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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树与烂柯人 第43节 (第2/2页)

原本还想努力多拿几个Offer在手头选,面试了几场发觉是件难事。她又重新投了之前实习的那家公司, 正式秋招对实习生有些优待, 而且在北京有分公司,如果真去了也不错,离家还近。

钱媛也不尽如意, 她想找体育裁判或者培训班教练的工作,她父母觉得她好不容易滨大研究生毕业,不该再靠体力吃饭。

每天在宿舍和活动中心两头跑,都是喧嚣嘈杂的环境。

以至于九月二十日这天,倪芝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沿着铁道口走到桥南街,又进了铁路小区,进了幽暗安静的楼道里。

以为是白云苍狗、换了人间,与她近日所处全然是两个世界。

那头儿激进而紧张,这头儿沉寂而缓慢。

进了楼道,是这几日以来,倪芝心里最平和的时刻。

她忍不住靠着在楼道粗糙的水泥墙面上歇了会儿,看了眼旁边贴满的各种开锁、贷款、重金求子的小广告,才走过去敲陈烟桥的家门儿。

陈烟桥听到家门儿被敲响,反应了一阵儿。

他苦笑一声,他已经失眠快一周了。虽然本来睡眠就不见得多好,总是醒得快。

到九月二十日那天,她起了个早,就去敲陈烟桥家门儿。

他开门那刻,她几乎没认出来他。

跟现在相比,他原来的样子根本不叫胡子拉碴。

不止胡子连鬓,他头发也长了,被胡乱撇到一边,三七分变成一九分,好像白发又多出来几根儿。加上他的眼圈跟熬完鹰一样黑,像欧美那波儿颓废系的烟熏妆地铁口流浪艺人,只差一个破吉他和装钱的吉他盒子搁面前就可以开嗓。

身上倒照旧是件灰色的汗衫,倪芝极其怀疑他买了许多件一样的汗衫,起码她是分不出有什么区别的。

陈烟桥给她开门后,没有让开门儿,反倒是两人对视半晌。

倪芝打破沉默,“不让我进?”

陈烟桥不是不让她进,是他最近越接近余婉湄生日越失眠,整宿整宿地抽烟。睡不着就起来接着拿笔拿刻刀,刚入夜时候脑子里还会走马灯一样闪现过往种种,后来夜深了,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手里雕刻的全靠本能。

明明已经困倦至极,却睡不着,只能越发凶狠地抽烟,后遗症自然是后脑勺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痛。

倪芝敲门时候,陈烟桥还在床上躺着,他印象中自己是破晓时分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困意,和衣平躺,总觉得不过睡了几十分钟。

看见门外站的倪芝有些恍惚,不知道现在究竟什么时刻。

陈烟桥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挂的钟,不是错觉,现在不过七点不到。

他苦笑一声,把门打开,“进来吧。”

倪芝凑近他又是吓了一跳,尤其是越走进屋内,缭绕着一股难以散去的烟味。

她忍不住皱了眉,小巧的鼻翼都翕动一下。

以她曾经短暂的烟龄来判断,这也起码是连抽了一个星期且没怎么开窗通风,感觉烟味都已经渗进去墙壁里了。

陈烟桥用指尖顶了顶两侧太阳穴。

倪芝眼睁睁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进了中间卧室,把她一个人晾在烟味呛鼻的客厅,她忍不住追到卧室门口。

“你干嘛去?”

倪芝这回知道自己想错了。

卧室内的烟味并不比客厅好。

陈烟桥半边肩膀上搭了件黑色的衣服,“让开。”

他往浴室方向走,才跟她说,“洗澡。不是嫌我有烟味儿么?”

显然是注意到她的表情了。

倪芝耸肩,“我要是不嫌,你是不是就不洗了?”

她没等到回答,自顾自去开了阳台上的窗户透气,把陈旧的风扇开了,铁门也一同开了。果然有了空气对流,烟味在慢慢地逸散。

陈烟桥洗完澡出来,倪芝觉得自己今天受了不少惊吓。

如果不是亲眼见陈烟桥进去浴室,又穿着他肩头搭着的那件黑T恤出来,她几乎以为是换了个人。

他竟然把胡子刮得一干二净,除了黑眼圈还跟之前一般无二,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

陈烟桥没理会她惊讶的神情,低头拿那条脱了线的毛巾擦头发,他把胡子刮了以后,下巴棱角更分明,连鼻梁都挺了,比原本还像欧美立体五官。

虽然仍是少白头,但他头发在短发里算长的,刚洗完的头发又不蓬乱,倒像是刻意挑染成灰色的湿发效果。

倪芝愣了一会儿,几乎笑倒在沙发上。

她认识他起,他就是胡子拉碴的模样,讲究点儿的时候是把胡子修成漂亮的扇形,乍然变成这般清爽的模样,好似把沧桑一同刮掉了。

或许初次见面,就觉得他是个不算很年轻的男人,后来他的古板、沉默寡言和郁郁寡欢让她对他的印象更往中年人身上靠。

见了他把胡子刮掉的模样,才反应过来,原来男人三十多岁,不过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本该是年轻的。

这回要是说她是他侄女,怕是无人会信了。

“你怎么把胡子刮了?”

陈烟桥理由充分,“她还年轻,我就这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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