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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光芒 第98节 (第2/2页)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前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周文菲伤成那样。但他知道喻文卿的个性。他怕他会把吴观荣当场碾死。

喻文卿不可能听胡伟的话,追了几百米,吴观荣跑进巷道狭窄的城中村,下车去追。

没用,不是天生吃这门饭的,追了十分钟,就把人给追丢了。

停在街心一个有着四条岔路的分口处,喘着气,仰头看眼前凌乱拥挤的楼房,和楼房上空那逼仄的天空。它们正齐齐地包围自己、压向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紧迫和慌张感。

彷佛要从这倒塌的世界里逃出去的不是吴观荣,而是他喻文卿。

他对胡伟吼道:“哪个派出所管辖?赶紧让人来找!”

他也打电话找人。中间接到周文菲的电话:“文卿,心悦姐自杀了。”

“自杀?”高度紧张导致喻文卿的思维有一瞬间跟不上。

“嗯。”周文菲声音哽咽,“前天晚上我就觉得她不太对劲,但我没有坚持让她跟我一起回来。”

那晚袁心悦回到公寓后便打电话给王国林:“你女人被当街打,你很有面子?”王国林还在那边诉说苦衷,她不想听了,“我跟你讲吧,对付不了女儿的老子,我从来没见过,一个都没见过。你就是个王八蛋。”

在车上,她不是随口问周文菲的,她真觉得自己抑郁了。她自认从没爱过王国林,可她仍是好伤心,伤心到难以自已。她也不要他的爱,可难道像周文菲像胡伟那样给她点同情和安慰,也是奢求吗?

妆不卸,衣服也不脱,倒在床上睡觉,睡不着,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过。两个小时后起来发条信息给王丽娜:“你天天咒我卖/逼挣钱脏,可就算我是个妓/女,那也是靠自己的身体挣钱。王国林的钱都是贪来的,比我脏多了。守着这么脏的钱,又比我干净到哪儿去了。”

王丽娜不甘示弱地回骂。袁心悦一一截了屏。

这一年来她们不停地把对方拉黑又放出来,就是为了想咒骂的时候可以穷尽一切词汇地羞辱对方。

是时候停止这样的游戏了。袁心悦打开word文档开始编辑文字,“嗒嗒嗒嗒”,几秒钟后标题出来了——实名举报S市财委王国林贪赃枉法。

凌晨三点写到上午九点。

先说明自己小三的身份,脖子上挠的抓痕,崩坏的衣服,被揪红的手背,全给拍照,上传到文档,辅以微信截屏说明——她被王国林的女儿和家眷无休止的辱骂并发展到殴打。导致夜不能寐,患上抑郁症,极度想自杀。

然后说正事。把这几年她知道的王国林收了钱财的事,写进去。

九栋房产的具体位置写了,多出来的那栋,是他们在美国洛杉矶买的别墅。全是这次复合弄清楚的,反正也惦记不上,王国林就说了。

当然要配上今晚王丽娜的电话录音作证。

再写他的表妹是华阳建工的张洁莹,一直通过他的关系承包市政工程。知道这里料很多,无奈不熟悉,一笔带过。

最后,以王丽娜十张发布在ins上的照片做结尾。自从去了美国,王丽娜的生活过得非常的豪奢。

每一张照片,袁心悦都找人鉴定过,就连充当背景的梳妆台上的护肤品都不放过,一件一件标出品牌和金额。仅十张照片,统计出来的炫富金额就达一千七百万,包括两辆豪车,三只手表。

转换成长微博图片,凑齐九张。在微博发布,同时@数十位热衷分享八卦关心时政的大V。一上午就有了数万的转发。

她把手机关机,拿一瓶威士忌出来,喝了大半,倒在床上睡得很沉,从未有过的沉,踏实。睡到隔天早上,听到咚咚咚的拍门声,没完没了。她把门反锁了,王国林有钥匙也进不来。

她不去开门。打开手机看,很多网民热议,但原始帖删了。S市财委也出了个很短的说明,不针对任何一条详细指控,只说她是造谣污蔑。

王国林发了无数条微信,最新的是他就在门外,要她开门。

透过猫眼一看,他带着几个男人在门外站着。接下来怎么办?袁心悦想,他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当然没那么好扳倒。

她打王国林手机:“你带什么人过来了?”

王国林这个时候还在装:“心悦,咱俩的事情没必要闹到网上去。你赶紧地再发一条,承认是造谣污蔑。我能理解,丽娜那样对你,你心里难受,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我该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

袁心悦不干,他就威胁:“是派出所的人,我已经报警了。”打开里面的门,外面还有一扇防盗门,其中一个高个男人神情倨傲地要她配合调查。

她笑笑:“那等等我,我换身衣服。”再把房门关上,反锁。

赤脚站在奢华冷清的客厅里,袁心悦觉得从没有过的冷。路是自己走的,到这儿除了纵身一跳,她已经毫无退路。

她给阳少君打电话:“少君姐,你看微博了吧。”

“心悦,你何苦要这样和人拼个鱼死网破,……,”

“我自觉不是个很坏的女人,我以前很好的,很努力地念书,也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对别人好。但我得到什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上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也不是我自己选的。”

袁心悦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从阳台上开得正俏的蝴蝶兰,看到绣着绿色藤曼的窗帘,到天花上吊着的水晶灯,到餐厅的酒柜,都是她喜欢的东西,都是她花大钱买来的安慰品,“我从来没想过要当这样一个女人。我是无意识地被人牵着、推着走上来的。”

“那我们换条路走就好了。”

“换不了,我要是没斗过王国林,我现在就要去坐牢,这一辈子过得很穷很惨。我受不了那样的生活。我要下地狱,我也要拉他给我陪葬。君姐,我知道你认识很多传媒界的人,拜托你,不让要这件事就这么了无声息,好吗?”

“心悦,你在哪儿,我见你一面。”

袁心悦已经挂断电话,把那些花费数千数万元买来的衣服和包包,扔得遍地就是。打开餐厅酒柜,她也收藏了好多的洋酒,全都开了瓶,一瓶瓶地倒掉,倒在衣服上,倒在沙发上,倒在窗帘上,倒在床上,倒在木地板和衣柜门上,倒在一切她深爱的、又腐蚀她的可燃物体上。

打火机打开,往沙发上一扔。

火苗像是有形的妖风,马上就窜起来,嘶啦啦的声音和焦糊的气味,让蒙在沙发上的牛皮,和窗帘上的绿色藤蔓在燃烧中获得第二次生命。

令人窒息的烟味,让袁心悦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也让她放下所有的憎恨和埋怨。

粱远志如此背叛她,她还是爱他的。不,她爱的是那个爱上粱远志的女孩。她很穷,但她很快乐,远比今天这个有着精致皮囊的女孩快乐。

拿起手机,想给粱远志发微信,不知道说什么,想死前还是说点好的吧。

“你宝宝很可爱。”

“谢谢。”粱远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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