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欲雨(五)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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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殷雪怜之后,柳梦生一路上都在想,明明画梅山庄是禁酒的,可为什么临安穆氏弟子中竟然有这样一位酿酒奇才?柳梦生心里甚至真有向穆容雪一问究竟的冲动,不过转念间穆容雪冷若冰霜的面容浮现眼前,不由让柳梦生感到全身一寒打了个哆嗦,随即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想着想着就快回到留宿的别院了,然而此时柳梦生却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只见不远处灯火明灭,柳梦生回忆了一下,记得那一处好像是夏揖山他们住下的院落,他们三人又没有像自己跟师姐还有江晓莺一样去参加酒席,这大晚上的也都还不睡?难道也在小酌一番?想来好奇,便决定去探访一下。
走到院门,柳梦生才觉得好像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轻松愉快,从外面远远地可以听到里面似乎是在争吵。
不想会撞上这种事,虽然不大合适插手,但要是就这么走了,恐怕好奇心又会让柳梦生今晚上就睡不着了。
思来想去,柳梦生决定进去看看。
柳梦生下意识地敛去了气息进到院子里,还未走到屋前,就听到了夏揖山那熟悉的吼声:“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参与讨伐妖雨的,太危险了。”
“要说危险的话,三哥也是一样的,万一有什么闪失……”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柳梦生催动气息探查进去,心想别看夏语冰小妹妹娇娇弱弱的,性子居然是这般寸步不让,相比之下杜仲则是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兄妹两人争吵。
“泰山夏氏本就是征讨邪祟、惩恶安世的玄门大宗,这次若能除了这妖雨,有个闪失又有何妨?”夏揖山义正言辞道。
“三哥万一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在家中自处!”夏语冰几乎是用尽全部气力喊了出来。
夏揖山当即一怔,没了下句。夏语冰的这一句不仅让夏揖山没了说辞,也在柳梦生印在了心里,看来夏氏宗内很是复杂啊。
就在此时,柳梦生忽觉身后气息不对,便迅速跳到一旁,转身看去。只见在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后面立着一物,模样像是一团黑色浓稠的雾气,不知是这物的术法还是本体就是如此。
柳梦生的本能告诉自己,这是一种邪物,却也辨不出是哪种。但凡世间有的邪祟,柳梦生早就从师姐给的一本书中学得都已是了然于胸了,可眼前这一个却又是完全没有被记载过,柳梦生心道这年头怎么蹦出来了这么多未被记载的邪物?
柳梦生将酒坛换至左手,右手将腰间木剑抽出指向那团黑雾,心里却在犹疑,也不知这剑能不能砍中这团黑雾。
不容多想,那团黑雾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就径直向他冲了过来,速度极快,柳梦生当即挥剑砍去。然而在木剑即将砍中之际,从那黑雾中伸出了爪子一样的东西,一下子将木剑抓住。柳梦生顿时觉得有森森阴气迎面而来,见那由黑雾构成的爪子上面又不断生出了些黑色的气体,心道这团鬼东西原来有形体,遂想将木剑抽离。可谁知这物力量奇大无比,柳梦生几近全力也没能将手中木剑移动半毫。就在此时,从那团黑雾中又伸出了一只爪子,一下子抓住了他右手前臂,柳梦生惊得差点把左手抱着的酒坛扔了出去。
然事已至此,柳梦生便知道大势已去了,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冲动,还未探明情况,就直接与这不明来历的邪物交手。现在就算大声向屋里人呼救,恐怕也来不及了。那一刻柳梦生唯一能想到的变数就是手里的这坛酒了,虽不一定能伤到这黑雾,至少也能分散它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柳梦生强运气力,集中在左手上,低眼瞄了一眼怀中的酒坛,唉……可惜了,没能喝一口这桃花酿。
“住手!”就在此时,屋门大开随即传来一声娇喝,那妖物竟然被这一声喝住了。
柳梦生一怔,惊魂未定望向发声者,却是夏语冰立在门前。
“不得伤人,”夏语冰道,声音略带颤抖。
那团黑雾似是听懂了夏语冰的命令,松开了柳梦生,飘到院子的角落里,隐遁于阴影中去了。
柳梦生酒也醒了,人也凌乱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浆糊,这都是什么情况?这东西是夏语冰养的宠物?刚才还吼着是征讨邪祟、惩恶安世的玄门大宗,怎么转眼就能号令邪祟了?
“柳…哥哥…,”夏语冰眼神闪烁,语气犹疑地唤了一声。
“柳兄弟,可有受伤?”夏揖山也冲出门来问道。
“刚才那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柳梦生抚了抚心中的惊慌,不敢放松警惕,一下子将气息散了出去,可那邪物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并未探到任何异常。但即便是已经探知周围没有暗伏的危险,柳梦生依然随时保持对气息的感知,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从什么地方又窜出来个邪物。
杜仲也从屋中走了出来,与夏揖山面面相觑,两人脸色都很难看,似是有难言之隐。夏语冰则是愧疚地低着头,不敢看向柳梦生,两只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角。
“此事说来话长,小妹自幼能视鬼,或许也通晓这一类的法术。那物确是受小妹驱使,但对柳兄并无恶意,”夏揖山铁青着脸道。
柳梦生此时运气探知着周围,对任何事物的感觉都异常敏感。而现在从夏揖山身上传来的气息中,柳梦生感到了除了越加深重的愧疚和还未散尽的怒气之外,似乎还有几分怀疑的情绪加在其中。
“真想不到玄门中还有这般方术,在下这回长见识了,”柳梦生将剑放下,假装缓和了下来。虽然柳梦生很是警惕,不过他心里却很清楚,以刚才的情况来看,若是夏揖山他们真想杀人灭口的话,自己现在早就惨遭毒手了。
夏揖山望了望夏语冰,回身向柳梦生施了一礼道:“这件事实属宗内秘辛,还请柳兄弟不要声张出去。”
“夏兄放心,在下自然不愿过问别人家事,”柳梦生道,方才听到对话来看,夏语冰很有可能因为这个能力,导致在家中的地位比较微妙。那邪物的实力也绝非等闲,夏语冰真能有把握驱使此物而不伤人?
“多谢柳兄,”夏揖山又施了一礼,杜仲也一同施礼。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柳梦生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也不敢在这里多呆了,只想赶快脱身。
“柳兄慢走,夏某就不送了,”夏揖山施礼道。
“柳哥哥…慢走…”夏语冰似是尽了很大努力才说出来这句话。
“放心吧,我没有大碍的,今日早点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搅了,”柳梦生将木剑入鞘,向夏语冰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了。
这一出院门,柳梦生就连跑带颠地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直到跑进了留宿的院子里才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吓出来的冷汗浸透了。
舒缓了一阵,柳梦生拿定主意,虽然答应过人家不外扬,但还是要上楼跟师姐说一下此番情况,不然怎么觉得都不会安心的。况且明夜就要与那妖雨一战了,夏氏小妹的这个邪物定会是个变数。
于是柳梦生就抱着酒,迈着轻快的脚步爬上了楼,敲了敲师姐的房门不等回应就着急地推门进去了,这刚一进门就发现事情不对。
“你怎么在我师…我…家姐屋里?”柳梦生幽怨地看着江晓莺,心想这只小鸟怎么天天缠着我的师姐,不会真的想把师姐抢走吧。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啊?再说你这呆瓜刚才忙忙叨叨跑去干什么了?”江晓莺一看见柳梦生就会来些火气。
“梦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柳含烟似是察觉到了自己师弟有些心绪不宁,便关切地问道。
柳梦生心里一喜,还是师姐了解自己,便随手把酒坛放到桌上走到师姐身边道:“姐,还记得夏氏的那个小妹吗?”
“夏语冰嘛,她怎么了吗?”柳含烟问道。
“别看夏语冰这个小妹妹白天娇娇弱弱的,方才被我撞见她竟然能驱使邪物,”柳梦生感觉到师姐已经散出气息来探知自己的情况,顿觉心头一暖。
“那梦生可有受伤?”柳含烟却也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任何伤,”柳梦生放松语气道,我的师姐果然是亲师姐,明明已经仔细探查过了,但不问一问是不会放心的。
“亏得你还能活着回来,”江晓莺在一旁翘起脚道,一副我知道些什么快来问我呀的模样。
“那是本公子本领高超,区区一只邪物还奈何不了我,”柳梦生心里想你这小鸟不就是想让我问你知道点什么,好让你显一显嘛,那我就偏不问,看你能怎么样。
“哼,人家殷雪怜就叫了你这呆瓜几声柳公子,就把你得意成这样,”江晓莺见柳梦生没中套儿,还借机自夸一番,就眯起眼睛鄙视道。
“也就是人家雪怜姑娘蕙质兰心,才能想到如此恰当的称谓。不像某些没什么文化、还忘恩负义、只会啾啾叫的小鸟一样,”柳梦生反击道。
“你!”江晓莺气的又把眼睛瞪大了,把小拳头举在胸前示威。
“好啦,梦生别闹啦,”柳含烟掩唇笑道。
柳梦生听师姐发话了,就嘿嘿一笑,收住了要继续挑衅的话。
“晓莺呀,你是知道些什么吗?”柳含烟转去问道。
江晓莺见话是从柳含烟口中问了出来,便也收了鬼主意,凑到她身边说道:“要说这夏家小妹,我倒还真是有所听闻。”
柳梦生一听要说正事了,自己自然不能错过了,不然白受一顿惊吓了,于是就好奇地凑了过去。
江晓莺瞪了一眼柳梦生,继续道:“听说这个夏语冰在夏氏家中的地位很是微妙,而且与夏家的其他三个兄弟并不是由一个母亲所生,好像是夏家前任宗主与一位不知来历的女子的孩子。”
柳梦生不想这第一句信息量就如此庞大,不由得问道:“前任宗主?那现在是谁?那女子不知来历,是怎么进到夏氏府上的?”
“着什么急!听我慢慢说,”江晓莺又瞪了他一眼道,“传闻这名女子是泰山夏氏的前任宗主在一次征讨邪祟之后带回来的,就算旁人怎么问这位宗主也闭口不谈那女子的来历,而且一回来就终日与那名女子厮守在厦府内院,极少与外人接触。那名女子还总是遮住面容,旁人根本不清楚她的模样。纵使夏氏上下倾尽全力调查,也只是知道这名女子姓陈,还是从自家宗主嘴里得知的。”
“这么神秘?”柳梦生有点咋舌,虽然他不知道泰山夏氏是何等实力,但是从之前他们能与官兵一起行动来看,势力必定不小,而且又有官府相助,竟然连自家宗主带回来的人都查不明白。
“夏氏前宗主带这名女子回来时,还有一件怪事,”江晓莺把声音压低了些,仿佛是在戒备有人偷听一般,惹得柳梦生把气息也散了出去探查一番,然而四周却也并无人迹。
“别在那里故弄玄虚,快说是什么怪事,”柳梦生有点不耐烦,感觉像是被骗了一样。
“你这呆瓜之前也看见过吧,夏氏的内门弟子都会一种法术,可以操纵人偶,”江晓莺道。
“是啊,怎么了?”柳梦生心道何止是见过,还打过一架呢。
“这个人偶在夏氏弟子中被称为灵偃,大多夏氏的内门弟子一生只能御使一副灵偃,所以夏氏的弟子都极为重视自己的灵偃,说是将其视为自己的生命都不为过的,”江晓莺道,“可偏偏这位前宗主带那名女子回来时,本应在他身边的灵偃却不知所踪。大家都说是那名女子施了什么妖法,前宗主才会迷了心智,不仅对自己妻儿不关心了,连灵偃都不要了。”
“还有这事?”柳梦生惊讶道,之前看夏揖山的表现,就觉得这随身带的人偶对于夏氏来讲意义重大,可为何身为宗主的他却能把自己的灵偃丢了不管?
“后来还有一件更为离奇的事,”江晓莺好像是来了兴致接着说道。
“还能有更离奇的?”柳梦生不禁讶异。
“那可不,就在那名陈姓女子入门之后不久,前宗主的夫人突然有一天就疯了,”江晓莺接着换用神神秘秘的口吻说道。
“疯了?”柳梦生心想这个泰山夏氏不是玄门大宗吗?怎么整得自家上下这么悬疑惊悚?
“对,疯了。据侍奉身边的弟子说,夫人有一天夜里悄悄地独自出行,虽是有弟子暗中跟上,但很快就跟丢了,也判断不出夫人的去向。那弟子哪敢耽搁,立刻便去禀报了。于是夏氏的三个兄弟连夜带人搜寻,”江晓莺道。
“那后来找到夫人了吗?”柳梦生问道。
“唉,夏揖山他们兄弟三人将夏府上下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夫人的踪迹,直到天亮才在夏氏禁地里发现了夫人,然而人却已经疯了,”江晓莺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还真是离奇,”柳梦生自言自语地说道,
“就是说啊,有传闻说夫人那一夜是去见了那陈姓女子才疯的,但夏氏前宗主却说当晚自己就和那名女子在一起,未曾见过夫人,而且也没有证据夫人同那名陈氏女子相见过,所以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晓莺说道。
“那夫人后来怎么样了?可有恢复神智?”柳梦生问道。
“唉,夏氏是请来不少名医来治,”江晓莺又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但夫人疯了之后不久就又在一天夜里失足溺亡了。”
“夏氏上下就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柳梦生十分惊讶地问道。
“那怎么可能?夫人也是出自名门望族,出了这事两方必然会追究。不是有人怀疑前宗主的情人会妖法嘛,泰山夏氏和夫人家里干脆就布了阵驱除了府上的所有法术,结果也没有任何效果。夏氏这位前宗主厌烦了所有人对他们的猜忌,干脆就借此为由引咎归隐了,辞去了宗主的职位,带着那名陈姓女子到嵩里山一带隐居去了,”江晓莺道。
“那夏家还不得乱套了,”柳梦生道。
“那倒也没有,其实自从前宗主回来以后,就没再过问门内事务,接到哪方有邪祟横行的消息也不再理会,说起来真的跟中邪了似的。之后门内事物一切都是由现任宗主经手操办的,夫人家族里的人也参与了不少。所以夏氏上下倒是没有因为此事有所动荡,”江晓莺道。
“说到现在,夏氏现任宗主到底是谁啊?”柳梦生好奇道。
“你怎么关注的地方和别人都不一样呢?”江晓莺眉头一皱看向柳梦生,“夏氏现任宗主就是夏揖山的大哥,夏敬峰。”
“哦,那语冰妹妹的出身真的是……”柳梦生突然觉得自己本能地对这个夏敬峰好像有点不大好的印象,但又没什么根据。
“这不是还没有讲完呢嘛,后面发生的才是让泰山夏氏最为忌惮的,”江晓莺正色道。
“还有什么?”柳梦生问道。
“传闻夏语冰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去了,”江晓莺道。
“那夏语冰是怎么出生的?”柳梦生一惊,心里竟然开始暗暗地同情起夏语冰来了。
“别急,到重点了,到重点了,”江晓莺虽然很喜欢显摆自己知道的事情,但是被柳梦生催的有点不适应,“她父亲就是前任宗主为了这对母女,不惜舍命行了夏家传下的禁术。”
“什么禁术?”柳梦生不由得替这位夏氏前宗主感到着急,前面抛妻弃子地跟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一同归隐不说,现在更是要为此要触犯宗门禁忌。
“泰山府君祭,”江晓莺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那是什么?”柳梦生注意到师姐在听到这个禁术之后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泰山府君祭是一种以己命换亡者之命的法术,但实际上这法术能将亡者换回的成功率极低。常常就是施术者白白将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所以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夏氏划为禁术了,”江晓莺道。
“这个禁术风险这么大?”柳梦生不禁问。
“那当然了,传闻三魂归位不亚于一次轮回,这种逆天而行的事必然要付出代价的,而且还需要强大的灵力支持才行。然而自昆仑一战之后,九州灵脉衰微,且不说以前能否有这般灵力充沛之地,反正现在怕是不可能存在了,”江晓莺道。
“昆仑一战?”柳梦生心想这世间还真是不太平呢。
“那个也说来话长,先跟你说完夏语冰的事,”江晓莺喝了一口水道。
“哦,那继续吧,”柳梦生随口说道。
“你这怎么跟听故事似的?”江晓莺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总之夏氏前宗主算是十分幸运的了,行了泰山府君祭还没有当场毙命的,这天地间独他一个。”
“不是说以命换命吗?”柳梦生惊道,行了必死的禁术还没事,这个夏氏前宗主命也太硬朗了吧。
“虽然没有当场毙命,不过也衰弱了不少,”江晓莺道,“后来这位前宗主和他的情人在夏语冰出生后不久便双双离去了。”
“那后来夏语冰是由谁养大的?”柳梦生问,有着这样的出身居然还能在夏氏存活下来,夏语冰肯定得有依靠。
“还能是谁?就是跟你打了一架的夏揖山,”江晓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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