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 第46节 (第2/2页)
倪芝把手机揣回兜里,她穿得也单薄,就一件卫衣外套。
她捂着耳朵往停车场走,里面确实过于空旷,风一打人就透了。
还没走几步,在值班室门前见了一个黑影,隐约有些眼熟。
两人借着值班室窗口里透出来的光对视一眼。
陈烟桥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了。
值班室里空无一人,连值班的人都偷懒不知去向。
以倪芝这般晚上也敢乱跑的习惯,在江北这样郊区谁知道会遇上什么。
陈烟桥看了眼她,“去哪儿了?”
他的话音被炸开在爆米花机的轰隆声中,因为离着近,声音如耳边响起的平地惊雷。
倪芝不确定自己看的口型对不对,她放下掩住耳朵的手,终于能把冰凉的手缩进兜里。
她偏头问他,“你说什么?”
一截儿烟屁股被扔到地上,猩红的烟蒂被踩灭了。
“没什么。”
陈烟桥想起来那回批评她夜晚不注意安全,反倒被她揪住话柄,声讨一番,他是为了赎罪才重视姑娘家的安全。
倪芝把他扔下的烟蒂踢到值班室门口放的铁皮簸箕里。
“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喊你。”
“恩,”陈烟桥迈步往外走,还是忍不住隐晦地教训她一句,“你应该到了学校就下车。”
倪芝跟在他身后,眼角尽是上挑的笑意,忍着没笑出来。
他怕是不记得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交了管理费又还剩多少,倪芝就给他留了四十几块的零钱。如果她到西大桥下了车回宿舍,把他一个人丢到江北的荒郊野岭,他大概连打车回去的钱都不够。
到时候回来时候,大概真要成欧美的荒野猎人了。
两人走出停车场,走过爆米花机,便是一串儿摊位。
陈烟桥问她,“饿不饿?”
倪芝当然饿,中午就跟他在郊区吃个了简餐,上山下山,她刚才如果不是要接电话,都已经买了路边的烤红薯了。
倪芝指了指不远处,“我们吃那麻辣烫吧。”
她打电话时候就看好了,路边停了一辆废弃的公交车,却灯火温暖,细看了原来是家盗版的杨国福麻辣烫。
陈烟桥顺着她指的方向盯了半晌,才辨别出来,那辆废弃的公交后面贴着歪掉的字“杨国富麻辣烫”。
在麻辣烫的江湖里,有两个厮杀已久的品牌,“杨国福”和“张亮”,都是哈尔滨发源的,两家自己厮杀不说,连山寨品牌都要争高下。
只不过这样形式的废弃车厢美食,他并没有亲眼见过,以前余婉湄看书里提过跟他说想吃,但两人找不到,余婉湄不是多馋嘴的姑娘,两人就作罢了。
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在江北郊区碰见了。
东北的麻辣烫吃的是个糙劲儿,没人招呼,自己选了去秤就是,连饮料都是自取的。
陈烟桥把两人的账付了,他才察觉自己并不剩几块钱了。
倪芝一直在偷瞄,看他眼神转过来,赶紧眼观鼻鼻观心。
麻辣烫端上来是腾着热气的奶白色骨汤底,要加辣椒加蒜加麻酱都是自己去了。
倪芝前不久才纹了身,养伤这几个月把口味都养清淡了,看着陈烟桥往碗里放了一大勺子辣椒酱。
红油很快泛开。
因为他选的多又重,面前的盆儿比倪芝的大了半倍,都以荤为主,素菜少的多。
反观倪芝这碗,色彩均匀。
这个季节的白萝卜刚被霜打过,黑龙江有的是地方夜间已经接近零度了,吃起来甜入心扉。
陈烟桥闷头吃,没一会儿就热得淌汗,他放下筷子,去和夹克的拉链做斗争,又拉了好几次才到底。
又吃了一会儿,干脆把夹克脱了,他身上被汗浸湿了,黑色T恤勾勒出肩膀肌肉形状。
倪芝看着他光溜得只剩一点儿青色细点儿的下巴。
突然问他个问题,“你平时吃饭,会沾到胡子上吗?”
陈烟桥头也没抬,“好好吃饭,哪儿这么多问题。”
他就剩一点儿汤底了,最后直接端起来海碗,将掺着辣油的汤都喝完了。
勾着夹克起身,“你慢慢吃,我先出去抽烟。”
他出去以后,倪芝的饱腹感来得同步。
她用手机叫了滴滴出租车,看车差不多到了才出去,车外的陈烟桥重新把他那件袖口磨掉皮的夹克又穿上了。
细看原来不是,他懒得穿,就披着袖口咋呼着,叼着烟,这么看他还真有些年轻而桀骜的男人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