭穿心,痛不堪忍。傅鸢仰起头,就差那么一点,眼泪便要流下来,她硬是给吞了回去。那一年,她发过誓,此生绝不再为他流一滴眼泪,绝不!
天仇门门主瞳孔一缩,手中的剑又一逼一近几分,他真想立刻切下宗政殒赫的人头,来祭奠傅鸳的悲痛。
漫夭听着心中惊颤,原来傅鸢竟还有这样的经历!
宗政无筹握剑的手微微颤了一颤,不动。
宗政殒赫眼光略变,没有说话。那件事,他确实愧对于她,但他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如果说有错,错就错在他身为一个帝王不该有爱情,尤其是在那个内忧外患、动荡不稳的时期,想守住一份完整的爱情,更是难上加难。捍卫爱情,就必须掌控皇权,必然要有牺牲。
傅鸢深呼吸,又道:“我原本没想留下那个孩子,我恨透了容毅,怎会想为他生孩子?是你,害怕我生下男孩,你不得不兑现当初的承诺,便三番四次下毒,才让我下定决心留下那个孩子,定下了这复仇的计划。那时候我没想到她怀着的竟然是双生子,这样更好,更方便我的计划。宗政殒赫,即便是现在,你欠我的……仍然太多!你企图用‘天命’让我忘记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利用我控制我父亲留下的残余势力,真是痴心妄想!我岂会让你如愿!”她目光依旧恨怒一交一加,语声变缓,但却字字锥心。
宗政殒赫道:“朕是想给你一条活路,你自己不知好歹。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想怎样?”
傅鸢道:“我只想让你明白,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但你的两个儿子却还活着,所以,他们的痛苦远未结束。你就等着仔细瞧吧。”她拿眼角余光斜斜扫过漫夭与宗政无忧二人。
宗政无忧面色一陰一鹜,凤眸冷光直射,“哼!在此之前,朕会先让你偿还你的罪孽!”
傅鸢忽然笑道:“也罢,既然欠下了,总是要还的。你们两个一起上?”
“朕一人足矣!”
宗政无忧与宗政无筹异口同声。
傅鸢无所谓道:“那就一起上吧。若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打败哀家,就算你们赢,哀家就留宗政殒赫一条命。如若不然,他就只有死。”说完,她亲自点上一炷香,再拿了一把剑在手。
望着手中的剑,感觉有些陌生。她有多久没拿过剑了?思绪倏然飘远,眼前浮现出那个曾不甘于命运安排而离家出走的女子。那时候,她是那么的年轻,拥有一颗自一由而潇洒的灵魂。只身入江湖,仗着身负绝学,而无所畏惧。只是,从何时起,她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为情所困,被仇恨禁锢了灵魂。
深吸一口气,她收敛思绪,提着剑,一跃而至高台上两丈之高的石柱上。她单脚脚尖立于石柱之顶,寒风鼓动着她华丽的衣裳,衣袂飘飘,广袖飞扬,她头上的金钗步摇坠子被风吹得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她面色平淡,没有如临大敌该有的郑重和紧张。手中长剑斜指着深宫方向,剑气荡空,寒光森森闪耀,在穿透漫天飞雪的白光下,刺人眼目欲瞎。
宗政殒赫目光一怔,眼神微微透着飘渺,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紫竹台,飞瀑岩下,女子一身浅蓝衣袍,足点清溪,一剑挑一起千层一浪一,在水花四溅之中,剑舞如繁华盛放,美得像是身置万丈光芒中的绝世仙子,于岩石之上刻下一行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然后,她回眸望他,郑重问道:“我一生只此一愿,你能做到吗?你若能,我便放弃自一由跟你走。”
也许,真的是他错了!宗政殒赫缓缓垂头,闭上眼睛。
这一战,毫无悬念,不管傅鸳武功多么高强,都不可能敌得过他们兄弟二人联手。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败下阵来。漫夭利用傅鸳摔到地上的那个瞬间,趁天仇门门主分心,她飞身夺了架在临天国太上皇脖子上的长剑。在这争夺的过程中,漫夭无意间扯下了这名神秘门主一直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常年不见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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