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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宦 第30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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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七心头正闷得很,侧身绕过他进屋,没答话,只是反问他:“你怎么来了?”

问起这个,赵瑞成倒不在意他怏怏的模样,兴冲冲抬手一指桌上的两坛好酒,眼睛都是亮的,“专程跑一趟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傍上周承彦认做干爹了,有了他当靠山,往后青云直上还不是指日可待!”

晏七眼皮陡然跳了下,“他怎么认你这么大个干儿子?”

赵瑞成“嗐”一声,说起来颇有几分得意,“他前些日子被皇后娘娘下狠手打了个半死,皇上也传令好一番斥责他对皇后娘娘不敬,人人看着他都怕是要没命、要失势,我就趁着档口多走动了两回,表了表孝心,这不,那位现在能下地了,人家照样还是内侍省实打实的头把交椅,如今看我就跟看他亲儿子似得。”

晏七想起当日周承彦的惨叫声,皱了皱眉头,告诫了他一句,“我如今在栖梧宫当值,依你如今的身份,只怕更不宜再与我往来了。”

赵瑞成哪知道当初给周承彦监刑的就是他,只当他说这话只为避嫌,也点点头,“我明白,这不昨儿个高兴特地偷偷跑过来想找你喝两杯嘛,往后应该也不能常来了......”

他说着吧唧下嘴,故作深沉地在晏七肩膀上拍了下,话说得很长远:“但是你放心,我要是发迹了,一定记得提携你,到时候咱们兄弟俩一起在外头置办宅子,吃香喝辣,财宝和女人,一样都不能比旁人少!”

这人就像个半道上出家了却还六根不净的和尚,断了子孙缘儿的人开口闭口还想着找女人,也不知道找来了只能干看着,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晏七听着无言,也不好戳破他的美梦,只婉言道:“我在栖梧宫里挺好的,你顾好自己就行,周承彦秉性不甚好,在他跟前更要谨言慎行。”

赵瑞成也答应着,但对他的随遇而安很不赞同,左右望了两眼,凑过来压着声儿说:“你还不知道吧,栖梧宫那位恐怕也辉煌不了多久了,你还是要早做打算。天将亮的时候刚传来的消息,承国公的船在海上沉了,国公府的主心骨倒了,只凭皇后一个女人和一个侍郎公子,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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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皇后......”

皇帝在软榻对面难得柔声唤她,目光隐含关切落到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来回寻索了片刻, 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他起身朝她面前走了几步, 手伸出来虚虚放在她肩侧,正思索着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却见她阖了阖唇,转动呆滞许久的眸子望上来, 轻轻问了句:“尸首找到了吗?”

皇帝眨了眨长睫,摇头, 手掌这才真正落在她肩上捏了捏, 有安抚的意味, “还没有,但朕已经传旨在沿海增加人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会让国公就这个不明不白......”

“既然没有尸首那凭什么证明人已经死了?”

她一口截断他的话, 质问的语气, 眸光冷冷瞥他一眼, 径直起身便要绕过他去。

皇帝骤然眉头紧蹙, 他的柔情在她这里永远是冷遇,汩汩温泉尽都冻成了冰, 于是难得的一点柔软褪下去,蛮横窜上来,他一把钳住她的胳膊,使了狠劲儿将人拉回到眼前,“你做什么去?”

手臂上一阵痛楚, 她嘶地一声轻呼,发髻上的珠钗掉落在地上转眼被他踩到了脚底,咔嚓断裂的声响听起来简直像他手底下她的骨头。

她挣扎起来,怒喝出声,“你问我去做什么?现在下落不明的是我爹!仅凭一道折子上说是船沉了,你们便都说人已经死了,异口同声,但究竟这人是真的没了,还是你们希望他没了?”

一言诛心,她是悲痛过了头,才会将那些人人隐晦的念头径直摆到明面上来,皇帝被刺到了痛处,着实怒极了,“你就这么不信我?是不是就连这天灾你也觉得是我动的手脚?”

“天灾还是人祸,总要查了才知道!”

皇后用力去扯他的手,冲外头扬声唤粟禾进来,人才刚刚踏进门口一只脚,被他一声怒气腾腾的“滚”喝止了步子。

他教林永寿关门,说谁敢再往前一步就杀了谁,君无戏言,哪里还有人敢轻举妄动。

她言语的刀子很能刺进人心里去,皇帝觉得胸怀里有点痛了,于是不管不顾地也要还她一刀以泄心头之恨。

“只一句船沉了你不信是吗,好!那我告诉你,底下人不会、也不敢那么莽撞,堂堂承国公的死讯岂能是随意就可以报上来的?海上遇险,波涛汹涌之下别说是人,就是三四层高的大宝船,等风波平息后再去打捞,也都只剩下了一块块残缺的碎片,飘在海面上七零八落,拼起来还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更遑论海里还有能吃人的东西,承国公,现在能不能找到尸首证明他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还活着!”

“你......!”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全身忍不住地颤抖,脸上早已血色褪尽,连唇都是白的,微微张开嘴重重地喘/息、心口剧烈起伏地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的花朵。

皇帝却觉得胸怀里更痛了,没有一点快意,忙下意识松开钳住她胳膊的手,微微侧脸调开视线不愿看她的样子,眼角余光却瞥见她真的成了一朵被折断的花儿,瘫倒在地上迅速枯萎了下去。

他心里猛一惊,一颗心瞬间就坠入到深渊底下去了,仓惶地屈膝去扶她。

她是绝望透顶了,双目通红,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孤注一掷地挥起手掌猝不及防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滚开!”

极为响亮的一声之后,周遭突然寂静下来,皇帝只听得见耳朵边犹如蜂鸣般嗡嗡地响个不停,他似是一霎怔住了,艰难地皱了皱眉,抬手抹一把嘴角,看着指尖上的鲜血居然奇异地没有暴怒而起。

他抬眼去看皇后,那一巴掌大约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半伏在地上,正双臂撑地挣扎着想要起身,仪态端庄什么的,早就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

皇帝看着这样的皇后只觉得心里更加难受得厉害,他定定地瞧了会儿,突然俯身过去抓着她双臂,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来,力道大得直教她半分都动弹不得,额头撞在他胸膛上能听见“咚”地一声闷响。

他自己都免不了轻轻哼了一声,但话还是说得很利索,“是我说错了话,我会派人夜以继日地去方面几十里的海域仔细找,直到找到个子丑寅卯为止,绝对不会弄虚作假混淆视听。但此事是天灾还是人祸我真的不知道,一样也会教人去查。你别怀疑我,你想想,我就算不喜国公,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去除掉他,没有了他,朝堂底下众人的心怀鬼胎便都要一个接一个地露出来,我往后的日子又会比现在好几分?”

一口气不间断说了这一串,流畅的简直像打好了腹稿似得,话音听起来掏心掏肺,诚意十足,但怀里的皇后似乎已经成了具没有魂魄的躯壳,也不知她究竟听进去没有。

他低下头想去查看一眼,却听得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但因为他抱得太紧不能动,她嚎啕地声音便就只埋在他胸前的衣料中,传出来还有些闷闷的。

她实在是悲伤的狠了,哭起来泉涌似得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裳,潮湿浸透到皮肤里,化成温柔的一双手,莫名就熨帖了他全身的尖刺,这样的她,能教他疼惜不已。

他手臂环在她背上,有种新奇的触感,于是一点儿也不打算放松,反而趋身先前一些,将她抱得更紧了,手掌轻轻地拍在她后颈,真心诚意地安抚着,“就算国公没了,你也还会是皇后,安心本分做好我的皇后,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皇后这一哭便是天昏地暗,仿佛是要把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尽都通过眼泪发泄出来,到最后声势渐小时,嗓子也哑得不成样子了。

皇帝呢,这天没有去上朝,撂下了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人就在栖梧宫抱着皇后,起先半蹲着身子,后来实在累了,直接就席地而坐,不撒手也不说话,就听着她哭。

明明从前哪怕看多了嫔妃们梨花带雨、听几回她们轻声地啜泣都会厌烦不已的皇帝,这会子听着皇后仪态尽失的嚎啕却都变成心甘情愿了。

他认真想了想,还是承认了,自己是爱慕皇后的,至少是不带刺时候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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