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苦命军将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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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送到街口。
虽然佩服三哥家人的忠诚,也远远看到了街口立着的那两个变作望儿石一般的身影,可是直至那女人抱着轩辕承烈直呼我的儿啊,一大一小两个身子融到了一起,轩辕平峰还是没有近前招呼。
一来轩辕承烈虽然还未束发,但毕竟是此际名义上的当家主事,那二人一个是三哥的侍妾,一个是不知从何得来的护卫,听闻过二人的作为,心中佩服,可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没有亲近的必要。
二来,虽然三哥如今发达了,但是家族当年的决断还没更改,不得与之亲近的诫令还在,在家族长辈没有做出决定之前,自家还没有不去触动为妙。
令随行中的亲近押着杨田氏前往城东,那里的别院中养着一个外室,两个雇请的婆子都是有些武力的,其中一个王婆子还曾做过走镖的镖师,手下也伤过人命,只是年岁大了,贪图安逸,进门做了半是护院半是家仆的活计,有王婆子看顾,想来杨田氏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倒是想直接带回家中的。
自家好色,这是家中婆娘早就知晓的毛病。
婆娘闹腾过,十几二十几顿好揍之后,便让她明白了闹与不闹没有区别的道理,闹了,改变不了结果,还会受用一顿拳脚,不闹,动摇不了地位,却能落得好处,几番教训之后,那婆娘便扮成瞎子兼了哑巴,生生吞了黄连。
怕的是大哥轩辕平山。
那个僵直性子的,八年前妻女在省亲路上被山贼害了,做了鳏夫,就要嫡亲弟弟也跟着去做和尚般的人物,只要知晓了自家与女人有了瓜扯,或者一纸书信,或者当面教训,就没有装作不知的时候。
自家将乱民头子罗十七的女儿带回介州别院那次,竟是一路赶去持了宝剑一通追杀。
原是想借着收入房中,给那女子一个活命的机会,女子知道,心中也肯,就因为这一番折腾,露了底细,只能送到军妓营中,被剿杀罗十七时失了兄弟的军卒虐杀了。
女子可怜,罗十七更可怜。
还是后营里立有战功的队正,仅是因为饿得狠了,宰杀了宋大户家的猎狗,便被十几个家奴护院好一顿胖揍,之后三番五次的迫着,要用其唯一的女儿抵给宋家,说是给那畜生偿命,生生将罗十七逼得反了。
都是当兵的,都有血气,也有被欺压的感同身受,死了,罗十七总算没有埋没男人的名头,浑不似自家,被上官惦记了小妾,巴巴送上门去,还陪送了一份厚礼和一副笑脸,十足的孙子模样。
唤起了院中的管事,安排军士们在两厢的客房中歇了,轩辕平峰便奔向了书房中。
没办法,事出突然,四日前在通报文书上看到轩辕平沙的名字之后,就着慌起来,找寻了做着介州通判的义父赵同和求讨主意。
只是当年家中长辈做的事情太过龌龊,实在难以启齿,自家当时也在外游历,不是很知道详情,半遮半掩,半是糊涂之下,把赵同和说得一头雾水,拿不出主意。
好在赵同和为人精明,也肯担了义父本分,见轩辕平峰出言吞吐,言辞含糊,就知道其中有难言之隐,不但指点着回转家中商讨主意,还唤来介州府军都统制于世万,开具了前往铜锁关探查军情,以备秋后移防的通行文书。
绿安是通往铜锁关的必经之路,如此,轩辕平峰便担着公干的名头,转回了家中。
也未敲门,双手推开,轩辕平山如料想中的那般,正秉烛夜读。
见书案上放了茶盏茶壶,轩辕平峰抓了茶盏,仰头饮下,之后又连着续了三次,堪堪解了口渴,方才坐到案前的几上。
轩辕平山却未出声,只是放下书卷,仰靠到椅背上,静静地望向轩辕平峰。
“大哥好一份养气功夫……”
轩辕平峰奉承着,也的确佩服,换做了自己,只怕刚入了门来,便要出言问询了。
轩辕平山自幼身体便弱,虽然家中大块的肉食喂着,又被催逼着习练祖上传下的武艺,但底子浅薄,根基不固,终究没有将养得如轩辕平峰一般粗壮孔武,没了从军的本钱。
不过,轩辕平山在武学一道未有所成,诗文之上却与三哥轩辕平沙一样,有着轩辕家少见的天赋,十八岁前,两人就接连考中了秀才举人,成了州府中一时的风头人物。
只是,三哥轩辕平沙作为武侯子弟,按照律法入到军中之后,自家这个大哥也没了运气,会试中几度名落孙山,年近不惑,便绝了出仕的念头,担起家中私学山长的职责,娘子殁后,更把一门心思都用到了研习诗文,考据经典之上。
父亲早年在处州府游击将军任上阵亡了,母亲是在家靠父母出阁靠丈夫的闲散性子,没了父亲后,信了佛教,终日念经诵佛,不闻外事。
如此,轩辕平山还未成丁便负起了管家的责任,轩辕平峰娶妻从军等一干杂事,都是他一手安排,便是将赵同和认了义父,也出自他的谋划。
话说自从投了赵同和做依仗,轩辕平峰在介州办起事来,确实顺风顺水的多。
自小依做了靠山,长大后的安排都是精中求细,几番谋划又加了许多重量,轩辕平峰心中,已不仅将轩辕平山当做兄长那般的尊重,敬怕得更如父亲一般。
“二更三刻的梆子刚刚敲过之时,你院中忽然人喊马嘶,闹腾个不停,分明是你刚刚回来,现下,不过盏茶的工夫,你便进到我的书房,这般惶急,必然是有大事,我不问,你便不说了吗?”
轩辕平山大轩辕平峰七岁,同样方正大脸,因为常年在房中读着经书诗文,倒是捂出了不同于自家兄弟那张黑脸的白净面皮。
合上书卷,给自己续了一盏茶,饮过,轩辕平山悠悠的说,
“只是为军将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你这现下已经是副统制的官职,年纪也是不小,若不更改了捉急性子,日后只怕难成气候……”
“某就是一个厮杀的军汉,能有什么气候,何况国朝之中,文人贵如金,武将贱如狗,成了气候又如何,还不是任着你们这班大头巾文人狗屎一样的揉捏……”
“之前当了锋佐想当锋将,当了锋将又盼着做翼司马,如今做了这副统制,日日净是些狗屁倒灶的烦心事,还不如做着锋将、锋佐时自在,上头一声军令,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总好过现如今一天天的算计……”
想着从军之后眼见听闻的故事,一段点拨言语,勾起了前段时日受的腌臜闷气,轩辕平峰不禁宣泄起绝望的恼恨。
“受了委屈?”
“何止,脑袋都差点丢了……”
“因何……”
“还不是你们这班穷酸生出的事端……”
“两月之前,我随军到徐县平定民乱,因为供给的粮草被盘剥的狠些,只剩下三成,其中还掺了许多沙子,根本入不得口,就与主簿起了言语冲突……”
“奶奶的,本是个不入流的杂官,就是仗着一个文人身份,生生坏了老子的好事……”
“本来,是我破了乱军主力,拿了匪首,理所当然的首功,只因了那段冲突,被那厮伙了知县,在递到州衙的文书中告了刁状,生生抹了我的功劳不说,还扣了谎报军情、杀良冒功的帽子,战阵中便把我拿了,连受的刀伤也不给救治,径直解送到了州衙,若不是赵同和查明了真相,从中转圜,此际怕是已然领了军法,丢了脑袋……”
“出来之时,报功文书早就发往了兵部,到手的一转功劳,生是被那狗日的给断了……”
“你真的没有杀良冒功?”
若不是自家哥哥,仅凭眼中的怀疑,轩辕平峰就想出刀剁了长着那双眼睛的脑袋。
徐县报的乱民势大,其实不过千余活不下去的穷苦汉子,兵器也都是斧头、柴刀、锄头、钉耙之类的农具,三五柄战刀、十几根长枪已经是最精锐的战力。
那种可怜货,杀起来,心肠都软。
“我的大哥啊,你去军中打听打听,你弟弟我的手上何时有过枉死的人命……”
“这只是一二鼠辈,况且你又没有丢了性命……”
“你是我亲哥么……”
轩辕平峰很想问出自己的怀疑。
自家这个大哥,在被人聘做幕僚时,就是见多了官场倾轧,才回转的家中,可是时到如今,家里家外,一堆龌龊摆放在那里,可他依旧将人想得良善,天真的直如孩童。
轩辕平峰真想掰开那颗早白头发下的脑袋,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尽数灌进。
且不说听到的,就是看到的,那些嘴里含着道德仁义,吐着家国纲常的,内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赵同和已经算是其中的清白人物,六十岁了,上个月还不是弄了个十六岁的小娘,做了十几二十几房的妾侍。
“只是一二鼠辈么……”
“算了吧,你道主簿如何胆大若此,徐县的户科、知县,介州的户曹、通判,连着介州知州刘元德也都从中捞了好处,一层层削剥下来,个个兜满肚胀,只是苦了我等将卒,舍了性命搏杀,还要饿着肚子……”
“你可知道,旬日之前,王云山被行了军法……”
“王云山……”
“是年前到府中替你送年礼的清秀锋将吗……”
“我记得那人为人很是本分,言语不多,但是句句都颇有见地,原本以为,假以时日,他在军中成就不会于你之下,甚至是更高,谁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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