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复仇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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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风呼呼刮来,直刮的夫子庙的两扇门摇摆不定。彭辞走将过去,将两扇门带上,又落下门栓。
彭辞转身后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匕首,朝程妙手道:“妙手兄,不知你有什么新鲜花样儿,教我兄弟二人开开眼界?”说着将手中匕首递给了程妙手。
程妙手接过匕首,在手中掂量一番,只听“噌”的一声,刀刃出鞘,朝黄休道:“花样儿嘛,倒还没有,不过自是不能教这小子随他意了不是?”
程妙手顿了顿又道:“他想死时有个伴儿,好去阴曹地府的路上不至于太寂寞。那……那就教他多活几个时辰,待庄老大先结果了那胖小子,好教他二人错开时辰。哼哼,这小子孤身陪着无常鬼,这一路上岂不要担惊受怕?”说着一脸狞笑。
彭氏兄弟均向程妙手翘起了大拇指,笑道:“妙极,妙极。妙手兄洞敌要害,再来个对症下药,佩服,佩服。”
黄休对他二人一唱一和,心里说不出的厌恶,但觉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儿,这究竟得是怎样的一副蛇蝎心肠?
黄休更是愤恨朝程妙手道:“哼,听这斗鸡眼的两兄弟说你中过会元,敢情你这一肚子学问,可都喂狗了!”
话音刚落,彭辞抢身过去,一巴掌拍在黄休的后脑勺上,气急败坏的说道:“斗……斗鸡眼?斗鸡眼又怎么了?你……你不觉得我兄弟二人的眼睛特……特别精神么?”
彭赋也跺脚道:“岂有此理,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你彭二爷爷能这么教你消遣?”说着举起手,做出一副打人之状,只是见彭辞已下了狠手,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不觉又恨恨的放了下来。
程妙手脸上抽搐了几下,跟着张脸都扭曲起来,但见他恼羞成怒,道:“哼,读了一肚子学问的人,难道就一定是正人君子?哼,我瞧未必!”
黄休见程妙手突然暴怒,也稍感意外,此刻命悬一线,更也无所顾忌,他嘿嘿一笑,又向程妙手朗声道:“读书人即便不能为民请命,但背地里干些谋财害命的勾当却也少见。”说着扭过脸去,更一副鄙夷之态。
程妙手闻此,却一改先前恼怒之状,怔在当地,似乎陷入沉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自言自语道:“读书人……读书人一身正气,满口仁慈,但心肠歹毒,可也不是没有。”
黄休咦的一声,道:“你说你自己?”
程妙手对黄休出言讥讽,似乎不以为忤,转首望着这夫子庙里孔圣人塑像,出神的瞧了半晌,跟着又道:“从前有一个书生,家境贫寒,在一年的饥荒中,他随他的爹娘乞讨过活。
但既是饥荒,又逢兵荒马乱的年月,乞讨又岂容易了?最终他的爹娘因饥寒交迫,支撑不住,就此撒手人寰。这个书生身无分文,自是无钱为其父母入殓安葬,无奈之下,只得在路边竖块木牌,卖身葬父母。巧的是,当地一个书香之家的员外老爷,见他是个读书人,又恪守孝道,颇为动容,便出了钱财帮他安葬了父母。
这员外老爷更没趁人之危,买下他来。问这书生今后有何打算,要是有个安身立命所在,便可去了。至于这卖身之事,勿须理会。这书生说,他的父母亲人俱已不在,家乡的老宅在乞讨前已卖给了当地财主,即便回得家去,也无个遮风挡雨之所。
那员外老爷感念他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孝子,便把他留在庄中,至于那些端茶倒水,扫地护院的杂役更是没安排他做过一回。这员外老爷有两女一小儿,大女儿已成家,小女儿待字闺中,尚未许配,那小儿只有七岁,刚好到了要读书识字的年纪。
员外老爷请这书生教他小儿读书,像是做了这员外老爷家的教书先生。在接下去的一年中,这书生教的认真,这小儿也聪慧过人,他师徒二人夙夜不懈,一个教,一个学,学业竟是一日千里,远远的甩开了同侪学伴儿。这员外老爷瞧来,甚为欢喜,瞧这书生一肚子学问,就此埋没成教书先生,不免觉得可惜。
员外老爷勉励这书生秋考,一旦高中,便可出人头地。那员外老爷的小女儿自幼受书香门第熏陶,见这书生满肚经纶,为人更是彬彬有礼,却也不嫌他出身落魄,一颗芳心早已暗许。员外老爷后来也是有意撮合这看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便将他这小女儿许配给了这书生。
往后几年里,这书生女婿刻苦攻读,一切吃穿用度自是不用他操心,时常也点拨他这小舅子一些学问。他二人的关系虽是姐夫与妻弟,却也更似师徒,其中情谊自是不消说的。
这书生先在乡试、省试中,小试牛刀,一路上顺风顺水。如此终于迎来了三年一期的殿试秋考,员外老爷一家都对这书生寄予厚望,便给他准备好了盘缠,恭送他进京赶考。不料……不料这书生自此一去,三年间竟是杳无音讯。”
黄休听着程妙手娓娓道来,却不明所以,为何牵扯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书生身上了,但这故事既是讲给他这将死之人,自是放下了戒心,全神倾听。
只听彭辞抢着道:“可时那书生名落孙山,无面目再回来?”
彭赋却也摇头晃脑的道:“莫不是一路上遇到了什么风波,就……就此丧了性命?”说着还向黄休望了一眼,像是在和黄休说:“你将性命丢在了这夫子庙中,莫觉得太过可惜,江湖多风波,命丧江湖可也不是多奇怪。”
程妙手接着说道:“不,不。这书生他既没丧命,在殿试的秋考中更是一举夺魁,考中了三甲进士。”顿了顿他又道:“只……只是朝中高官不但看中了他文采,更看中了他这个人,有意要招他为婿。这书生明明已有了结发之妻,却经不起高官厚禄的诱惑,谎称没有家室。从此改名换姓,做起了朝中高官的女婿。”
黄休听了这品行不端的书生行径,不觉有些气愤,问道:“后……后来又怎地?”
程妙手像是没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后来……后来员外老爷家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无意间在这曲阜城里见到了那书生,那书生已不是什么书生,是曲阜当地的官老爷。员外老爷听他这生意上朋友一说,嘴上自是不信,日后却悄悄来这曲阜城里查证一番。不料事情果然如那生意朋友所言,那书生不但已娶了朝中大员的女儿为妻,还做了这曲阜城知州。
那员外老爷自是气愤,只觉提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那也罢了,可……可他小女儿却还日思夜想着她丈夫!于是,那员外老爷便私底下会了那书生,没想到那书生一见到员外老爷,便‘砰砰’的跪地磕头,说他也是另有苦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原来当初秋考时他若不应下那朝中高官,考试中的自是无望,说不定……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员外一家,这才违心做了上门女婿。员外老爷本想让那书生和他小女儿见上一面,说明曲直,从此恩情两清,各过各的日子。
不料那书生却说,那三年来他受尽了高官岳丈一家欺凌,在外人看来入得侯门,风光无两,实则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心里早就想挂印去职,只就怕员外一家能否接纳他。”
彭赋听到这节,道:“那书生能悬崖勒马,倒也难得。哼哼,我瞧这市井味儿未必就及不上官宦。什么知州判官的,我可统统都瞧不上。”
程妙手朝彭赋,鼻子中“哼”了一声,接着又道:“员外老爷听那书生有意回来,自是喜出望外,日后即便不能做官,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块儿,共享天伦那也是美事一桩是不是?
于是,他二人商量好了,那书生待两个月后回京述职的时候,就辞印回乡,更和那高官一家一刀两断。只是,这期间先别声张,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引得那高官面上无光,事情处理起来怕就棘手了。
那员外老爷欢欢喜喜的回家去,把这天大的好消息秘密的告知了一家人,全家人听到那书生非但还活着,还考试高中,做了大官,不久之后更会为了家中发妻辞官团圆,一家人无不欢喜。
员外老爷一家守着这好消息秘而不宣,为那书生又是鸡鸭,又是鱼肉,还有那夫妻合欢被褥都备齐了。谁……谁知等来的却是……”
黄休听得出神,竟忘了此刻命在旦夕,禁不住的问道:“难道那书生爽约了,竟……竟没回来?”
但见程妙手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咬紧牙关的道:“他回……回是回来了,不过却不止他一个人回来,他竟带了一伙儿强人,持着大刀长矛,三更半夜的杀来。
那天夜里,一伙儿蒙面强人翻身入庄,见人就杀,庄上主仆老少一十七口俱是命丧,可……可也有个漏网之鱼,员外家的小儿颇为机警。”
话音刚落,彭氏兄弟还有黄休“啊”的一声惊呼,齐声道:“那……那个书生竟要杀人灭口?”
程妙手淡淡的又接着道:“那天夜里,那小儿想着能见到他翘首以盼的姐夫,更是苦读功课,想是待见了他姐夫,考究起他学问来,要让他刮目而看。秉烛夜读时,这小儿只觉屋外有些不对头,院子中的大黑狗‘汪汪’的叫个不停,突然之间,那狗‘呜——’的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这小儿便觉庄里可能来了强人,他吹灭了蜡烛,趁黑来到伙房,乘着月光看到灶下锅底勉勉强强可装得下他幼小身子,这小儿不由分说,便从脚到头的慢慢退进灶底,脑袋离着灶口倒也不远,他用手抹了抹锅灰,一股脑的往脸上、脖子上抹去。
恰巧这时,那伙儿强人推门进得伙房,只听其中一人道:‘没留活口罢?走漏了一个你这银子可别想拿到。’说着摘下其脸上面罩。
员外家小儿听到那声音,已觉甚是熟悉,待看清那人面目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而盼的书生姐夫。
只听其余强人哈哈大笑道:‘请官爷放心,做的保准万无一失,这种杀人灭口的活儿,做的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嘿嘿,做的不利落,又怎么会有回头客是不是?’
这时,那小儿已是发指眦裂,两手抓着灶底的锅灰,几欲要握成块儿。”
彭氏兄弟听闻此丧尽天良的惨事,暴跳如雷的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哼,要是教咱兄弟二人知道这狗官是谁,非……非骗光其家产,最后再……再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黄休瞧着程妙手面容平静的说着,此时心里也已猜了个大概,试探着问道:“那……那小儿便是……”
程妙手淡淡的道:“不错,我就是那员外老爷的小儿,那天老天爷有眼,教我躲过一劫,也得知了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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