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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树与烂柯人 第124节 (第2/2页)

陈烟桥交叠的双手松开,没忍住摸了根烟出来,刻意用皮夹克挡了,不让她看见那个敝旧的烟盒。

倪芝冷不丁问他,“这包烟抽了几天?”

陈烟桥说,“两天。”

原本可以抽个三天,每天最后一支烟便是在她家楼下眺望,用尼古丁麻痹对她的思念。

陈烟桥开口,“我保证我没碰过她。丫头,你现在相信我吗?”

倪芝讽刺地笑了笑,“信,但她至少陪了你许久,还是为了怀念别人。”

无论如何,那串钥匙不得作假,何沚至少陪伴了他那些酗酒神伤的日子,能让他这般信任。

“对不起,”陈烟桥苦笑,“所以当初不愿意跟你说,是我报应,可我从未给过她错误的暗示。丫头,你怎么不信我,我后来这么多年,唯独对你心动了。”

倪芝还是那个字,“信。”

两人陷入沉默。

倪芝终究还是有怨气,开始一句接一句,“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只对我动了心。你对所有女人都这样,爱你的人是理所应当受你冷落,不给错误暗示便是最大的仁慈。你的爱就值得所有人陪葬,别人的爱就这么廉价么?你不过是当时不珍惜,过去了又做些无用功来感动自己。”

倪芝的手抠在木凳上,声音陡然拔高,“躲在厨房背后是不是过瘾极了?”

她的手机响起来,打断了她的怒意冲冲。

是庞文辉。

倪芝说了声抱歉,站起来走到几步外的路灯下接电话。

庞文辉问她到了没有,她到了好久了,倪芝说她已经在冯淼家里住下了。想了想又叮嘱他,不要同倪父倪母说,免得他们瞎担心。

庞文辉叮嘱她早些休息,尽力就好,别为朋友的事情过于焦虑急坏身体。

路灯下,倪芝来回走了几步。

她走的每步都是岁月从指缝里流过的水流,变成她的手指上的戒指反着光波光粼粼,隐隐听见她说话时柔情似水,都是些日常的话。

等她重新坐回长椅上,陈烟桥问她,“过得好吗?”

这句话没有别的答案,倪芝说,“挺好的。”

他们又许久不讲话,声控的灯过了晚上十点,便自动熄灭了。

不算多漆黑,但他们地面的射灯灭了。黑暗让人心底里的魔鬼又在张牙舞爪,陈烟桥忍不住伸手去按着倪芝放在长椅上的手,那戒指的触感咯得他生疼,当年被长钉扎穿手掌亦不过如此。

忽然草丛里刺耳的一声,灯又亮了。

原来是个拖着蛇皮袋的流浪汉,穿着破破烂烂的袄子,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流浪汉收回目光,走到他们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把蛇皮袋往长椅下一扔,棉袄裹了裹,那么高一汉子,就蜷缩着窝在冷硬的长椅上。

刚躺下又昂着脖子爬起来,喉咙里呵了一口,冲着草坪吐了口浓痰。

从蛇皮袋里拿了瓶只剩一半矿泉水的瘪瓶子,漱了漱口,重新躺下。

躺下前流浪汉看着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还沉默无言的陈烟桥两人,嘿嘿一笑,嘟哝这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别管我,你们继续,我睡觉。”

本来是毫无浪漫可言的场面,两人竟然获得些被许可的卑微感。

等灯光重新灭了,两人已经相拥起来,却不敢接吻。

陈烟桥问她,“看日出么?”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来,在中央大街的那一晚,那时候是倪芝闹着要看日出,陈烟桥死气沉沉地,说她耍心眼,拦腰横抱她上了出租车,又被她跑了。

陈烟桥补充一句,“这回是我耍心眼。”

他没有忘记啊,曾经是倪芝耍心眼,今日今时换成是他。

倪芝说,“好。”

她主动往他那又凑了凑,好让陈烟桥抱得她更紧,“晚上会冷吧。”

“嗯。”

他们从来不知道漫漫长夜能过去得这般快。

陈烟桥连烟都舍不得抽一根,抱着她的手已经麻木僵硬了。

她后来躺在他腿上,学着那个蜷缩的流浪汉,任由他粗糙的手从她发丝间穿过,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们低声说了好些话,说说这些年都怎么过的。

倪芝问他为什么那套烟管口红没有&lt死别&gt,陈烟桥说,因为尝过更苦的东西。

她说,庞文辉待她极好,跟他很像,有个过世的未婚妻,可惜他处理得完全不同,估计她这一年内就要结婚了。

陈烟桥说,好。

可惜没等到日出。

天边刚刺破了一丝朦胧的光,倪芝便坐起来,“我该走了。”

陈烟桥松开她,“他等着你吗?”

“没有,”倪芝摇头,“我……没什么遗憾了,日出的记忆,留着以前那次最美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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