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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树与烂柯人 第4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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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师太是不是想让你们做灾难社会学?”

倪芝的导师何沚是滨大最年轻的博导,古板严苛,三十多了还没嫁人。原本研究方向不是这个,这几年醉心小众的灾难社会学,有这个研究方向的学校在国内找不出十几个,她几乎是一手建了滨大的灾难社会学方向。

倪芝答她,“算是,她提了个地震遇难者的灾难祭祀和缅怀的方向。”

“哦,我有印象,她课上讲过,还说叫我们去读《现代中国的“亡灵”三部曲》。”

这一阵儿的车来势汹汹,两人不着急硬闯,都站着狭窄的灯柱底下。

倪芝扶了扶黄铜的灯座,想起来今天所见,“学院里走廊里有个古钟,被拆了。”

“我没什么印象,是什么样的?”

“原本有个黄铜色的西洋钟,虽然早不走了。上面有介绍,是民国时期的钟。”

倪芝头一次见是夕阳西下时分,颇有历史感的学院里面,走廊仍是旧式模样,绿色的吸顶灯被铁丝分割,倾泄出昏暗的光。一路顺着墙上贴的介绍边看边走,看完铜制的铁牌写着曾是滨大地下党活动场所,正好听见走廊尽头当当当当敲了十下。

原来是一口西洋钟,旁边贴着1921年某爱国人士赠予滨大。

并不是整点或半点,倪芝对了对表,又静默地站了几分钟,发现原来钟早已不走了,不知为何还保留着报时的功能。

墙壁上高处的老虎窗里透出来光,尘埃无声地往下飘,明明钟的指针未动一下,却感觉到时光以倍速流逝着。

冷不丁听见王薇清问她,“你怎么不跟钱媛解释?”

“解释什么?”

耳畔的喇叭声犹似走廊的钟声,倪芝愣了片刻。

学社会学的男人,嘴上说着不要标签化女性,还总爱对人评头论足,原本只有一分的事情到他们口中便成了十分。说倪芝有种不谙世故的风尘气,眼睛又勾又翘,像色戒里的王佳芝。

倪芝偶尔注意力跟旁人不一样,跟她说话全然听不见,多了个自视甚高的罪名。这并无大碍,然而倪芝刚分手的男友,恰巧是钱媛的意中人,倪芝之前却并不知情。

于是人言可畏,她便成刻意接近易太太,而勾引易先生的女学生。

王薇清同她对视几秒,笑了。

“行,我算是看明白,你根本不在意。”

“不是,”倪芝顿了顿。

想不到说什么,最终改了口,“是。”

王薇清不用回到宿舍,就在桥上刚过马路的地方坐车。

走之前,王薇清告诫她,“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我是本校保研,之前有听说过,何师太对于地震,有什么亲身的伤痛。你做这个,要是不能让她满意,很难毕业。专硕还是找工作重要。”

这个内情,倪芝是不知晓的。

以前认为导师何沚这样的学术大咖,研究灾难社会学是为了自我挑战,做些在滨大前无古人的研究,好在学术圈站稳脚跟儿。

开始倪芝对导师提出的方向颇为意动,何沚当着几人面提了谁愿意做这个方向她肯定大力支持,因为她手头上还有课题。恰逢今年是汶川地震十周年,好好写说不定能发。

她确实对这个感兴趣。

说来也巧,寒假她刚看过一个汶川十年祭主题的画展。

倪芝有个发小,冯淼,在川美学雕塑,寒假留在学校没有回来。两人说过互相探望许久了,一直没有兑现。

寒假才第一次去重庆,摊上冯淼实习的工作室在准备汶川十年祭画展的作品。

火锅都没吃成,陪冯淼先去了画展。冯淼在的工作室有活儿,画展上想临时更换一幅画来展览。

倪芝去了才知道主题是“山河恸哭”的汶川十年祭。

她感慨,“十年竟然这么快。”

冯淼摇头,“这还快?我导师构思了个作品,就打算祭十年,然而灵感来了早早刻完,憋得够呛。”

“这才二月就开始了?”

“恩,各种大大小小的画展都开始了,持续到起码七八月,不过我们学校主要就合作了这个画展。”

冯淼看见工作人员走上前交涉,倪芝就自己慢慢转悠,她一个外行走马观花地看,纯粹只凭感觉。

走到拐角看到一幅素描,难得和其他画风格大相径庭。这个画展的主题是“山河恸哭”,多数是悲壮的群像画。展现山河破碎,废墟残垣,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救援与希望。

然而这幅画色彩单一,画中无群像,只有一个女人的胴体,她的双腿还在碎瓦片里,上半身侧卧在废墟上,安详地像是睡着了,双眼微阖。胸乳上停了一只蝴蝶,她的手里还攥着一朵的玫瑰,半边枯萎半边娇艳欲滴,正好在倾倒的石柱顶端,像是石柱里开出的花。

倪芝凑近看,下面写了作品名。

作品:他看见了玫瑰

作者:因桥

输了作品名,只查到一首北欧派的诗歌。

“从大海蓝色的午睡中,废墟提起。

我们在它破碎的祭盆里洗浴的肢体。

仅有一只蝴蝶在正午的暑热中飞舞,

忽然它在你的乳头停息,

他看见了倾毁的大理石柱上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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