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 第29节 (第2/2页)
他们那时候图省钱,只坐火车,他舍不得余婉湄辛苦,每次自己来回在路上要花上百钟头。有时候刚回来就忍不住买了下次去看她的票,没想到她唯一回来找他的一次,就是生死之别。
那时候他也忙,每次来几天,恨不得天天把她压在宾馆里不出来。中央大街匆匆走一遍,就算看过了,哪里有这么惬意的在江边听涛的时候。
“那个五一,我没买到卧铺,只有站票,她又跟我说她以后要去北京。我他妈气疯了,已经站到了西安,又下了火车,坐了大巴回去。”
“所以她就回来找你?”
“因为我把她拉黑了,她打电话发短信都找不到我。”
倪芝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五官轮廓刚硬,分明是脾气又臭又硬的模样。
当年该是有过之无不及。
偏偏是被他已亡故的前女友捂暖和捂化了。
陈烟桥当然是脾气差,他长得好看,学美术的多少有些风流。
折在余婉湄手里,还不是因为儿时那点感情,和别人不一样。
然而两个人之间,看起来他是糙爷们儿疼着她,实际上,真正惯着他的,是余婉湄。
尤其是异地恋时候,他一生气就不接电话,就是笃定冷几天,她就服软了一定会回头来哄他。
陈烟桥说着,不自觉拿手掌半掩着额头和眉眼。
透出些许脆弱和疲惫。
他一边说着又好像再经历了一次。
那段时间意气风发,成都的店开得不错,他们成了川美毕业的新锐代表。不久他就在老家开了分店,步子迈大了才发现没这么容易,自己亲力亲为守在老家装修店面。
每天睡不到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为余婉湄挤了时间去看她,给她打着电话两人吵起来。
因为生气,他便从西安半途下车,再去成都找谢别巷呆了几天。
在成都经历了那地动山摇震颤带来的微晃。
所幸成都受影响不大。
到底是生死面前,他松了口气,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
那一肚子火散了,拿起手机就给她打电话,打不通。
他以为是她同样耍脾气拉黑了自己,借谢别巷手机打还是这样。
他就开始找她室友。
她室友听了电话哇哇地哭,显然是看了新闻,说正要找他问婉湄怎么样。
她说婉湄前天出发回的家。
陈烟桥惊得手机掉在地上摔得稀烂。
几乎见鬼一样往街上跑。
谢别巷拉住他问他去哪儿。
“操,我老婆回来找我,他妈的地震了!”
“这不没事吗?可能还没到呢。”
陈烟桥何尝不希望如此,希望她没到,希望她平安无事,希望她在电话里继续温柔地骂他。
然而哈尔滨往四川,一天就一趟火车,火车时间他闭着眼睛都背得出来。
她如果前天出发,这个时间,肯定已经到了。
往绵阳的车已经不发了。
谢别巷脸色也不好,“我听说你家那边儿好像震得挺严重的,连都江堰都严重,就咱们这儿没事。你确定她回老家了吗?”
“她以为我在老家,肯定是回去了。”
最后他借了谢别巷的摩托,打算一路骑回去。
谢别巷怕他出事,就要跟着。
他拒绝了。
说俩大男人骑车还拖累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连滚带爬回去的。
一路上余震不断,震一次他就心惊胆战一次,心突突地跳,不知道余婉湄身在何处。
后来碰见救援车,他就扔了摩托,跟车一起。
听见人家说绵阳如何如何严重,多少楼房倒塌,全部信号中断。
最后真正看见一片废墟瓦砾时候,他几乎眼前一黑都要跪下来。
有人看见他行动自如,就喊他帮忙救援在瓦砾底下压着的人。
他跟没听到一样往老宅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