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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瑶台 第9节 (第2/2页)

孟璟如今虽因腿伤只挂了一个都事的衔,但毕竟是西平侯世子,又曾随父从军多年,在整个后军都督府声望颇高,说整个万全都司的兵力都握在他手里,兴许不算夸张。

皇帝觑了楚见濡一眼,叹了声:“毕竟是镇国公后人,世代拱卫京师,战功赫赫,军中威望甚高。若无异心,朕自当重用。若有异心么……”

那自然得连根铲除,哪能把亲外甥女交代进去?

况且,万全三卫就驻在宣府城内,他今日说要将这三卫划拨给孟璟,孟璟居然半点没犹豫就给推拒了。

皇帝这话只说了一半,楚见濡斟酌了会,恭谨道:“皇上器重,可小女愚昧,恐负重托。”

“令千金聪慧,朕见识过。”皇帝顿了顿,“更何况,朕也没别的意思。孟家五代镇守宣府,阁老也劳苦功高,都当赏。朕来做这个媒,是应当的。”

皇帝执朱笔,将这张票签批红照准,又将笔搁下,这才看向他,缓缓道:“令公子榜眼出身,文采斐然。老六也到了该开蒙的年纪了,等送亲回来,擢侍讲,去授诗书讲经筵吧。”

楚见濡额上的汗终于消了下去。

“知道这旨该如何拟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臣明白了。”楚见濡叩首,“臣代小女谢万岁爷恩典,恭祝皇上万寿齐天。”

夜雨飘忽,宫城里的雨水一股脑儿地汇集到云台下。

方寸之地,藏污纳垢。

楚怀婵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父亲从东门楼上下来。两人一块出宫,他喋喋不休了整整一个时辰,无非是翻来覆去地说些造化弄人,但日子还得继续过的话。

这许许多多的叮嘱掩在这场雨下,悄无声息地汇进浑河,了无踪迹。

这场雨也越下越大,一直持续到了六月十九。

雨过天晴,楚怀婵终于等到了这道从天而降的旨意。

接完旨,她仰头看了一眼舆图。

边塞重镇宣府。

镇国公第五代后人,西平侯世子孟璟,她的未来夫婿啊。

第10章

当年备受太|祖爷宠爱的孙辈到宣府就藩时,大肆扩建城池,至今日,哪怕是军事重镇,万全都司辖下卫所军队驻在城中,这座城池仍旧还是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婚期定得急,六月十九始下的诏书,七月初二即成礼。

这日空气中氤氲着湿热的水汽,闷热感循着衣衫缝隙往人衣衫里钻,层层叠叠的大红霞帔下,楚怀婵的肌肤起了一层薄汗。

昨日宿在城外驿站,今日一早,时夏将她叫起作嫁妆,喜娘替她三梳时她甚至还有点打瞌睡。

等仪仗队伍行了大半日,到宣府城外时,她的心里已经没了任何波动。

她发现自个儿既没有刚得知这消息时的那份错愕与强自镇定,也没有真正接到那道圣旨时的我命不由我的宿命感,反而只剩一潭死水。

她悄悄将喜轿帷幔揭开一角,去看这座威名远扬的城池。

她目光落先落在门楼的匾额上,“著耕楼”三字在日头下闪着金光,随后才一点点地下移到城门题字上,曰“昌平”,盛世昌平啊,又与她何干。

她笑了笑,心里泛起了点苦涩。

等感受到轿撵一步步地进月门,入瓮城,最后再进到昌平门后时,她终于意识到,她这一生,就要真正扎根在此了。

时夏在轿外轻声提醒:“小姐,入城了。”

她回过神来,将帷幔缓缓放下,等剩最后一条缝隙时,她忽然见着了孟璟的身影。

她迟疑了下,迅速将帷幔放下,遮住了最后一丝日光。

时夏在轿外低声说:“小姐,姑爷亲自来了呢。”

她没出声。

时夏再次交代了一遍那些已经重复过了许多次的话:“西平侯的府邸在京师,因为五年在宣府打仗时负伤,就近留在镇国公宅邸养伤,夫人也就带着阖府归还祖宅。府上有位老夫人,侯爷是长房,因为当日入京时二房老爷尚未成亲分家,侯爷说国公府空置着也是浪费,就让二老爷先住着,到后面侯爷回来,两房也就一块儿住着了……”

“行了,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她打断了后边一长串交代。

炮仗声不绝于耳,时夏也从善如流地住了嘴。轿夫落轿,她这才觉出失仪,赶紧慌里慌张地将盖头蒙上。

喜娘扶她下轿,将红绸交予孟璟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低的笑声。

这声音太过熟悉,那点向上扬起的尾音,她每次听到,都不太舒服,总感觉他在嘲讽旁人。

眼下……他嘲讽的,怕只有她了。

她忽然惊觉,她所谓的心如止水,就这么在一声低笑前溃不成军。

对于这门亲事,她虽不见得愿意,但他那样的人,想必更不愿吧。

“拿盖头擦眼泪了?”

“啊?”

“要不是凤冠挡着,盖头可能早被你踩在脚下了。”

她赶紧稀里糊涂地扯了扯,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尴尬,总之手脚不大利索,她胡乱扯了半天,眼见着真快将这块破布整个扯下来时,脑后忽然传来一股力道,替她将喜帕理正了。

她正要道谢,身前传来一阵灼热,他先一步开了口:“步子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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