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造势生财 (第2/2页)
你老母确实八十有余,不过七八年前就去了阎王的金殿,若是做了阎王的媳妇,生出的娃子都该打酱买醋了,三岁的孩儿是知道的,只是,却是你养在安水河边的外宅生养的,为这事,薛家婶婶可不止一次的与你吵闹过。
见了皮子薛这般模样,轩辕承烈心中满是一根手指杀了大虫般的得意,
“不拿你见官也可,不过我有个条件……”
“小爵爷但请吩咐,小人莫敢不从,只要不拿了我见官就好……”
皮子薛眼睛中泛出比见到银狐更灿烂的光色,忙不迭的应着。
“你不是要与我谈生意吗,那我便与你谈谈……”
“那只……獾子你拿走吧,作价一千两银子……”
獾子皮是制作裘衣的好材料,獾子油是疗治烫伤的良药,獾子肉更是难得的补品,尽管是富贵人家的常用,但把一只獾子浑身上下精细处理了,也不过三五十两的价值,轩辕承烈索要三百两的银钱,明显就是讹诈了。
最初时,轩辕承烈倒是想指点了野鸡,虽然知晓此刻的皮子薛已经是剥了外壳的生鸡子,软得没了形状,可以任着性子随意拿捏,不过把只值三五十文钱的野物那般价钱卖出去,还是卖给看着自家长大的的邻居,寻常见面时都唤着叔叔的人物,委实有些不顾脸面的下作。
心中也不落忍。
就指点了獾子,让皮子薛少些肉疼,自家的心里也少些愧疚。
至于银狐和赤狐,给了此刻的皮子薛,既辜负了自家一顿恐吓的本意,日后也少了许多进项。
几日不见的小狗,居然长出了牙齿,咬到了要命处。
皮子薛心里骂着,一番大意让人拿住了把柄,还要送进吃人的县衙中,虽然眼下有了脱逃煎熬的希望,可是一千两银子,自家现下家中的全部钱财也就这么许多,舍了出去,真是剜下好大一块皮肉的疼痛。
后悔得直要杀了自己,更想杀了眼前几个。
不敢,也杀不了,那个姓风的手上功夫厉害的紧,几年前,十几个守备营兵卒没能杀掉的两个斡图达鲁探子,他一人便擒下了。
打不过,就只能装孙子了,还得陪出笑脸,讨价起来,努力让自家的心头少些疼痛。
“小人家里可没有那么许多的银钱,只怕卖了宅子才能凑到那许多……”
惹了这祸事,不跑也得跑了,卖了宅子,正好拿了那银钱转去江宁。
抱着拖过眼前麻烦的心思,皮子薛哀告着,
“你家里没有一千两……”
“哪里有……”
“那八百两呢……”
“小人这里只有一百八十两的银票,散碎银子还有一二十两……”
“小爵爷,小的现今家中也是困顿,实在没有太多的银钱,能拿出的都在这里,看在街坊邻里的面子上,能否如此就……”
银票、散碎银子,连平素装了打发要饭花子的十几枚铜钱也都尽皆掏出,摆放到地上,皮子薛央求道。
看着地上舒展的银票,亮锃锃的银子,轩辕承烈只想扑过去,抱起来,好好一通亲热。
近二百两银子呢。
不够啊。
依照自己的计算,离开绿安到其他州县安定下来,至少是五百两的需求,这还是养家的需用,诊治风叔伤病的钱财只有小半的着落,按照薛神医的说道,风叔的气血可是要好好的补补的。
你想省,我本心也肯让你省,可是风叔和这个家却由不得任你省。
看着跪在了地上的皮子薛,还有面前摆放的钱财,轩辕承烈虽然笑花了眼睛,但还是按压住扶起皮子薛的冲动,坚硬起心肠,冷声呼喝起来。
“风护卫,需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混账……”
轩辕承烈浑身毛孔都透着大事已成的舒爽中,一声脆骂蓦然响起,右脸上更是生出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茗娘会骂人……
轩辕承烈惊讶了。
茗娘虽然骨子里坚韧得如同三五百年老藤的筋脉,但是展露给人的性子,却很是柔软,平日里的言语,素来文雅的很,被人欺侮了,即便对方将茗娘的亲爹娘老子都拎出了蹂躏,她或者默不作声,或者一句句的讲着道理,从没有用什么狠厉的言辞回骂过去。
愕然中,耳边响起了茗娘连串的教训。
“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学业未见你有多少长进,倒是先学会了攀诬讹诈……”
“平日里,姨娘教你与人良善,昨夜里,还在与你说的仁义,你便是如此良善作为,如此仁义行事吗……”
还好,没掉眼泪,茗娘只是竖直了眼睛,身子也得了伤寒般的抖着。
“小孩子胡闹,你也陪着,还跪下了,也不怕折损了他的寿数,这些猎获都卖给你了,好大一堆的,你是唤个伙计帮忙,还是我帮着送去……”
“作价就五十两吧,若是薛掌柜嫌贵,价钱还可以商量……”
茗娘的责骂声里,风不破也忙乱起来,面上,满是挤出的笑意,嘴里,滔滔不绝的言说着,腰身也弯下去了,低眉垂眼的一团绵软。
风不破扶起了皮子薛,抓起银票和散碎银子,也没点数,把五十两的那张揣进了自家的怀里,剩下的,连同零散的银子团卷一起,径直塞进皮子薛的手中,反身就去摘取屋檐下的银狐和赤狐等猎获。
脸上笑着,但是行动间,瞥向轩辕承烈的眼神,却是冷冷的,满是凌厉的冰寒。
五十两银子,堪堪就是獾子的价钱,莫说是银狐,就是赤狐价值的一半也不足够,看风叔在摘取雉鸡,却是囊括了所有松林洼的猎获,竟是连一点留下的意思都没,这半卖半送的举动,明显就是在弥补自己的错处。
轩辕承烈知道,但是惊怕中,却也不知道自家该如何的动作,呆呆地立在那里。
“薛家叔叔,孩子幼小,只是因为着急家中的困顿,方才说了没边际的言语,惊吓了薛家叔叔,这都是我这做慈母平素里教诲不够的罪过,这里给你赔礼了……”
茗娘跪到了地上,脑袋也贴到了地面。
妇人与人见礼都是侧身微屈行的福礼,即便是见了官员长辈,也是如此,除非是犯了罪过,才会被逼着,行跪拜之礼,这是律法定下的。
茗娘这下可是拉下了脸面。
当年自家折了周婆子的腿脚,被人家欺到门上,她言语中虽是百般求肯,矮人十分,即便是最后被索了杂货铺做为抵顶,失了生活的依靠,也没见她给人跪下。
一个皮毛商人而已,得罪就得罪了,怎值得如此。
轩辕承烈愣怔间,抱着猎获经过的风不破在他膝弯处狠狠的踹了一脚,两条膝间一软,也呈跪拜的形状,跪到了茗娘的身边。
“别别别……”
皮子薛站起以后,一件件抱着风不破传递过来的猎获,已经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见刚刚还喊着要送自家见官的嚣张人物跪到了面前,更是没了安稳心思。
猎获一撇,银狐落到了一处鸡粪上也不顾了,面向着茗娘就又跪下身子,口中,更是推拒着。
“孩子总归是孩子,我能与他一般见识不成,何况,烈哥儿也没有什么错处,本就是小爵爷的身份,与他见礼是我的本分……”
“还有这猎获,五十两银子哪里足够,就是赤狐,你看这里,这是端粒,看这端粒,已是三年以上的成年……”
“正是好价钱的时候,我硝制好了,拿去庆州那种卖不出价钱的所在,也值了三五百两银子……”
“我做了一辈子的皮毛,就没见过如此好品相的银狐,此际的绿安城中怕只有信德记那般的大家,才能拿出足够银钱收买……”
“至少是一千百两银子,低了这个价钱,收买这银狐的,就是在讨你们的便宜,切莫发卖……”
“你们若是相信,我让铺子中的徐皮匠出手,整治了这银狐,日后,我联系了云州的主顾,这只银狐,至少给你们发卖出三千两银子……”
一通吵嚷,真的是吵嚷,及至后来皮子薛都红了面孔,胀大了脖子。
不过,却不是惯常的拼命压低了对方价格,而是努力让对头从自己这里多占一份便宜。
争执到最后,三百两银子,皮子薛拿到了一只赤狐以及全部的獾子、貉子,更因为茗娘答允了他,可以用他家那套二进院子的宅子连同城外的十一亩田地换了银狐,更是心花怒放一般的兴奋。
薛化成临走前,风不破把收拾好的雉鸡拎出两只,还将野鹿的一条前腿剁下来,一并递送过去,直说给皮子薛家中的孩子换换口味,尝个新鲜。
因为这份多余的也是少有的礼物,皮子薛主动揽下了帮忙收拾银狐和另一只赤狐的活计,工钱更是讲明了分文不取。
“要那宅子做什么……”
自己惦记着早些离开绿安,茗娘却用自己换钱的盼头换了宅子,轩辕承烈很是有些不甘,待皮子薛走后,出言问道。
“你风叔不失说了么,你爹爹发达了,既然发达了,随从是少不了的,异日里他回转了,那些随从住到哪里……”
“当年,你爹与我成亲之日,他的两个护卫可是在外面借宿的……”
“更何况,这是你靠着自家本事赚取的……”
有了偌大的进项,茗娘的火气也没有发散干净,解说中,脸上满满的笑意一点点的褪去,变作一片冰霜,
“今日只许你吃一顿饭,小小年纪不学好,叫你要与人为善,你偏偏使出了那种下作手段……”
“你看这般多好……”
“你记下了,善良才能会换得了真心,有了真心,彼此才能够真诚相对、和睦相处。”
“若不是你在指点野鸡之后将手指转向了獾子,知道你心里还存了不忍,还是一副良善性子,当时我就打折了你的腿……”
一旁,风不破脸上虽是松缓了许多,但是,言辞中依然是十足的恨恼,
“男子汉大丈夫,需用银钱就要靠着自家的体力脑袋去光明正大的赚取,靠一些龌龊手段,虽然能得了一时的便宜,但是人却是得罪了,一来二去,你在这世上就没了真心的朋友,那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你既然开口索了一千两银子,半途就有自己还口改做了八百两是为什么,做男人的,心性要坚忍,吐出口的言语,无论如何,就不能轻易改变了,商道之中,你这般模样,只会是坠了自家的诚信名头,为人如此,更有首鼠两端的嫌疑,哪个还肯与你真心相处……”
“若是从军,这样更不可行……”
虽然觉得风叔和茗娘的教训言语有些自以为是,也有些天真,但自己几近一旬的辛苦总算换得了银钱,虽然离着自家的预想要少了许多,但毕竟是从没见过的那样多,轩辕承烈心中遗憾着,但总还是喜大于忧,乐颠颠的应了。
“小馋虫呢,你该不会也不给饭吃吧……”
“它又没有犯错,我罚他做甚……”
“今日里还是别罚了,在外面辛苦了几近一旬的时日,今日晚间先罚他做八百个靠倒山……”
“八百个,风叔你要累死我么……”
“嫌多么……”
“那行,你今日还是莫要吃饭了……”
“茗娘可是做好了的……”
“我做好了又如何,我们吃你看着,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敢不接下惩戒,一切都由你的心意么……”
讨价还价的亲热中,院门外,传来一声童子脆问,
“轩辕承烈学长可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